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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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烬才到花园的时候,管家是外面池山来了,他眉头适时一松,又换了方向往前厅去了。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薛烬见到池山的时候笑了一声。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我今早在家里听的,原本还挺惊讶的,听了我爹的话才知道这里头水深。”池山着,又看了一眼薛烬身侧的夜月,努力忍住自己往后退的冲动,“你没什么算?”

    “我你怎么脑袋突然灵光了,原来是池大人的点拨。”薛烬手指搭在夜月的背上,随意顺着狼崽的毛,目光沉了沉,“我也挺好奇的,陛下会想要怎么对付我。”

    池山看着薛烬那副有恃无恐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什么了。他突然想起来,从前薛烬同当今圣上似乎也是很好的关系,一位殚精竭力治国的君主和骁勇善战的将军,分明也成就一段君臣佳话的,怎么就突然闹成了这样。

    又忆起战死的镇北王,池山有点儿不敢问。

    他只记得他爹起这件事时候的语气,带着点儿嘲讽:“圣上眼里是揉不进沙子的,凭着从前的情谊纵他一次两次也便罢了,一再容忍,只怕是早动了杀心。大将军战功赫赫,名声却有几分好的?”

    池山听了这话才恍然明白过来。

    池山确实对朝堂之上的事情不太懂,薛烬同他不一样,他是懂的。既然懂,他又为什么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地步。

    薛烬低头看着夜月,狼得顺毛捋,不然即便是驯服了,他这会儿逆着来,这匹狼还是会张着口回头看他,薛烬知道它不怎么舒服,但他不在乎,既然要驯服,就要得到完全的服从。

    “你不是拿她当替身吗?怎么这次甘愿这样?”池山虽是这么问的,心里却不怎么当一回事,他总觉薛烬是在借题发挥,故意惹恼皇上。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活腻歪了,整天给皇上找不痛快。

    果然,薛烬很快冷笑了一声:“她?”他脑海里浮现出江霜寒窈窕的身形,昨天他没去看她,她果然知情知趣,不吵不闹也没来扰他。

    只这一句,薛烬不用后面的话池山也明白了。

    “你怎么又把它放出来了?”池山知道薛烬是不会再朝堂之上的事情了,旁的他又不能多问。

    “整日待在笼子里,自然待不住。”

    “算了,我也是瞎操心,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真的叫人算计了。”池山了一句,他今天是真的不敢多出来,他爹了那话之后就三令五申不准他这几日来找薛烬。

    薛烬随意地点了点下巴,显然是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池山前脚刚走,薛烬屋外就又有了脚步声,他头都没回:“还有什么事情?”

    门口静了片刻,薛烬觉出来不对劲,抬眼朝门口看过去,正是江霜寒提着食盒站在门口。

    薛烬从上往下将她看了一遍,才冷淡道:“你怎么来了?”

    “听人了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担心将军,所以过来看看。”江霜寒跟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冷嘲一样,也如同前一日被冷落的不是自己,语气如平常一样关切,看着薛烬的目光当中还带着关切。

    薛烬一下子就哑了火,不满道:“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

    江霜寒闻言走进了房间,这里是薛烬的书房,她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也没有几分量的意思,只走进去低头将食盒放在桌上。

    薛烬一看,正是她那儿常有的几样点心。他其实没有多少吃东西的意思,却还是拿了一块儿。

    江霜寒也就乖巧地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吃东西。

    薛烬有心想问她昨日是怎么样想的,听挺晚的时候还没睡着,还在西院里散步。她那双跟会话一样的眼睛此时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脸,足见对他有多思念。

    江霜寒没注意薛烬用没用点心,她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同他自己要去广玉楼。

    上次在广玉楼的事情闹得不太愉快,今日又正赶上了薛烬上朝被弹劾,她心中想着要不要缓一缓,过几日再去看师傅。

    正在两人都陷入各自的心思之际,房里又进来了丫鬟送茶水。

    江霜寒因为这一点儿动静断了方才的思绪,索性便开口了:“将军,卿卿想要今日去一趟广玉楼,上次登台之后,卿卿还未曾同师傅见过,一别多年,头一次登台,我想听师傅的评价。”

    薛烬听她的话后目光深了些,想起的不是那日争执之事,反而是她立在塌侧为他轻声唱曲儿的样子。薛烬一直挺奇怪的,江霜寒的唱曲功夫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才叫他一个从前不爱听戏的人都觉得她唱得好。

    薛烬看着江霜寒端起那杯茶,茶香袅袅,他正要开口话,突然眉头一皱,只觉得那茶不对劲。他抬手按在江霜寒的手上,便见耳边一道冷风,余光正看到银光一闪,身侧方才一直低着头的丫鬟从袖中掏出来一把短刀,直接朝他这边过来!

    薛烬朝一边一闪,这歹徒许是看到薛烬这边难以下手,竟连方向也不换,直接就往江霜寒那边去!江霜寒是平本能躲过去的,还没有躲多远,便被薛烬扯到了身后。薛烬抬手便握住了那人的胳膊,两人缠斗了起来,来刺杀的歹徒身上功夫不低,但跟薛烬起来明显落了下风,他手上的利刃被逼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胜负分明,薛烬随手捡起旁边的刀,抵在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丫鬟的脖子上:“谁派你来的?”

    方才还下手狠厉没给自己找退路的刺客这会儿才知道怕了,她缠着声音:“别、别杀我,我交代。”她越声音越微弱。

    薛烬已然有些不耐烦了,恨他的人多了,敢这么明目张胆派人的来的,要么是不要命的,要么是根本不怕他的,这样一想,范围一下子就缩了。

    然而,他的刀还没来得及落下,眼前的刺客却突然站起身来,她另一个袖子里还藏了暗器!与此同时,窗外便是“嗖”的一声,薛烬几乎是立即反应过来,但有眼前刺客的阻挠,他不能极快地判断方向。

    有一个人同他反应一样快,方才还抵不过刺客的江霜寒这会儿像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直接挡在了薛烬的前面。

    与屋内的刺客同时倒地的是护在薛烬身外的江霜寒。

    “来人!”薛烬睁大了眼睛看着倒下来的江霜寒,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一瞬间的愤怒和惊惧同时,竟然还有余力去疑惑,她怎么来的这股力量,让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他的身外。

    “传太医!”薛烬又怒喊道。

    冯管家匆匆赶了过来,正看到背上的箭,顿时大骇:“这是怎么回事?”

    “大将军府竟然被人混了进来,你身为管家还有脸问!”

    “赶紧叫大夫过来!”冯管家自然不敢推卸责任,叫人去叫大夫,自己蹲下检查倒在地上的人,是被薛烬一刀毙命的,身上的没留下别的什么特征。

    薛烬没心思管那些,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自己怀中的人,分明平时看着那样倔强的一个人,这会儿面色惨白,出气也困难。

    他恼火地责怪:“我需要你护着吗?遇见刺客不知道好好躲在我身后吗!江霜寒你不准闭眼睛,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夫呢!?怎么还不滚过来!”

    江霜寒此时疼得额上冒汗,在沂水多年的她也受过伤,但从来没有过这样重的伤,她只觉得自己几乎要看不清楚眼前人的脸了,就连他的声音都在自己耳边重叠成隔了一段距离的回声。

    “将军,我不会看着你在我眼前受伤的。”江霜寒听着他愤怒的声音,手指用最后一点儿力气扯着他的衣摆,轻声道。

    薛烬眼睛里瞪得红血丝都出来了,眼见着她失了力气晕倒在自己怀中。

    江霜寒是被疼醒的,因为有箭在身体里,大夫来了之后就得拔箭,她惨白如纸的额上直往外冒汗。

    太医也真的赶过来了,只因薛烬是怕府中的大夫医术不够,最擅长处理箭伤的军医又正巧不在燕都,薛烬就立在太医身旁瞪着他们几人,生生将几个太医瞪得和江霜寒出的汗差不多。

    拔箭的过程中江霜寒人是清醒的,她忍着痛,目光一直看着薛烬的脸。他怕她疼递给了她自己的胳膊,让她咬着。江霜寒哪里舍得,她只将手放在上面,无力地攥着。

    后头疼得狠了,她手下力道不觉,在他胳膊上留下了几个月牙形红印。

    江霜寒后头又重新晕了过去,不过这个时候大夫们都松了一口气,好歹最难的一步是扛过来了。

    外头冯管家又回来了,是抓住了在外面放暗箭的人。

    薛烬一挥手:“送到廷尉那儿去审!”

    冯管家背后发凉地去了,廷尉那儿专管这些事情,但像薛烬这样直接将人送过去审的,一般都不会有多好的下场。就像薛烬所的,恨他的人多,所以之前他没怎么在意过。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冯管家重新在心里头将屋里躺着那人的分量掂了掂,擦着汗去处理刺客。

    他没走两步,又被薛烬叫住了:“算了,我亲自审他。”

    冯管家更是身形一僵,还是低头应了。

    床边的大夫们因为薛烬离开了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薛烬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那人没了半条命,终于交代出来是太仆王见明,跟薛烬心中的猜测差不多。他松了手上的刑具。

    已然立不起来的刺客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解放了,便听见薛烬冷漠的声音:“将人送到廷尉那儿去,就是我特地送过来的,让他好好审一审背后是何人指示。”

    冯管家在身后低头应答。

    薛烬到房间的时候,江霜寒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从方才开始一直被忽视的夜月这会儿竟然也知道气氛不对一般,乖乖地在床边不远的位置待着,直到薛烬进来才往他身边走。

    薛烬看着床上躺着的面色惨白的女子,眼中露出了难得的疑惑。

    他远远看了她良久,最后只有一个想法,他笃定了,床上躺着的这个女子深爱着他,竟连命也可以给他。

    薛烬没出神多久,江霜寒也身上发着烧,睡得并不安稳,好似是做了噩梦,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嘴里还不住地念着什么。

    “是要喝水吗?”薛烬走近弯腰凑到她跟前,低声问了一句。

    正好听见她的声音,她声音细,但薛烬还是听清楚了两个字:“将军。”

    他重重眼皮一颤,在她又一次叫他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