第123章 循涂守辙
阿瑜听完这番话,久久不语,可心中的波澜泛起,翻涌成层,她远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她慢慢地垂下了头,敛起眼眸中晦暗的情绪。
舟舟乖乖地坐在娘亲的身侧,的人儿,不仅听不懂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娘亲听了怪肃肃的话后,变得沉默了起来。
为此,他仰头瞧了瞧成言,见怪肃肃脸上的神情透着悲恸,他似有所感,心中莫名其妙有点儿难过,而后他又看了娘亲一眼,自顾自的搓了搓手,而后灵动的眸子微微一转,心地把手伸了过去。
待阿瑜有所察觉,把他的手握在手心,下意识捏了捏,却仍是无言。
静默了一会儿,舟舟遭不住如此寂静,顺势依偎在娘亲的身上,软声软气地唤了一声:“娘亲。”
听之,阿瑜的胸口处生出暖意,稍稍抚顺了她心头的伤悲,那些她从来都不知道的事,就算如今她都知道了,可是发生的已经发生过了,再回首道言,也只是前世之事。
前世的事,成言以为是为了她好,对她尽是隐瞒,让她自哀自叹,变得不像自己,况且,他他想娶的一直都是她,但他为何会对她那般冷漠。
“端王之女,原来你早知我是端王之女,我以李氏之姓,多谢你曾想去为端王府一案费力,但我却没有资格为前世的那个痴情人,就此原谅你。”
“你你想娶前世的那个痴情人,可待我回首,想信你,却不敢信你,你所做的种种,让我感觉不到你的情意。那僻静的院,那冷落的年月,那无止境的羞辱,难道就是你对我的喜欢吗?”
阿瑜倏地睁开眼,抬头直视成言而道。
闻言,成言心为之一颤,似有不稳,哀声而道:“循涂守辙。”
“我知道我再怎么辩言,都难得你的原谅,但那五年的相伴,你真的就察觉不到我对你的情意?”
“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之位,当时的我,给不起,也不能给。在没喜欢上你之前,我以为自己会依母亲之言,娶贵女安门户,可待你入我心后,我想等,等我手上的权势能够压下碎口,再名正言顺地娶了你。”
“端王府一案,累你成奴,可幕后之手,怎可善罢甘休。待我知晓你是端王之女,那时候,钦慕之心已生,你让我抛不开,也放不开,为之,你的性命自然和成国公府绑在了一起。”
“到底是阴差阳错,骤不及防。”
“后来,我不想让府上的众人搅你,予你一处僻静之所,却不料你心中所思。若即若离之时,我都要抑制住心中所想所念,唯恐让人发觉你是我的软肋,而夜半之际,偷偷入你房内,是我忍不住那入骨相思。”
能让成言上这么一番话,于少言的他来,是难上加难的,可佳人对他有所怨怼,若他今日不清楚前世之事,苦的可不是前世那个懦弱的他,而是如今这个半死不活的自己。
闻言,阿瑜似有所觉,绛唇轻启,随声问道:“你从始至终都知道我是端王之女?”
“起初是不知道的。”其一言中,含了多少的愁思。
“那时,端王府谋逆之罪定下,已无回旋的余地,后来,端王获罪自戕的消息传回京都,太子与我就遣人去澧州,本想救下你姐弟二人,可中途发生了疏忽,让你入了我成国公府。”
“而你入我后院,我却只当你是寻常丫鬟,起初疏离,后来沾之入迷,再三克制,成其妄念。再行之,步步累情,事情就不为我所控了。”
成言的手摩挲着木桌上的茶杯,抚摸着冰冷的外壁,想等着眼前之人最后的判言。
静默了许久,周遭寂静,让她能够想一想内心翻起的腾浪,前世的五年,她原以为只是一个痴情人的苦等,最后等来的不仅不是回应,反而是院中灯烛熄灭,痴情人的身死心停。
却不料,她自以为的情爱,远不止她想的那般简单,在情爱背后,被旧案所牵扯,行将差错,才造就了悲事。
可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她重来一世,与前世之事大不相同,她会在花满楼醒来。
为此,她敛下深思,继而问道:“前世之事,于我于你,皆是旧事。而今之事,迷雾重重,这一世,太子与你可曾插手过端王府的事情?”
听之,成言眉头紧皱,望了她一眼,道:“太子与我所做的事,与前世无甚差别,可怪就怪在,你所在之地,错了也乱了。”
“两世而论,太子与我都遣人去救你姐弟二人,可你却不知所踪,后来,听你身边侍奉的婢女言,你在路上病死了。”
“病死。”阿瑜喃喃自语,怎么又是病死这一,她前世不仅没有病死,还入了成国公府为奴,这一世,她也没有病死,陆子良却言之凿却,也是她的婢女言她已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前世你以为端王之女已死,起初也就不知道我是李蕴之,可后来你又是怎么知道了我是李蕴之?”阿瑜拐言而问。
成言暗叹了一声,前世之事,牵扯的人太多了,也只能是造化弄人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之人,直言回道:“赵阙,是赵阙使人告诉我的。”
“他知道太子和我想护住端王的儿女,而他也想护住他长姐的血脉,我们与他之心,不谋而合,在太子与我遣人去救你姐弟二人时,他的人马也赶去了澧州。”
“太子与我的人先去救了你的幼弟,而赵首辅的人先去救了你,万万没想到的是牢中恶奴作祟,趁你昏睡之际,冒充了你,如此一来,赵首辅的人把冒充你的人带走了,之后你就被充作罪奴于官宦之府为婢。”
“赵首辅?”阿瑜捏住了舟舟的手,渐渐握紧,眉间的那抹痕迹加深,似是不明。
舟舟脸一僵,手被握地一痛,他下意识“嘶”了一声,阿瑜察觉到手心微动,回了回神,而后松开手,投之歉意,用手摸上他的脑袋,用作安抚。
前世之事,成言早已明了,在他虚活的那些年月里,所有的事情都浮出了水面,他知其种种,也知晓了赵阙在其中做出的事情,他借着太子和他的手,翻了端王府的案子,也成就了一代盛世。
前世,世人都言,他成言为朝堂逆臣,凭借着皇帝的宠幸,祸乱朝纲,而赵阙是为朝廷纯臣,百官之首,为百姓造福,深受百姓爱戴。
世人言他如何,他皆不留于心,从不放在心上,只因他想放在心上的人和事,早已离他而去,世上之事,难也好易也罢,不过虚无一场,他想消散于世间,追她而去,任人他懦弱也好,他混账也罢。
若不是叔父予他的缘法,让他积其功德,累其福祉,斯人不曾入梦,以之所求,方能渡梦。如若不然,他或许早就入其孤坟,于黄土一抔。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在清水寺之时,赵阙言故人在前,那是他将你误认成他的长姐,也就是你的母亲。”不管阿瑜想知道些什么,只要她想听他言,他会把他所知道的尽数都予她听。
“赵首辅是我的舅舅,可我怎么从来没听我母亲提过?”阿瑜心中疑窦骤生,母亲曾与她讲过,她是孤女,若不是父王娶了她,她于浮萍,了无牵挂。
阿瑜实在是难以相信赵首辅会是她的舅舅,母亲长居于端王府内,若无要紧之事,甚少出府,多数时日,都是待在她的佛堂内,也无其他亲眷让她为之惦记。
闻言,成言寡言道:“其中旧事,你可以回京都,问一问赵阙。”
“你的幼弟,如今已被我接回了京都,端王府谋逆之罪,太子想趁良机,为之翻案,不知你意欲如何。”成言目光晦涩,盯着阿瑜道。
这三年来,京都中的形势变了又变,那滩浑水已被他搅乱。自从他有了前世的记忆,前世于他而言的麻烦事,需要耗费数年去周旋,而今预知后事,不过尔尔。
他当下想把端王府的案子翻出来,就连金銮殿上的那位,也阻止不了他了,前世真相大白之时,可惜那位已经魂归西天,如今,那位还活得好好的,犹且看看他是如何让旧案归见天际。
成言话音一落,阿瑜有些愣住,她喃喃一声:“阿霁。”
她已有数年不曾见阿弟了,如今听之,倒有些害怕,这番情绪莫名生于心间,她也不知道为何一想到可以再见到阿霁,会萌生出害怕之意。
前世的她,卑微苟活,为情爱所累,困于成国公府,想找幼弟,却不知如何入手,一拖再拖,到了后来,却没了性命,兰草之命,哀之叹之。
这一世,她仍无能而对,去澧州之行,截断于此。
成言拿阿霁做饵,拿端王府谋逆一案诱她,她不是不知道,但她想去澧州,也是因为惦记着端王府的旧案,既然成言能够让此案早点真相大白,让端王府不必压着谋逆之罪,让父王九泉之下能够瞑目,那她必要亲眼见之。
前世的怨怼,于她而言,许是留存于心。成言把旧事言于她,可那痴情人不是如今的她,她也不再是那痴情人了。
离京都三年之久,而今行回,她要堂堂正正入京都,以其端王之女状告金銮殿,提其旧事,翻其旧案,成其旧冤。也不知高坐在金銮殿上的天子,该如何正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