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自有成算
“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陆贵妃侍疾在左右,如今试图挑唆父皇废了孤的太子之位,改立元毅。可父皇到底是怕死,他怕一旦改立元毅,陆贵妃就会不顾他的死活,名正言顺,放手一博,扶元毅上位。”
“陆贵妃安插在东宫的探子,如今在太子妃宫中,此事,孤早已知晓。吃里扒外,勾结外人,委实该死。但现在还不是拿他性命的时候,暂且让他在东宫待着,必要之时,能混淆视听,予元毅致命一击。”
太子走到成言的身侧,手放在他的肩膀处,暗叹了一口气道。
东宫之事,身边自有亲信替他摆平,如今正是夺位的关键时期,内忧外患不断,他东宫的内务,若是还需要成言操心,那他这个太子,着实是无用。
而今,元毅养私兵,造铁器之事闹了出来,朝堂上,拥护皇帝的臣子都群起攻之,元毅与陆贵妃此时正焦头烂额,陆贵妃剑走偏锋,想趁人不备,捉了哲远,用以威胁太子。
只不过让人察觉了,陆贵妃这才做出遮掩,使人误会,哲远是为略卖人所偷。事出有因,略卖人要被处置,而想哲远主意的陆贵妃,伸了不该伸的手,也该尝尝教训才是。
成言面带忧色,回道:“圣上越发神志不清了,病榻在床,容易受人蛊惑,望太子还是早日动手,终成大事。”
“元德皇后薨逝得蹊跷,您不准微臣入手暗查。可臣认为此事与端王有关,端王谋逆,圣上深信不疑,早早定案,其中怕是另有隐情,微臣实在是想早日为岳父翻案,还岳父清白,还请您容臣查上一查。”
太子知皇帝于梦魇中的那番话,可他不信,却也害怕,害怕母后的死,真的与父皇有关,少年夫妻,恩爱两不疑,母后在世之时,陆贵妃不过就是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妃嫔,而元毅也只是跟在他身后的平庸皇子。
虽然父皇对母后,做不到十年如一日的椒房专宠,纳了许多妃嫔在宫中,可父皇到底是最看重母后。
母后统领六宫,后宫和睦,于后宫中是为贤后,在父皇身侧,是为贤妻,在他心中,是为贤母。父皇口中所言,母后有旧情郎,还想把父皇拉下皇位,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咎由自取,他通通不信,定是于乾坤宫侍奉的宫人,听岔了,跑到他跟前来危言耸听。可太子到底是心中存疑,他派亲信于后宫查过,并未查出些什么来,皇家私事,也需谨慎。
罢了罢了,则安也不是外人,若他能查到,就交由给他罢,太子听他言辞恳求,两人共患难已有数年,东宫与成国公府早已绑在了一起,他去入手追查,也是再合适不过的。
不过口中言之,为岳父翻案,还岳父清白。如今美人虽已归来,但他好像听手下之人言,成言与堂妹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缓和,入京都之时,都没有共乘一辆马车,怎么如今直接把端王称作了岳父?
太子玩味地量了成言几眼,调侃道:“岳父,孤的叔父怎么就成你的岳父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是我的妻,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只能是我的夫人,而端王也只能是我的岳父,除了她之外,我不会让她人冠我之姓氏,她也不能冠其他夫姓。”
既然重来一世,此世为他所求,以缘法而来,那得之所愿,必有所应。若她无动于衷,那他此生甘愿独守,独守于他而言,并不陌生,只不过前世他独守的是孤坟,而今世,老天已是可伶了他,让他能够守着鲜活的人。
成言敛了敛神色,抬眸而道:“岳父如今还背负着罪人之名,太子的这声叔父,唤得为时过早。”
闻言,太子蓦然回眸,似是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还能够听到成言回嘴,这可是稀罕事啊。他麾下的属臣,大多都是闷葫芦,其中唯成言之最,寡言却又稳操胜券。
他与成言的交情,不是一日两日,十数年来,他这是第一回 ,听到其回嘴,倒是难得的很。
“你这是在明里暗里,让孤早日为叔父翻案?往日不见你着急,如今倒像是变了个模样,爱屋及乌,此言不假啊。”
“堂妹在你那儿,孤也能稍稍放心,不过你什么时候带着她们母子二人入东宫,让孤好好瞧瞧她们,终归是父皇对不住她们,待孤解决了元毅,朝中安宁,必对之做出补偿。”
如今父皇病榻在床,神志不清,他于心不忍,也不能大逆不道,取而代之,还是再等等罢,他是朝国的太子,只要等到父皇咽气,名正言顺之际,自然就能够登位。
成言的那番谏言,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宁愿有所回避,也不想就此应下。
……
成言离开东宫之时,看着悬檐上飞过的燕雀,目光微凝,燕雀不知鸿鹄之志,二皇子的鸿鹄志,本早该断绝,可太子一而再再而三心软,倒有其燕雀之目光短浅。
自二皇子受难,太子本有数次机会,对二皇子一派赶尽杀绝,只不过要有之决意,迎东宫上位,让病重的圣上入行宫修养,可太子为人子,不忍夺其位,一拖再拖,直至今日,尚在观望。
太子怕是忘了,前些年,圣上独宠陆贵妃,重视二皇子,以至于东宫之位不稳,险些被圣上所废,那绝境之态,让他生狠斗之。而如今二皇子如困兽受难,太子却不能居安思危,总想有万全之策。
此心性,前世的成言就深有所感,故而朝中需狠厉之臣时,成言代之。而赵阙是为先帝之臣,先帝故去,他转投新帝,继为纯臣。朝中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白脸,辅佐元哲,替其守了江山,让盛世一现。
既然太子狠不下心来,可他却没有那么多顾虑,早日动手,便能早日安阿瑜的心。这一世,他不想再让她等下去了,前世,就是他瞒着她,让她等得太久了,她才不愿意再等他了,而后留他一人在世间,悔之泣之。
是夜,赵首辅府外,两人越墙而入,行至赵阙院中。院中看守的侍卫,见之,拔刀相向。
“还望通传一声,太子属臣,想与之一见。”朝堂之上,能够自称是太子属臣的,唯有一人,来人正是离开东宫后,于赵首辅府外等了许久的成言,他等到夜幕将至,才带着庆期,越墙入府。
话音一落,守在院中的侍卫,目中带疑,而管事的听此动静,来之一瞧,入屋内通传。
过了一会儿,管事摆了摆手,让成言入内,把庆期拦下来。成言见之,并未多什么,瞥目让他在外面待着,而后独身入内。
刚一入内,就见赵阙于书案执座,未曾抬眼,口中出言:“世子夜半入府,不知所为何事?”
“自有要事,想与首辅商谈。”成言低声道之。
赵阙从书案那侧起身,拂了拂衣裳,行至茶案处,抬手请成言坐其对侧。
“世子是为太子属臣,而阙为圣上纯臣,朝中之事,未有交集。如今圣上病榻缠绵,太子掌重权,世子与阙又有何要事可商?”朝中局势已定,赵阙实在不知成言所来因何。
“首辅于朝中,殚精竭虑,可惜生不逢时,辅佐错了人。不过这也不是首辅的过错,圣上初登位之际,是明君之相,只可惜,听谗言,耽美色,让朝中上下,结党营私,混乱不堪。”
“则安斗胆同首辅交心商议,若天都乱了,那这片天,还值不值得首辅拥护?其若不然,何不改天换日,丈就盛世。”成言直直地看向赵阙,话中不带迟疑,眸中不带踌躇。
他丝毫没觉得口中言辞大逆不道,反而想拉着赵阙一同翻了这天。
听了他这番话,赵阙稍有怔楞,微微皱眉,言道:“圣上如今不理政事,朝中之事,二皇子也插不了手了,太子只需要再等等,就能够称心如意,为何要急功近利,如此着急。”
“若稍有差池,极易落下话柄,实在不是良策。”赵阙微摆了摆头,对成言所言的那番话,不为堪同的。
闻言,成言怎么又会不知道赵阙的意思,可前世他同赵阙想的一般无二,也觉得实在是不必心急,为了稳妥行事,不留人话柄,等了又等,可到了最后,为犹豫所累。
“百虫不死死而不僵,二皇子虽然失势了,可陆贵妃还在侍疾,若圣上做出糊涂事,谁又能阻止。”
“则安曾听闻,二皇子多次想拉拢首辅,可首辅却直言相拒,以二皇子的为人,恐怕已经记恨上首辅了,若是二皇子登位,恐怕首辅不仅不能一展鸿愿,还会身首异处。”
听之,赵阙的眉头皱得厉害了些,他何尝不知,待权势变动,只有太子登位,他才能够安然无恙,太子心性纯良,不似二皇子那般狠毒,有此储君,为朝中幸事。
他稍有疑虑,思忖了一番,如是问道:“这究竟是太子的吩咐,还是世子一人之策。”
成言面上未有异色,赵阙在朝中左右逢源,堪比山中的老狐狸,聪慧却又多疑,从来都不会轻易信任他人,能生出此问,成言一点儿都不惊疑。
“则安为太子属臣,不论做什么,都会考虑太子。想必首辅心中自有成算,首辅若是应下则安,则安必安其心,不管成事与否,都不会累及首辅。”成言把话得凌磨两可,未直接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