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A+A-

    江霜寒睡得很沉,梦里总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气息环绕在自己周身,是让她极为依赖的气味,一缕缕幽长而沉寂,她累得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身上是酸痛的,脸上也跟压着什么一般,只想沉沉睡去。

    她实在是太累了。

    好像自从一年前,赵暄玉离开之后,她就没有过这样的彻底的宁静。只是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距离她不远处有人的话声将她从沉沉梦中唤醒。

    “太医是昨日就该醒来了,只是一直不见转醒的趋势。”一道女声低微道。

    “是自己不愿意醒来么?罢了,等她醒来了再叫人禀报于我。”另一道声音清冷,是个稍显严肃的女声,年龄稍微大些。

    宫人话间正看到江霜寒手指动了,下意识指着江霜寒的方向朝俞太妃道:“醒了!太妃,人醒了。”

    太妃没先转头,反而是低声责备了一句:“冒冒失失的成什么样子,去将煎好的药端过来。”

    宫人听了训,低头乖巧应声:“奴遵命。”

    江霜寒睁眼的时候正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俞太妃目光平静地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她将晕倒前的事情回想了一下,没想起来,还是立即起身下床行礼:“给太妃请安,多谢太妃救命之恩。”

    “起来吧。”俞太妃冷淡道。

    江霜寒闻言起身立在俞太妃面前,她不免回忆起上一次来到太妃的住处的场景,难怪觉得味道熟悉,她身上佩戴的香囊或许就是从这儿来的。

    俞太妃生着一张和善的面容,虽也终日礼佛,可如今还能留在皇宫之中,足见她并不是只有面上看上去的和善。

    就如同现在,她看着江霜寒的目光是审视的,不带一丝温度的。

    “不过是顺手之劳罢了。”太妃看了她一眼,“你身上还没好,坐着话吧。”

    江霜寒没坐,她也知晓太妃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上次的和善恐怕也只是看在薛烬的面子上的,她略显局促道:“上次给太妃请安之时,霜寒尚且不知太妃正是临泽王的母妃,是以对太妃多有失礼,还请太妃恕罪。”

    太妃原本便冷着的一张脸瞬时更加冰冷了,她瞥了江霜寒一眼,道:“你无须特地提起临泽王,哀家救你确实是顺手之劳,而且,如果不是圣上默许,我的人也不会顺利的到那里,所以你不必谢我。”

    江霜寒听到特意提起赵易珣的时候,心下一冷,莫名心虚,不敢再接着了。

    太妃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她不管江霜寒的脸色有多难看,接着道:“我知道暄儿在沂水给你安置了宅子,那边的刺史也会因着从前的情分对你多般照顾,你养好伤就回去吧,别再来燕都了。”

    江霜寒闻言低头回应道:“霜寒明白,太妃原本大可以冷眼旁观,可你还是出手相救了,若非太妃的人及时赶到,只怕霜寒这时早已经魂归黄泉了,还是多谢太妃的宅心仁厚。”她着俯身磕头行礼。

    赵暄玉救过她一次,太妃如今又救了她一次。江霜寒觉得自己注定就是欠了他们的。

    “你若是真心感谢,便离阿烬远点。”太妃只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太妃远去,江霜寒这才坐在了桌前,醒来后她身上的痛觉也稍微缓解了一些,对镜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脸上已然是青紫色的伤痕,是在那个客栈和土匪搏斗之时被伤的,难怪她觉得身上也疼。

    那土匪在被她刺了一刀之后,便被彻底激怒了,之后对江霜寒下手也再没留过情,江霜寒那会儿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客栈了。

    她闭了闭眼,其实死在那儿对她来影响也不大,本来她也是算跟着队伍去北地,等到了那边再寻个机会离开燕都的。

    可如今在祥和宫里,江霜寒却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她想要留下来。

    方才被太妃叫出去的宫人端着药来了将江霜寒的房间:“江姑娘,这是之前太医给你开的药,你既然醒来便要记得喝药。”

    江霜寒看了一眼那黑汤汁子,她自便没有娇生惯养过,身体也从来康健,不想这两年竟然是没离开过药。她低头接过了药碗,顺口问道:“这是治我身上的伤的?”

    宫人迟疑了一瞬,才开口道:“不是,太医姑娘从前喝的汤药太伤身子,动了根本,若不好生调养,只怕今后很那再有机会怀孕。”

    江霜寒手上一顿。

    宫人以为是这诊断刺激到了江霜寒,实话她们也没想到,就连太妃听到这话的时候都愣了。外头关于大将军偏宠府上一个来历不明的戏子的事情传得太广,虽有故意借着这事坏薛烬名声的缘故,可若无他屡次的破规矩之实在,外面也不会编得这般离谱。

    却不想,大将军做事混是混,还知道写分寸,没有真的叫一个戏子怀上自己的孩子。

    太妃还愿意将她留在宫中等她醒来再她的去处之事,恐怕与这件事情也有很大的关系。

    “姑娘切莫伤心过度,太医了,姑娘如今断了那害人的汤药,再用这汤药加以调理,加以时日,不愁身子养不回来。”兰若低声劝道。

    “原是这样,太医费心了。”江霜寒没做声,将那碗药喝了。

    兰若再接过碗的时候,才听到江霜寒吩咐道:“这药以后不用再煎了,辛苦你了。”

    兰若拿着碗的手停在了原地,纵然心里震惊疑惑,却仍是点了点头:“是。”她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出了江霜寒所在的房间后不久,兰若便去了太妃的理佛的地方,没敢进去禀报,而是在外面候着,等到太妃出来的时候,才将方才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了。

    “她是这样的?”太妃抬了抬眉。

    “回太妃,正是。”兰若低头应道。

    “罢了,她要如何与哀家也没大的关系,由她去吧。”太妃一副不予关心的模样。

    兰若却知道并非如此,太妃若是真的厌烦江霜寒到了这个程度,她也不会大胆地做出派人出宫救江霜寒回来的这样的事情。太妃这些年一直都很低调,在宫中人眼中就是个终日只知礼佛的老太妃,如今突显了锋芒,还不知道宫里别处要如何看她。

    即便如此,太妃救人的时候还是没有犹豫,可见这位江姑娘也没有表面上看着那般无用。

    太妃才出了静室,就见外头几个下人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她认出是勤政殿的人,皱眉叫住了人:“可是陛下那里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样慌慌张张的?”

    那几人本就慌乱,这会儿被太妃叫住,更是不敢马虎,规规矩矩地行礼:“给太妃请安,勤政殿那边儿没出事,是,是大将军进宫了。”

    “哦?”太妃眉头聚得更深,“大将军不是带兵去北地了吗?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那个几个宫人全是一副愁容,又都是三缄其口的样子,太妃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行了,哀家不为难你们,去忙吧。”

    待那几个人全走了,太妃才看向身边的兰若,兰若点了点头,行了个礼便转头跟在那几人的身后,往勤政殿的方向去了。

    太妃转身往宫里走,才没走两步,便见到原本应该在床上躺着养伤的江霜寒立在自己不远处,她面色一凛,朝江霜寒那边看过去。

    江霜寒本对太妃便尊敬,知晓她的身份之后,更是多了几分莫名的愧疚,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怕太妃,是以即便是太妃面色不善地望着她,她也仍是神色自然。

    “太妃,霜寒想了许久,还是想要来跟你请求,霜寒想要留在祥和宫伺候太妃,求太妃答应。”江霜寒像是没看见刚才太妃派遣人跟到了勤政殿一样,认真道。

    太妃也便当做她不知道,她笑了一声:“留在祥和宫伺候哀家?哀家身边可不缺一个丫头。”

    “想必太妃会缺一个知晓临泽王离开真相的助手。”江霜寒毫不气馁地补充道。

    太妃目光瞬间一变,平日里的温和全变成了肃杀之气,隔着距离江霜寒都明白过来,她这一句真的按在了太妃的死穴,就在她以为太妃要发怒开口训斥她的时候,却听见头顶传来了笑声。

    “我知道你,霜降。”太妃平淡地开口,好像方才那一瞬间升腾的刺骨之意都不存在。

    江霜寒露出疑惑的表情,她总觉得太妃的这句话并非简单的知道的意思。

    “包括暄儿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太妃笑着补充道。

    太妃手上习惯性地挂一串佛珠,她此时便随意拨弄着那几颗珠子,看向江霜寒的目光依旧温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慈爱,可她却微妙地觉察到了不妙。

    “太妃这是,什么意思?”江霜寒勉强问道。

    “什么意思?暄儿在救你回来不久后,我便知晓了你的存在,包括他去沂水也要带着你,还有他喜欢听你唱曲,教你写字画画,从我这儿讨来的那个香囊。”太妃这些的时候,语调一直很平,好像对故事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江霜寒的脸上,想从她那双惯会蛊惑人心的狐狸眼中看出来点什么。

    “太妃……”江霜寒不知道哪件事对自己的冲击更大一些。

    赵暄玉将她的存在告诉了太妃,还有他们亲近的事情。那个香囊,不是他顺手给她的吗?他当时……

    江霜寒一愣,电光火石之际,脑海中突然重新映现出在梦中不甚清晰的画面,她好似在哪一个瞬间,也看见了他红了的耳根。

    她几乎提不起自己的声音话,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之后,努力让自己面上平静下来,苦笑了一声:“原来这些太妃早已经知道,那太妃知道临死前陪在他身边的人也是我吗?”

    太妃盯着江霜寒看了好一会儿,才冷哼了一声:“你想什么?”

    “我这样不是威胁太妃的,我是来帮太妃的。”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当真是黄毛丫头就敢口出狂言了。”太妃还是紧逼着她的目光。

    “霜寒确实不知道,不过霜寒想,一个会在自己身边养着暗卫,紧紧盯着勤政殿那边的动向的太妃,想来应该不会是想诵经祈福以求超度的菩萨。”江霜寒低头道。

    太妃知道刚才的事情她全看到了,非但看到了,还大胆地猜到了她的意图,虽然并不一定准确,但她确实已经足够敏锐。

    “我可以留下你,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太妃睨着她,“你和阿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