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本分
卯时,山谷外树影重重,天方露白,突然涌来大批周军,再见远处横树影摇曳,似有大批军队在后跟着。
齐军迅速反应过来,忙提刀迎了上去,山谷内的将士闻声杀了出去。
混乱中,陈知意欲出谷突袭,走了两步被洛卿抓住:“你能不能有将军的姿态,杀敌也用不上你这么拼命。”
陈知意晓得她的意思,拂开她的手:“身先士卒,并无过错。”
洛卿见她不搭理自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也跟着冲了出去。
山内杀声阵阵,辨不清哪里的人,混乱不堪,哀嚎声、喊胜,充斥着整座山谷,齐军溃散,又恐后面大批周军追来,各自逃跑,已然溃不成军。
洛卿陡生一计,让人去剥了齐军的衣裳,拉着陈知意换上,吩咐几百人趁乱夹在齐军中一并退回汾州城。
汾州城的主力都跟着去了山里,当城楼上的人见到逃回来的齐军后,没有思考就命人开城门,周军顺势潜入城内。
几百周军一涌而进,举刀就杀,杀声阵阵,刀剑击鸣,汾州城外赶回来的齐军见到城门处自相残杀,不知如何是好,后面周军追赶而来。
前有狼,后有虎,举棋不定间,周军追上来,齐军恐惧,旋即丢刀投降。
半日间,汾州城上插上陈字旗,晚了两日的穆能带人赶来,瞧着城门上的旗帜,心中狐疑,这两人速度这么快?
入城后,他心有胆怯,在见到陈知意的副将玄衣后,大吐一口气,问起这几日的情形。
玄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出如何以几百人夺下汾州时,穆能惊得不能自己:“早知道这么热闹,我就早来半日了。”
“都是洛郡主屡出奇策,您来也没用。”玄衣毫不客气地反驳一句,带着人去清点俘虏。
穆能被嫌弃也不在意,想起汾州内有粮草的事,去找陈知意要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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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州刺史府内,洛卿在核对账目,一旁的陈知意手臂伤了,军医在上药。洛卿一面核对,一面道:“让你逞能,活该。”
语气颇有些嫌弃,陈知意疼得眉眼微皱,也没有在意洛卿的口是心非,待包扎好,她将袖口抚平,神色如旧,看不出来受伤。
她走到洛卿面前:“汾州内多少粮草?”
闻言,洛卿抬头睨她一眼:“你觉得你有资格问我要吗?汾州是我夺下来的,你命是我救的。”
陈知意理屈,面色羞得通红,支吾道:“我、我就是问问罢了。”
“问也不告诉你。”洛卿将账目一把合上,走到门外,唤来亲信,吩咐道:“你们找人拿着账目去看看粮草可对得上,另外不许信阳公主的兵接近粮仓,那是我们得来的,明白吗?”
亲信对她泾渭分明的态度不解,愣了半晌,洛卿催促他们快些去,亲信一作揖,跑着离开。
屋内听到对话的陈知意甚为无奈,不过跟着洛卿,也不愁没有粮草。
两人在僵持中,穆能大咧咧地冲了进来:“两位侄女,你们怎么样了?”
洛卿与陈知意对视一眼,抢粮草的又来一人。
穆能一进屋,就见到气氛不对,洛卿冷颜,陈知意不语,他飘忽的眼光在两人之间徘徊,须臾才道:“你二人吵了?”
“九叔来的太晚了,不如回去吧,我们自己去夺太原府。”洛卿丝毫不客气地要赶客,余光扫到不作声的陈知意,心中就不大高兴,不就不给她粮草,话都不了。
粮草又不是命,那么在意做什么。
洛卿直接赶客,穆能厚着脸皮不走了,择一地坐下,故作正色道:“陛下让我过来辅助信阳殿下夺下太原。”
“九叔,几日不见,你的脸皮怎地又变厚了。陛下让你过来去救那根木头,你来晚了。我不计较了,让你走,你还不走。不走也可,没有粮草给你。瞧着这位公主殿下,为着粮草已经和我斗上了,你也要掺和?”
洛卿竹筒倒豆子般了出来,穆能就睁大了眼睛,望着洛卿:“你不是喜欢她吗?为粮草,人就不要了?”
陈知意坐不住,当即站起来就要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洛卿一声怒喝:“你再走一步,试试。”
声音震耳欲聋,吓得穆能心口一跳,自觉来得不是时候,怎地就遇到这两口吵架,他察言观色,迅速退了出去:“我去城门看看。”
穆能一走后,廊下的将士也跟着离开。洛卿饶到陈知意面前,面色不善:“你伤好了?命不想要了?外间那么多的亲信心腹,要你忙什么?”
这样的语气带着训斥,令陈知意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见对面人盈盈水色映在眸子里,她忽而就胆怯了起来。
战场上英勇无畏、不惧生死的人,罕见地害怕洛卿的怒气,她抿着唇角,像是犯错的孩子,脸色涨得通红。
洛卿瞪着她的眸子忽而就染上了怜意,气恨道:“你去休息,我替你盯着。”
“不必。”陈知意拒绝,再见到洛卿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得改口:“那你心些,汾州内或许还有潜伏的齐军。”
“我晓得。”洛卿见她面色带红,又听她关心自己的话,心生暖意,忍不住想掐一掐她,又知她对自己不喜,忍了忍,也就没有动手。
齐军溃败,主将被杀,剩下的将士犹如无头苍蝇,洛卿明白安抚之道,让人去给他们送些吃的,发了些遣散费。
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就归家去,也不勉强。
此举是谓大善,齐君无道,两相一对比,齐军无不感恩戴德,大多人都留了下来,汾州城内的将士高达五万整。
除去穆能的兵马,还有三万多人,若想攻击太原府,并不是问题。
休息整顿后,洛卿先领兵去太原,陈知意被留下养伤,穆能跟着洛卿一道离开。
半月后,苏长澜赶了过来。
陈知意手臂上的伤好了大半,也不知军营里发生的事,见她过来,也没有将那日发生的事放在心里,吩咐玄衣带她下去。
伤既然好得差不多了,她自然要去太原府,点了人马,吩咐玄衣留守汾州,带着人去了太原府。
太远内兵马多,洛卿与穆能费了番功夫都没有夺下来,苦于无奈时,陈知意带兵来了。
洛卿见人欣喜,忙迎她进帐,见到苏长澜后,唇角讽刺一笑,道:“苏将军怎地有空来了,不陪皇后绣花了?”
一言不合就要起来,穆能忙将洛卿拉进帐,低声道:“你同她计较什么,无端跌了身份。”
确实跌了身份,在这样的战乱世代下,无功者就无颜面可谈,纵周帝看在皇后的面上对苏家礼遇,其他将士看着也是不耻。
穆能讲和,洛卿不好不给颜面,走去一旁坐下,也不给陈知意好脸色,眸色蕴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这股怒气,好似是故意给陈知意看的。
陈知意认识她三年,也逐渐摸透她的性子,张了张嘴,没有话,吩咐苏长澜退下,走到穆能面前询问他:“战况如何了?”
“铁骨一块,太难啃,且我们叫阵,城内人做了缩头乌龟。”穆能解释道,也不去想着几人的感情纠葛,分析战况后,才道:“你可有办法,对方不出来,我们有千军万马也没用。”
“强攻如何?”陈知意道。
穆能回道:“试过了,攻不下,且易损耗兵力。”
陈知意不语,思索无果后,帐内一阵寂静下来,穆能见情势不对,借机离开。陈知意踌躇少顷,才走到洛卿面前:“你近日可好?”
“木头会问好了?莫不是心虚?”洛卿冷言讽刺,就连眸色都染了几分冰,让陈知意一时间无法适应,“长澜是母亲吩咐过来的,你好似不大想见到她。”
她再傻,也明白洛卿是见到苏长澜后才变了脸色,她想什么,又不知怎么,干站了会儿,见洛卿依旧晾着她,就不好再留下去,抬脚欲走。
“陈知意,你可知苏长澜为何会过来?”
洛卿性子坦率,不愿将话藏在心里,尤其是面对不开窍的人,总想与她将道理清楚、明白。
她这么连名带姓的一喊,陈知意就顿下脚步,回身望着她,淡淡一笑:“我为何要去计较她为何过来,本就是事,放在心里,岂非浪费了心思。”
“你倒是看得开。”洛卿冷哼一声,眼前的人看着傻,实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点都不傻,就是不愿将话得太明白。
她想了想,还是不能就这么略过这件事,直言道:“我来时问过她,九死一生可要来救你,她没话,但我离开的时候,她也没跟过来。”完,她就盯着陈知意的反应。
陈知意闻言后,神色如旧,眼皮都未曾眨
一下,洛卿惯来懂她,这时就不明白她的心思了。
“你同我这些,是想什么呢?古来,副将叛变并非是稀有的事,她不愿过来是畏惧生死。然畏惧生死是人之常情,我有何脸面去置喙她的做法。你来救我是你的情意,她不来,是她的本分,你作何生气?”
一番言语,听得洛卿咋舌,许久不知如何回答。反观陈知意也是无奈摇首,低声道:“你气性大了些,我去查勘地形。”
抬脚出屋时,苏长澜就这么愣生生地站在廊下,方才的话听去大半,她也没有在意,举步就走,不忘吩咐她:“你去准备下,晚间我歇在此处。”
苏长澜手脚冰冷,见她默然远去,心揪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矛盾就是这么渐渐埋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