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榕村只有一口池塘，在村口外面，挨着稻田，占了三四亩地，鱼苗是春天投放的，快过年才捕捞，每条鱼都有三四斤重，一户能分上十几条，过年绝对不愁没肉吃。

    平日鱼塘不许私自钓鱼捞鱼，但田螺和鱼虾泥鳅什么的，倒是可以随便捞，屁孩们挺喜欢拿着网兜来鱼塘边玩。

    鱼塘四周长满了芦苇，秋天花束长出来，白茫茫一圈，眼下穗子上的白花被风吹散了不少，看上去有点萧瑟。

    村民们却毫不在意，无论大人还是孩，此时都脱了鞋挽起裤子踩进塘泥里，弯腰捕捉水洼里的鱼或者翻找泥里藏着的泥鳅和黄鳝，不时有人大叫起来，亮出自己的收获。

    这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就算装满一盆，也没有多少斤肉，但亲手捕捉所获得的喜悦，却是不可估量的。

    苏泽浩因为自看不见，从来不曾下过鱼塘，更别提摸鱼虾了，天气冷，苏含玉也没算让他光脚下水，而是找了一处相对较浅的塘泥，放了几根木头和一块木板，提了他过去，让他蹲在木板上往四周摸。

    他的手在软绵绵的塘泥了翻搅了一会，便黑乎乎的了，却像个初次睁眼看世界的兽一样，满脸懵懂好奇。

    “阿姐，泥里挺暖和的。”

    “呀，有东西在动，我摸到了！”

    “怎么那么长，阿姐，我是不是摸到蛇了！”

    他又害怕又舍不得放开手中捉着的东西，苏含玉笑了笑，“这不是蛇，是一条黄鳝。”

    “黄鳝？会咬人吗？”

    “会，不过它没毒。我帮你放到桶里吧。”

    “好！”

    苏泽浩在鱼塘里玩得不亦乐乎，苏含香自然也想跟着下去，苏泽霖却不敢放她下去，不然他肯定看不住，便让苏含玉装了些鱼泥鳅到木桶里，放在地上任她玩。

    只要有得玩，她倒也不计较，便乖巧地蹲在苏泽霖轮椅边捞鱼玩。

    苏泽宝是和一群孩子过来的，那些孩子都下去了，他嫌塘泥脏，不想下去，但又想玩泥鳅，正动脑筋想让那些孩子把捉到的东西给他，没想到看到了苏含玉他们。

    瞎子和傻子居然也来捉泥鳅？那瞎子又看不见，凭什么占了一大块地方，那里干干净净的，合该是他站上去！

    他还记得傻子害他挨了一顿的事，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让他忘了苏泽霖有多可怕了，眼珠子转了转，招呼了个孩子过来。

    “看到了吗？那傻子手里有半桶鱼，抢过来就是我们的了。”

    这孩子正是刘寡妇的儿子虎子，一直给苏泽宝当跟班，他很怕苏泽宝，不管他什么，都会照做，但这会看到苏含香白净可爱的脸蛋和满脸笑意，有点抗拒。

    “我们自己抓就好了，为什么要抢她的？”

    苏泽宝瞪了他一眼，“有现成的为什么要自己抓，你是不是傻？赶紧去，不去我揍你！”

    着就扬起了拳头，虎子眼中闪过一抹惧色，顺从道：“好吧，我这就去。”

    他咬着牙，硬着头皮冲到苏含香身边，拍开她的手，飞快地提起木桶跑开了，含香愣住了，等别人走了才反应过来，迈着步子追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苏泽霖没来得及阻止，见妹跑开了，摇着轮椅捉了过去，叫道：“香，别乱跑，快停下来，哥哥会帮你要回来的！”

    苏含玉听到他的喊声，直起腰来，扭头看向塘边，追寻着苏泽霖和含香的身影，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曾想身边响起弟的叫声，“啊！”

    回头一看，苏泽浩居然被人从木板上推了下来，扑到了塘泥里，她赶紧把他提到岸边。

    “有没有堵住鼻孔？快呼气！”

    鼻孔倒是没堵到，嘴巴里倒是啃了满口泥，苏泽浩吐了好几口，还满嘴泥腥味。

    苏含玉手上也全是泥，唯有用衣袖胡乱替他抹干净脸上的污泥，弄完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苏泽宝跑出好一段距离，回过头来吐舌头，“略略略”地做鬼脸，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做的一样。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这才过去多久，他就忘了那顿了，居然敢撞上门来。

    “浩，有没有摔到手脚？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她问道。

    苏泽浩摇了摇头，“没有。阿姐，我还想玩会。”

    “还想玩？你鞋子都湿了，不冷吗？阿姐带你回家换了鞋袜再过来玩吧。”苏含玉心疼道。

    “还好，不怎么冷，再玩一会再回去好不好？”家伙请求道。

    “好吧，只能一会。”

    “谢谢阿姐！”

    鞋子都脏了，他索性脱了鞋袜，跟别的孩子一样，光着脚在泥里踩来踩去，脚丫子细细体会这种冰凉而又绵软的触感，捉泥鳅捉得更起劲了，甚至赶上了苏含玉的速度。

    “看来浩也挺有捉泥鳅天赋的！”苏含玉夸道。

    苏泽浩甜甜地笑了，“我能听到泥里的声音。”

    “真的？太厉害了，阿姐可做不到……”

    苏泽浩远远看着这边，见自己把瞎子推下去也没赶走他，对方看上去好像更开心了，顿时气炸了，他们不走，他哪里敢下去，便四下寻找虎子的身影，想引开苏含玉的注意，好故技重施。

    然而，那边苏泽霖已经追上虎子了，从他手里抢回了木桶，含香抱着木桶，看了看鱼，又看了看呆愣在一边，不知道逃跑好还是留下来受罚好的虎子，从桶里捞出一条鱼，递给虎子。

    虎子眨了眨眼，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苏泽霖笑了，“她想让你和她一块玩。”

    虎子愣住了，“我可以……一块玩？”

    “嗯。”苏泽霖回道。

    “不揍我吗？我刚才……”虎子羞得满脸通红，他还以为苏泽霖会他一顿的。

    “你陪她玩我就不怪你。”苏泽霖大度道，和一个屁孩有什么好计较的。

    “谢谢。”虎子低声道了句谢，也蹲到桶边，和含香一块玩捉鱼。

    苏泽宝看到这一幕，气得不出话，他的头号弟居然被人抢走了！居然和傻子一块玩！也不怕自己跟着跟着变傻子！

    哼，他一个人也能干！便狞笑着冲鱼塘冲了下去。

    苏泽浩听见这股脚步声，冲苏含玉喊道：“阿姐，当心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