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黎朔见池泽瞬间阴沉下来的眼神,得意地笑了。
张开嘴时乌紫的血迹覆在他惨白的牙齿上显得格外可怖。
“你凭什么代表黎榷。”
感觉到池泽手掌力道的骤然收紧,黎朔整个人被他提离了地面,呼吸困难却还是保持着讥诮不屑的笑容。
他费力地抬着头,嗓子沙哑着,话断断续续得只剩下气声。
“你配么。”
话音刚落,池泽另一只手直接伸进了黎朔的心脏处。
随着黎朔痛苦的□□声,池泽面容冷酷,五指手指上均缠绕着青色的火舌,慢慢接近着黎朔体内那颗赤金色的内丹。
“黄口儿。”池泽骤然取出那颗已经被黎朔黑紫气息缠绕着的凤凰内丹,甩袖收进自己手心,冷眼看着黎朔从他面前瘫软至地上。
他背着月光,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傲然立在空中。
“若不是今日你在我地界伤人,你连见我的资格都没有。”
转身收拢手心,池泽玄青色的灵力即刻扩张蔓延,包围了整个树林,里面凡是还有一口气的人,此刻周身都萦绕着淡淡的光芒。
紧接着,半个眼神都没有给身后的黎朔,池泽飞身直接回了宅子。
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池泽心里清楚。
那个叫黎朔的金毛不知用了哪个蛮夷地界的秘术。这会儿虽保持着人类的样子,却早已经半人半鬼,周身没有一点活人气。
刚他探进黎朔身子的时候就发现,他几乎只是依靠着体内一股邪佞气息撑起来的行尸走肉。
这种东西在旧时候叫活死人,砍不死杀不光,即使五脏六腑被拧碎,回头都能自己长回来。
听别的地界是把它们钉死在坟墓里永世不得超生。
但池泽清清楚楚地记得,在这儿,它们是靠凤凰重生的。
凤凰的涅槃之火涤净万物,即使是再污秽的邪灵,浴凤凰火之后都会被天地所重新接受。
但这只金毛估计已经坏到家了。
堂堂凤君为了他把自己活生生都烧死了,他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你当凤凰涅槃是件轻轻松松的事儿吗!
人死着玩儿的?
一想到这儿池泽都替黎榷心寒。
他家养着的崽子尽管调皮捣蛋,可是不管是他累了伤了还是只是心情不好,床上绕着的五个毛崽子和俩忙里忙外的两个大儿子都让他窝心的很。
哪有别人尽心尽力想为你博个来生,你掏了人内丹就跑路的?
有几分烦躁地在自家院子前落了地,池泽攒着眉头抬腿,在原本虚掩着的雕花木门上踹了一脚走进房间,仰躺倒在沙发上。
外头很安静,远远得都能听见天庭奶茶店里在笑的声音。
麒麟好像还在唱歌。
非常难听。
池泽抬起手张开五指,静静地看着手上那颗的内丹。
那金毛似乎在先前也就没有存着要留黎榷内丹的心思,被他随手一掏就给拿回来了,虽然沾染了些污秽的黑紫气息,但被他的龙气萦绕着,这会儿已经涤荡得干干净净。
池泽总觉得这事儿简单到了里头明摆着有诈的样子。
可他探不进黎榷的内丹,属于凤凰的磅礴力量在接触到别的气息的时候活像个炮弹,他前后试探了几次,力量全被了回来。
把它重新揽回手心,看着黑暗一片的头顶,长叹了口气。
明明已经把这件可以是难得上心的事儿解决了,可他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反而一想到黎榷要走了的事儿,觉得心里愈发的空空荡荡。
还嗡嗡作响。
黎榷因为没了内丹,涅槃后力量丧失而向他求助,现在内丹回来了,修为一起回来了,再离开。
有始有终,这事儿合该是个上古众神之间互相扶持,彰显池泽古道热肠的好事。
但...
“啊——烦死了。”池泽翻了个身,合上手掌把黎榷的内丹压在自己掌心。
不想给他,一点都不想给他。
而此时,另一处。
“内丹回来了你都不去看看么。”左寒霜喝了口茶,看着对面一脸淡定垂着眼睛的黎榷。
黎榷修长的手指间夹着枚玉石黑子,这会儿稳稳落在棋盘上定了左寒霜的败局:“我是真的被绑住了。”
他示意左寒霜向下看。
他的脚腕上缠着一道细细的金色丝线,光华流转,在尾端缀着几颗的红宝和楠木珠子,在他如玉雕般的脚踝上显得宛如陈列的艺术品。
“池泽真是恶趣味。”左寒霜啧啧啧得挑起了眉毛,一脸厌弃。
黎榷耸了耸肩,倒是没有半点不乐意的样子。
他乖巧的样子让对面左寒霜看得格外好玩儿。
支着下巴,左寒霜单手拿着茶壶给黎榷倒上了茶,问他:“你现在对之前的事儿想的起来么?”
“模糊有个印象,不怎么记得清。”
“像你这样的寿数,涅槃业务估计都挺熟练了吧。”左寒霜疑惑,“这次怎么就出了意外了?”
“身边人,总是难防些的。”黎榷抿着唇笑了笑。
“这样啊。”左寒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意套他的话,“那拿回了内丹,还要去找这…身边人咯?”
黎榷抬起眼睛,金色的瞳孔看着冰凉剔透,不像是有半分留恋的样子,只有深深的无奈:“他身上背着人命账,我自然是要他算清的。”
“怎么?”左寒霜喝了口水,像是等着听故事。
黎榷斟酌了片刻,复又开口:“他是我游历路上无意救下来的,当时那儿正战乱,我见他可怜便出了手。他之后接触到这些…嗯…超自然的东西,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沉吟了一会儿,黎榷再开口:“我与黎朔…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我和他不是恋人。”
左寒霜误没误会暂且不清。
但把自己关在黑屋里YY了一整套黎朔和黎榷心酸虐恋的池泽却是想偏了个彻底。
在他磨磨唧唧溜达回来找黎榷的时候,看着黎榷的眼神都都不对了。
“这内丹染了,先叫老左给你洗一洗。”
池泽从伸手拿出一个紫檀木嵌宝石的盒子,直接越过黎榷给了左寒霜。
左寒霜好奇地抬眼看他。
虽夫诸的力量更加纯净,可就算是内丹染了污秽,龙气这种堪比强力杀毒剂的东西,什么洗不干净啊。
“接着啊!”池泽手在半空中举了会儿,见左寒霜不接直接塞进了他手里,“去我那儿吧。”
着,直接把左寒霜拉起来推出了屋子,自己一屁股坐到了黎榷对面。
黎榷的视线从池泽进来开始就一直在他的身上,这会儿也是坦然地直视着他,
单手支着下颚,池泽眼神涣散思放空,无意识用手指推着眼前的棋子。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两个人安静地对坐着,黎榷低头研究着棋谱,池泽坐在对面乱推着棋子捣蛋,空气寂静却没有半点尴尬。
角落里的蜡烛啪嗒跳跃了一下,闪出一个明亮的火星。
房里的灯光不甚明亮,两个人坐在支着的窗户边,能看见外头一轮莹润的月亮。
气氛平和得宛如这是一个平平淡淡什么都不曾发生的夜晚。
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离开。
池泽神态慵懒,牙撞在一起时叩出轻微的响动。
黎榷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手在雕琢圆润的玉石里头也丝毫不嫌逊色:“你总不至于霸着我的内丹不是。”
“怎么不至于。”池泽见他摆好了棋局,有几分手痒地持起一个白子,“凤君的内丹,白给哪有不要的道理。”
黎榷放下了棋谱干脆和他对弈起来:“你但凡开口,我这命都是你的,一枚内丹算什么。”
池泽被他噎得一窒:“那么多年的修为呢。”
黎榷抬眼看着他,一双眸子仍旧清冷,语气里却带着莫名的宠溺:“你要,就都给你。”
母胎solo池先生忍不住一抖,扁嘴挑眉:“您着道行,怪不得能让那金毛死心塌地。”
黎榷抬眼:“他和你什么了?”
“你们在一起二十年,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不忍分离。”池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想到黎朔覆在自己耳边的话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黎朔。
我和黎榷相识二十载。
他赐我姓,予我名,教我读书带我游历。我们春赏花冬看雪,用脚丈量过欧洲的每一寸土地。
我想与他厮守终生有什么不对?
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插手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仗着他什么都不记得?
等他想起我了,你觉得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我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池泽见下不过黎榷,干脆放了棋子站起身来,揉了揉鼻子,开窗户站着。
他背对着黎榷,看着奶茶店里熙熙攘攘在笑着的人群,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嘴已经撇得能挂油瓶。
我不就是个和他传了万八千年绯闻结果见了真人逃得比谁都快的,无意捡到落难的凤凰当做鸡养了的傻逼路人甲么。
在黎榷黎朔感人至深的爱情里出现不超过两页的那种。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黎榷站起了身,刚池泽进来的时候松了他脚踝上的金线,他弯腰捡起缠在手腕上,向池泽走去。
“我无所谓你俩什么关系。”池泽一转身,就直直对上了黎榷,两个人的鼻尖眼看着险险就要擦在一起,他往后缩了缩,视线飘忽,“我俩其实也没多熟。”
门口蹲着听墙角的左寒霜和麒麟抱着一溜狐狸忍不住摇头。
这老男人还真是欲拒还迎的一把好手。
“我是真的不明白。”黎榷的声音带着些笑意,隔着墙听起来朦朦胧胧得并不真切,“麒麟告诉我我们是要在一起生孩子的关系,左先生也我困扰了你上千年。”
池泽一时语塞。
“可你我俩只是偶然遇到的缘分,你我该信谁的呢。”
池泽半张着嘴,感觉自己每次一和黎榷话脑子里就像是被塞了一团浆糊似的,话也不顺溜,一动起脑子来只能听见里头晃荡出来的响声。
他信谁?
当然该信自己啊,麒麟和老左的话有什么好信的。
可要是这样的话,他不就真的只是个黎榷偶然遇见的,随手帮了他的路人了么。
黎榷不就真的该拿了内丹就走人了么。
“呼…”池泽想了半天也不知该什么,挠了挠头开门,“让老左把内丹还给你吧,等你记起来之前的事儿你就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了。”
到时候,要走要留…
让黎榷自己决定吧,这本该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儿。
听到里头的对话,外头的左寒霜被麒麟死死捂住了嘴。
“人呢。”池泽着就已经踏出了门,外头一群人连忙往后躲。
“我不要。”还没等外头的人躲进黑暗里,就听见里头黎榷清亮的声音,“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挺好的。”
池泽转过身,愕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