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第1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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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元里派了更多人去寻找楚贺潮等人。

    城内的诸位早已经知道了楚贺潮出事的消息,他们本也期待楚贺潮等人无事,但半个月都过去了,除了还坚信楚贺潮还活着的元里,其他人的心中多多少少都觉得楚贺潮或许已经遇害身亡。

    他们本不应该去戳元里的伤心事,但楚贺潮遇害一事非同寻常,能留出半个月的时间搜寻已经是极限。在元里再次想要出城之后,谋士们前所未有地坚定在一起,劝元里早日坐船离开徐州回北方。

    陈王都已对楚贺潮下,接下来下的人必定就是元里。南方是陈王的大本营,元里再待在这里只会自投罗。

    没了楚贺潮,北方也一定会有动荡,无论如何,元里都要尽快离开回去主持大局。

    元里理智明白自己要走,但这个时候走,他总有一种抛弃了楚贺潮的感觉。

    在部下们的请求中,他抬揉着眉心,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郭茂急得满头都是汗,苦苦劝道:“主公!还请您赶紧回北方,徐州当真已经不安全了。您回北方后便能调兵前来徐州,如果大将军死里逃生,一定还在徐州某处。只有足够的兵力在,才能在陈王的攻势下护下大将军啊!”

    元里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你们不用多劝,我知道轻重。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

    他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失去血色的脸比以往任何一次看起来都要冷漠理智,被他极力隐藏的悲痛之中还藏着压抑的怒火,“我要看看陈王的反应。如果陈王的兵抓到了楚贺潮,他不会错失这个会,定会光明正大地告知于我以此来拿捏我或是北疆大军。即便是杀楚贺潮,陈王也会广告天下的杀。但他若是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反而直接攻打徐州的话,那就代表着楚贺潮并不在他里,他以为楚贺潮已经死了,所以才会迫不及待趁此次会来除掉我。”

    话里话外,元里都笃定楚贺潮还活着。

    元里不是一个看不清现实的人,相反,他勇往直前的性格更能接受现实中所发生的一切困难。他未必不知道楚贺潮已经凶多吉少,但却不愿意相信。这样自欺欺人的状态,几个部下从来没在元里身上看见过。

    实话实,这样的状态并不好,他们担忧一旦真的确定了楚贺潮的死讯,元里会因此而崩溃。

    但

    部下们隐秘地互换了一个眼神,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们都没法出口。

    因为生死不知的那个人不只是主公的同盟、友人,也是主公所携之人。

    他们最终也退后一步,周公旦低声道:“还请主公答应我等,若是陈王当真开始攻打徐州,还请您第一时间立即乘船离开徐州。”

    元里沉默了片刻,指动了动,他看向了窗外。

    窗外栽着一颗桂树,已落完了叶子,只剩下孤零零的枝丫。

    部下轻轻喊了他一声:“主公?”

    元里回过头,淡淡颔首:“我会的。”

    之后的日子里,元里时刻关注着陈王的动作。

    他既希望陈王捉住了楚贺潮,又不希望陈王真的捉住了楚贺潮。在这复杂万千的情绪外头,元里对陈王的怒火和恨意却不断高升,找不到楚贺潮一天,这怒火和恨意就更强烈一日。

    这样的愤怒并没有夺走元里的理智,反倒让他变得更为理智与危险。

    楚贺潮如今失踪、受伤的一切源头就在陈王,元里牢牢记着,他会千百倍地向陈王讨回来仇。

    在焦急地等待和寻人之中,很快,陈王开始出兵攻打徐州了。

    在等到消息的那一刻,元里的脸色猛地沉了下去,眼中翻滚着怒火。他缓缓闭上眼睛,知道他无法在徐州待下去了。

    就像是郭茂等人的那样,徐州绝对不能被陈王拿去,他绝对不能出事。

    为了家国,为了百姓,为了还在徐州某处的楚贺潮。

    元里的心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后努力变得冷静。

    他睁开眼,果断地道:“去准备船只,随我撤退。”

    部下们当即松了口气,欣喜若狂道:“是!”

    撤退的队伍早已准备好,当天,五千水师就要护送元里离开。

    元里原本打算带走欧阳廷,但欧阳廷却不愿意离开,“我们好不容易才将徐州治理的上下一同,如今陈王来袭,我这个身为刺史的人怎能独自离开?元里,你放心走吧,尽早调兵前来援助我。我则留在徐州与百姓们共进退,也好多找一找楚辞野他们。”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元里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别担心,楚辞野命大着呢,断不会就这么没了。老师给你找人,等你调兵回来,老师必定把人给你找出来。”

    元里勉强地笑了笑,“好。”

    随后,元里看向了邬恺,邬恺拱道:“主公。”

    元里颔首,“奏胜,徐州我便交给你了,你定要护住徐州,等我带兵回来。”

    邬恺郑重地道:“是。”

    他必以死护住徐州。

    相鸿云也自请同样留在徐州,助邬恺守住后方,元里同意了。

    等事情都吩咐下去后,元里也该走了。

    上马车之前,元里忽然停住,转头叫了一声:“楚贺潮?”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自己人等在周围。终究是没看到另一道熟悉的身影,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掀开帘子坐上了马车。

    因为没了运送粮食的队伍,回去的速度比来时要快。两天后,元里便在徐州东岸登上了船。

    船只排成队,将元里所乘坐的船护在最中央,一路向北行驶。但没走多久,就有人来报,“闻公,后方有标着‘陈’字的战船追上来了!”

    元里眉头一皱,亲自走到甲板上往后方看去。远远的海平面上,有上百艘战船大气磅礴地紧追而来。船上被海风吹起飘动的旗帜,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陈”字。

    元里冷笑着道:“看样子陈王是真当要斩草除根,丝毫不担忧身上所背负的骂名了。也是,只要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他此刻忘恩负义之举也会被推崇为有勇有谋、不拘格之举,有如此好的会除掉我,陈王怎会放弃。”

    作战经验丰富的贾青跟在元里身边保护,见到陈王追来,他皱眉道:“闻公,可否要加快船速?”

    贾青心中也有些惴惴,因为他也从未指导过水师在海面上作战。

    元里却面无表情地道:“不,停下。让我们的船与陈王的船隔一段距离,我要同他们船上的人对话。”

    周公旦惊讶道:“主公?”

    元里抬起,制止了他们的话,“我们乘坐的船是改良过的战船。船上有投石,也有三弓床弩,船头船尾均有加固,两侧还有螺旋桨,即便是对撞,也能将对面的船撞得粉尸碎骨。我带五千水师出来,并不是让他们单单在海上来回一圈而已。陈王对我的人下了,我总要给他一些回礼。”

    他的双眼之中燃起火焰,话语之中带着杀意。郭茂眯着眼睛看着陈王的水师良久,迟疑道:“主公,陈王的战船好像有上百艘之巨,人数也应当有数万之众,如此敌强我弱,当真要正面迎上吗?”

    元里笑了一声,“水上可不是陆地,讲究的不是谁的船多、人多,他们的战船一旦被损坏,一整艘船的水师都会跌落在这深海之中,爬也爬不上来,靠岸也无法靠岸,只会冻死、淹死在这大海之中。”

    在没有火药和枪炮的时代,元里敢以少对多。

    “陈王越发猖狂了,”元里的笑容缓缓消失在脸上,他冷冷地看着对面,“如果就这么走了,只怕他还以为我好欺负。”

    最终,他们的船只缓缓停了下来。

    陈王的船只越靠越近,怕是看到他们停下以为其中藏有诡计,也在数百米之外停下了战船,警惕地不敢靠近。

    这个距离在三弓床弩的射程以外。

    怕是陈王已经打听到元里有一个射程奇远的武器了。

    元里眼神透着冷然,他双捧着疾医塞给他的炉。穿着一身灰色的广袖长衫,外头套着楚贺潮送予他的狼毛大氅,只挺拔地立于船头,气势便凛然强大。

    敌方似乎也看到了他,中间那艘被护住的战船中同样走出一个人立于船头,远远和元里隔海相望。

    瞧着对方的身形和行动的利落,元里便知道对方不是陈王。

    他眉头一挑。

    陈王没有亲自前来?

    “问问他,”元里找来一个嗓门大的千夫长,道,“同他这是闻公的战船,对面可是陈王的人,为何无故追来。”

    千夫长咳咳嗓子,一口气将元里的话喊了出来。

    他的声音确实是大,震得周围的周公旦等人都不由露出牙疼的表情,成功传到了敌方的耳朵里。

    过了片刻,对方也喊道:“我乃陈王之子陈玺,想请闻公回扬州做客!”

    哦,原来是陈玺。

    元里想起来了,他曾在洛阳进宫见天子之时见过陈王的这个儿子。

    犹记陈王子嗣单薄,对这个儿子心存厚望,只是陈玺为人平平无奇,让陈王失望不已。

    元里缓缓扯起一个笑,眼里没有多少笑意,“原来如此。”

    郭茂好奇道:“主公可是发觉什么了?”

    “陈王派百艘战船、数万水师前来围剿我,可见我对陈王来也是一个眼中钉、肉中刺,他想除掉我之心可谓坚决急切,”元里道,“可你看,围剿我如此重要的事情,如此之巨的对战,他竟没有亲临,而是将其交给了他一直恨铁不成钢的儿子身上,他难道不怕陈玺斗不过我吗?”

    郭茂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他倒吸一口冷气,“陈王不是不想来,而是没办法来,所以才不得不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子嗣!”

    “不错,”元里嗤笑一声,“陈王要么是受伤,要么就是病重了。怪不得他最近的段一次比一次激烈,先是撕破脸皮拿下豫州与益州,再是用没有天良的毁坏河堤之法水淹徐州,最后再暗中埋伏楚贺潮,派数万雄师围剿我他应当是快要进入弥留之际,所以想要将我们这些拦路的人一个个除掉,好给他的子孙后代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