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十九
洛卿口中的坏事, 与陈知意所想不通, 酒肆里饮过酒后,后事如何,全然不记得了。
都道辰州洛家的人善饮, 更有千杯不醉之名, 以前不知,现在是知晓了,然事情已然来不及了。待醒来之际, 陌生的屋舍、陌生的摆设、陌生的帐顶,都令陈知意恍然大悟。
醒来后,洛卿歪头看着她:“你昨日做坏事时, 怎地答应那么快?”
陈知意素来自持,军中多年来的抑制力比旁人更好些,且性子带了些古板, 故而她不明白怎地就那样爽快了。
洛卿毫不避讳地问起, 让陈知意窘迫, 摸摸微痛的额头, 诚实道:“我当是去架。”
“架?我是会架的人吗?”洛卿狡黠一笑。
陈知意抬眸凝视她,显得有些迷惘。
“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父亲自来教我的。”洛卿微微侧身靠近她,轻声:“你了太子,就没有回头路了。”
声音清浅,悄悄的,眼睫在轻轻发颤, 她握住了陈知意的一只手,借此将她的感情与温度徐徐地传给她。
陈知意微愣:“你设局的?”
“你呢?”洛卿巧笑。
“我竟忘了,你不是个受拘束的人。”陈知意语气晦涩。
“是太子与我父亲提议的,我就顺势而为,不然你怎么舍得回来。”洛卿自信。
陈知意皱眉担忧道:“我若不回来,你是不是就嫁了?”
“未必,我会直接离开这里。到时大周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会寻一僻静之处过自己的生活。”洛卿唇角溢出笑意,与陈知意靠得更近了些:“阿意,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世间还有人比我对你好吗?”
这是洛卿的自信,也是实话。
陈知意沉默下来,随之一笑:“对,你的很对。”
“那是,我若不对,你就不会乖乖回来了,我们成亲吧,待取下颍州就成亲,如何?你要的粮草,我都有。”
“不要粮草了,你与粮草,我自然选你。”陈知意苍凉一笑,洛卿的手就掐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在她腰间掐了:“以前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比不得粮草?”
“大概是的。”陈知意也不诓骗她,由着她去掐,瞧了一眼窗外,唇角一扬:“待攻进洛阳后,我们回辰州。”
“我娶你?”洛卿眼睛一亮,想起辰州的生活,自由惬意,她也跟着扬了扬唇角,心里高兴,就不去掐她了,反给她揉了揉:“我会待你好的。”
陈知意没有回答,缓缓侧身,在她唇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她的喜欢在此刻展露无遗,洛卿笑得弯了眉眼,“答应我的,去辰州。”
“答应你,回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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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立国五年后冬日,信阳在颍州取洛公之女洛卿,时年二十四岁。
并非年少、并非懵懂、却是花信之龄,情爱固有,知意在心。
六年春日,兵围洛阳时,陈瑾之旧疾复发,五月驾崩,周营轰动,彼时皇后摄政,架空太子。
太子懦弱,尊其母为帝,周营将士不服,几位异姓王爷恐到手的将山送于其他反王,与信阳公主合谋,压下暴动。
洛阳城外,大战一触即发,太子卧病不起,众人心怀异举,明皇重用苏氏,其他人漠然旁观。
星辰之下,周营静寂,偶有巡卫的声音路过。
洛卿坐于帐外,眸色映着漆黑的夜色,手畔多了坛酒,酒液刺鼻,饮多了也无甚感觉。她托腮望着星辰,星辰如绿叶般衬托着明月。
月色银晖,又洒落在她脚下,循环而至,竟觉得有些乐趣。
陈知意自明皇处回来,见到帐外孤单的身影,疾步走进前:“怎地又喝酒?”
“无趣罢了,阿意,谁领兵攻克洛阳,是你还是苏长澜?”洛卿扬首,面带微醺,哪怕醉了也明白明皇不信旁人,只信苏家。
彼时,她劝父亲收手,只是骑虎难下,周营崩溃,其他反王闻讯而来,到时他们还是没有退路。唯有攻进洛阳城,才是上上之策。
陈知意在她身旁坐下,洛卿依偎着她,酒坛抛开了去。陈知意顺势搂着她,低声道:“我去。”
“又是你这个先锋,还有谁?”酒后的声音带着几分鼻音,似是不悦、似是不甘,似是无奈。
陈知意搂着她,逐渐加大力道:“还有九叔父。阿洛,你可曾后悔?”
“我洛卿会做后悔的事吗?”
“那就好,我也不后悔,答应你的事,会办到。”陈知意半是哄慰她,但自己心底却是一片空茫,她扬首看着星辰之色,黯淡得很,就像她心中的希望,照不亮她们要走的路。
洛卿藏在她的怀里,无声一笑,亦是苦笑。
洛卿伸手抱着陈知意的臂膀,整个身子靠着她,耳边低语:“我醉了,走不动。”
“好,我抱你回去,酒还喝吗?”陈知意低笑,眼中的光色又亮了些,比起明月也是不相让的。
洛卿摇首:“有你在,我还要酒做什么?”
“也是,我在,抵得过万物。”陈知意会心一笑。
“嗯,脸皮真厚,我却喜欢。”洛卿抬首,在她唇角轻轻碰了一下,那些忧愁顿时散开了,“脸皮厚的人,我想到办法如何攻克洛阳了。”
“那、脸皮薄的人,先不这些。”陈知意抱着她,走回帐内,将人置于榻上,俯身压制,洛卿诧异:“每次都是战事在前,这次怎地不管了?”
“不想管了,让陛下去管。”陈知意俯身脱去她的鞋袜,眸中的笑意令洛卿发怔,半晌才道:“你也坏了。”
“那也是阿姐教的。”陈知意将罪过推在她的身上,眼中笑意加深,手拂过洛卿的鬓角,柔声道:“阿洛,我们快要离开了。”
洛阳攻下,她就做完了最后一件事,到时就可以回辰州,过她们的日子。
洛卿不应,眼中闪过惆怅,没有话,反是以唇堵住陈知意到口的话,眼下什么都太早了。
明皇忌惮先帝帐下肱骨与猛将,这是她们都心知的事,然而阿意忘了一件事。
信阳公主殿下即是先帝帐下肱骨,又是先锋猛将。先帝或许会准她们回辰州,然后明皇是不会答应的,女帝多疑,哪里会放虎归山。
那夜,二人缠绵,红烛春宵,倒将满腹愁绪忘得干净,唯有将彼此映刻在心里,其他的都装不下了。
醒来之际,陈知意早不知去了何处,洛卿起身,去帐外走动。
遥远见穆能牵着个孩子走来,孩子年岁不大,约莫与皇后膝下的长乐年岁相仿,待走近后,她才认出了柳色衣裙的孩子,是十九穆凉。
穆凉与其父大为不同,温温柔柔,看着的眼睛都带着潋滟光色,洛卿忍不住掐了掐她柔软的脸蛋:“来投奔我,可带了礼物?”
洛卿出手重,一伸手就在穆凉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掐出红痕来,穆能心疼得皱眉,拍开她的手:“别欺负孩子,我这里乱的很,横竖信阳不在,阿凉托你照顾一二,待得空再感激你。”
穆凉乖巧,被穆能推了一把后,弯唇一笑:“九姐姐安好。”
“我是九,你十九,也算是缘分,留着这里,我照顾你就是。”洛卿见她性子好,自己一人恰巧无趣,就将人带回帐内。
穆凉手中还带着包袱,想必都是换洗的衣服,她随手接过,置于一旁,指着角落里的箱笼:“那是你十姐姐的兵书还有甚古书,无趣自己看看,她不在,你随意看就成。千好万好,别来问我,我也是不会的。”
穆凉没动,反是洛卿转眼看着她:“你阿爹一嗓门,嚷的整个军营都知晓,你怎地差别那么多?你是他捡来的吗?”
“九姐姐猜错了,我是阿爹亲生的,由祖母养大的。”穆凉眨了眨眼,眸色水润,就像是清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洛卿笑了笑,忍不住又仗着身份去掐了她的脸:“那你还是学你阿爹为好,性子太弱,容易被人欺负,心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阿爹他在,就不会有人欺负我。”穆凉抿着唇角,心了一句。
“别听你阿爹的,待你嫁人了,他就管不到你了。”洛卿觉得她傻气又可爱,好久不曾见过这样温吞的性子,思量一周还是放心不下陈知意,抬脚欲去寻她。
走了两步,又想起九叔送来的麻烦,回身叮嘱穆凉:“你在这里,能不走吗?”
“九姐姐去哪里?”穆凉惊得站起来,眼睛觑着洛卿。
洛卿被她看得不大好意思,随即扯谎道:“我去给你买些糕点来,你想吃什么?”
听她这么,穆凉又松了口气,低声回她:“我随意。”
十九就像来陌生人家做客一般,乖巧听话得让洛卿不忍心抛下她,然而心里牵挂着木头,唯有继续谎下去:“除去你阿爹亲自来,不然旁人来找你,你都不可走。”
“我晓得。”穆凉坐回远处,眼睛却扫向了角落里的箱笼。洛卿明白她的意思,约莫又是一个书呆子。
将孩子哄骗好后,她吩咐亲信去买糕点,要模样精致的、口味甜腻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她则带着兵离开,去寻找攻克洛阳之法。
周营距离洛阳也有百里地,陈知意带兵挣扎在城外十里,与齐军胶着,强攻几次后,损失了些兵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惯来谨慎,不会轻易出兵,拖延几月后,洛卿秘密过来了。
陈知意乍见她,感觉哪里不对,想过一阵,猛地回想起来,怒道:“你把阿凉丢了?”
洛卿讪讪一笑:“我让我父亲看顾着她,丢不了。”
作者有话要:本来是十章结束的,可是一不心就发了糖,感觉不发糖对不起她两。
预计还有三四章结束陈洛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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