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柔情百转
踏出东宫的那一刻,似有微风拂过,沁凉的细风吹散了压在心头的烦躁,若依了成言的推断,圣上是在元德皇后崩逝后,下放了京都的官员,还让他们在澧州任职。
而端王谋逆案牵扯到的官员,又大多是长居在澧州的官员,而下放的那些官员不仅没被牵连,还有不少官员就此升迁。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的猫腻,若非如此,圣上常年并不过问澧州之事,还让端王无诏不得入京,偏偏在元德皇后故去后,不露声色地往澧州放了些不起眼的官员。
而当年端王府的如数罪名,是由澧州地方官员层层上奏,呈到了天子手中,天子闻事后,下令让澧州巡抚彻查,可那澧州巡抚却是曾经天子下放的官员。
刘椠,阿瑜暗念道,她想起父王死的那一日,刘椠那副丑恶嘴脸,狼子野心,忘恩负义。
在端王还是皇子的时候,刘椠还是个一贫如洗的书生,端王与当今圣上于白鹭书院结识了刘椠,端王曾见刘椠日子过得艰难,明里暗里还帮了他几回。
如此来,刘椠也算是端王的旧识,当年他到澧州上任,端王把他当作旧友,对他多有照看,可后来,不知为何,二人翻了脸,刘椠在澧州当好他的巡抚,而端王提起他时,便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莫非刘椠与父王不睦,是因他知道父王迟早都会丧命,便早早地疏离父王,他根本就不想与父王交好,生怕会惹得帝王猜忌,这才与父王翻了脸。
父王向来平易近人,不拘礼节,阿瑜从来都没有听过父王能和谁吵成红脸,那会儿,他与刘椠翻脸后,父王似有所忧,之后还命人准备重礼,送到刘椠府上,可人还没入府,便被刘椠三言两语走了。
因之,端王好歹是个亲王,就算再重视旧友,也没再与刘椠往来了,后来,端王府生出祸乱,刘椠落井下石,彻查此案之时,不怀好意,用那莫名出现在端王书房中的密信,直接给端王定了罪。
如今想来,当年刘椠被下放澧州,假若不是带着皇命,他怎么会那么嚣张,他去澧州任职,不为其他,只为除去父王。父王把圣上当作胞兄,可圣上处心积虑,用了几年的功夫布局,定了父王的罪。
帝后生其嫌隙,元德皇后为何要给父王去信,而那信中究竟是写了些什么,让圣上煞费苦心害了父王的性命。父王对其一无所知,始终对圣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可还是逃不过帝王的猜忌,真是可笑。
猜忌由来,仅仅是一封书信。
陆贵妃觉得那封书信是元德皇后与父王私相授受的证据,可阿瑜并不相信父王会与元德皇后牵扯,她信父王的私德,是绝对做不出觊觎他人妻子的事,更何况,依着父王的为人,他怎么都不可能与自己的皇嫂有私情。
那封信里头,究竟写了些什么,能让圣上大怒,并狠下心肠来毒杀元德皇后,就连同胞弟弟都不放过。
不安的情绪缠绕着阿瑜,她静静地站在东宫前面的石阶上,眼中茫然。
成言甫一出东宫,远远地瞧见阿瑜愣愣地站在那处,面对着马车,却迟迟不见迈步,他似有所觉,不免有些心疼,方才他的那些,他知道她无法接受,可瞒着也是不成的,如今他已知晓,一而再再而三的相瞒,总以为是为了她好,实则并不见得。
他阔步向前,走到她的跟前立着,见她发怔的模样,来不及想些旁的,这会儿,他只想抱住眼前的人,让她明白,无需担心,也无需害怕,一切都有他在。
待佳人入怀,成言能察觉到怀中之人似是僵着身子,他垂首看着她,见她睁大眼睛,傻傻地瞪着他,见之,他唇角一勾,带着轻笑,一言不发地压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怀中之人反应过来,稍有挣扎,成言安抚着,他言辞中带着柔意道:“我不会让你等太久,再过几日,我会让你如愿的。方才我在太子那儿,的那些,你听听便是,那些事,还不值得你心烦。”
“腌臢之事,我怕会污了你的耳,前世没同你,是不想让你忧虑,如今,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叔父的见解,的的确确有些道理,长辈之言,虽逆耳却有用。
刚不可及,柔不可守。于佳人跟前,他明白了刚柔并济,该知错的时候,便要出来,不然,她怎么会知道汝真心知错与否。
闻言,阿瑜挣扎的举动,似是一顿,她竟然从成言的口中听到了认错之言。
成言出身甚好,自便是成国公府中的世子,而成国公并不耽于女色,后院甚是清静,府中子嗣除了成芸是庶出以外,其余皆是嫡出。
成国公看重他,并没有把他放在杨氏身边养着,反而是养在了自己的身边,严父慈母,杨氏越心疼儿子,成国公便对他越严厉,往后执掌成国公府的人,万不能有妇人之仁。
成言不失所望,学识谋略足以担得起偌大的成国公府的重任,可成国公教会了他如何做好成国公府的世子,却没教过他如何去喜欢一个女子,如何去待她。
如今,前世的教训,让他跌了跟头,悔之晚矣。这一世,醒来之际,他已经开始慢慢得摸索,摸索着怎样与心爱的女子相处,认错于他而言,并无所碍。
他只恨自己不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前世的他,都没有机会在喜欢的人面前知悔知错,如今,他能站在她跟前,述他的悔意,这是老天爷可怜他,他怎愿错失。
阿瑜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她面带异色,无意间扫过成言眸中的诚然,她想起前世成言与她的种种,她刚入他的后院,他浑身都透着疏离,二人的头一夜,还是她主动缠上去的。
当时,她在成国公府为奴为婢,因着浑身的傲骨,没少被府上的丫鬟欺负,她也渐渐的明白了在端王府获罪的那一日,她的身份不再是端王府的郡主,而是成国公府一个的丫鬟。
身份低贱的丫鬟,不该有骄矜的性子,也不能有痴心妄想的心思。她处在丫鬟所居的后罩院中,日复一日地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浑身的傲骨,一节一节地被敲碎。
府上的主子开口让她去侍奉世子,她不得不从,毕竟一旦主子动怒,想要一个丫鬟的性命,不过是手到擒来,而待她受命入了世子的后院,世子却对她不冷不热,就好像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物件,放在院中,不问也不用。
但她到底是以着通房的身份入他的后院,国公夫人见他不近女色,甚是着急,如此一来,受苦的还是她,她为了能让自己在府上好过一些,主动缠着他,求他垂怜。
那一夜,其实阿瑜并不想回想起来,她唾弃自己的卑贱,也唾弃自己沦为了暖床的物件,尽管如此,她还是得去取悦成言,去求成言收下她。
当时,成言见她出现在帐中,面容上的惊愕一闪而过,她趁着那一瞬,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攀上了他,顺势把他拉入了帐中。
她还记得那句伴在耳边的胡闹,语气中似是生出了怒意,她怕他动怒,也怕他撇开她,夺门而出。她思绪混杂,笨拙地去亲他,讨好他,那举动处处透着生涩,让成言生出了兴致。
夜烛燃尽之时,她累昏了过去,待醒来后,她身上通房的名头便做实了。
往前,成言未经人事,女子于他而言,若有若无,后来有了阿瑜,他尝到了其中乐趣,更何况,他后院中的通房,甚是乖巧,不哭不闹,安安分分地等他垂怜,他并不介意对她好一些。
日渐一日,平日里,纵然成言对她还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可她并不害怕他的冷淡,在此之前,她从未尝过男女之情的其中滋味,在此之后,她一步一步地陷了下去,也是她贪婪了,以为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身边,便能在他心上占有一席之地。
“你前世真的喜欢过我?”这念头一出,她再也遏制不住,她闭着眸子,伏在成言的怀中,颤声问道。她其实早就相信成言前世是喜欢她的,可她就是忍不住想问一问,他之前的解释,苍白又无力,她想相信,却不愿意相信。
成言把她揉在自己的怀中,那缱绻的模样,不似他,柔情百转依缠人,他轻声道来:“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拦着母亲为我相看婚事,求着太子为端王翻案,就是想要等太子继位后,为我们二人赐婚。”
“赐婚。”阿瑜面上怔然,呢喃了一声。
待她转念一想,眸中滑出一滴清泪,随即渗进成言的衣襟,她强压下心中的难过,喉间似有哽咽:“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尘埃落定之时,就算我大难不死,还活在世间,可终归是与子嗣无缘,国公夫人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无所出的女子。”
话一出口,她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紧跟着又道:“赐婚,原来如此,皇命不可违,国公夫人不能违抗圣旨,她再不愿也无能为力,但是,她能让你纳妾,妾室所生的子嗣,养在嫡妻膝下,与嫡出并无差别,反正都是你的子嗣。”
闻言,成言眸中闪过伤色,她还是不愿意信他,难道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