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玄武
你还真是不设防
半个时辰前, 在外界虚空镜前观察的众人喧哗起来。
他们都是护送自家主子来参加试炼的同门或家仆,本来看着自家主子在里面表现优异,还很有些得意的, 结果坍塌一来, 虚空镜就失去了效用,他们站在镜子前, 只看到了自己的老脸。
“这镜子怎么回事,什么都看不到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死了吗?”
“嘘!你们声点, 施安瑶的手下可是杀人不眨眼,正看着你们呐!”
司夜一把拉住正气冲冲要过去一架的阴咏, 道:“他只不过口无遮拦,你别过去惹事。”
阴咏远远地朝那几个人挥了挥自己的粉拳:“这下虚空镜坏了,怎么办,施安瑶不会真死了吧?”
司喃喃道:“大姐不会有事的。”
他们本来只是睡醒顺便过来观战的, 刚看了一会儿,就看到这件事, 司这句话,与其是回答阴咏, 倒不如是安慰自己。
正踌躇间,秘境入口处传送出了几名少年。
司夜抬头去看, 竟然有喻欢。
喻欢也看到了他们,走过来:“你们在这里啊。”
“你没事吗?我在虚空镜上看到你们被埋在山洞里了。”司问。
喻欢摇摇头:“这一关只要有一人淘汰, 结界就会解开,我被石头砸中就传送出来了, 姐姐应该已经脱身了。”
司夜道:“那就好……不过, 大姐她……”
喻欢问:“安瑶姐怎么了?”
司:“她从悬崖上掉下来了, 现在生死未卜。”
喻欢“啊”了一声, 心中一下揪紧了。
“阿瑶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让他们尽快把秘境的门开,只要我们能进去……”独孤絮走过来安慰道,但是后半句却怎么都不出来。
就算进去,阿瑶也早就死了。
她摇摇头,把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出去,红着眼道:“阿瑶吉人自有天相。”
阴咏见独孤絮了几句都不出什么切实的办法,走上前去质问:“你们独孤家不是秘境是绝对安全的吗?为什么会突然塌了?”
她个子比独孤絮要一个半头,此时踮着脚威胁别人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笑,可附近的几个人谁也笑不出。
司走过去把阴咏拉开,皱眉道:“独孤姐,秘境里如今剩下的全是世家里的佼佼者,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独孤家毕竟负责秘境的建造,他们如今生死不明,现在别的家主还不知道消息,一旦知道了,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独孤絮也心乱如麻,刚才她只顾着担心安瑶,此时被司这么一提醒,就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她看向自己父亲独孤满。
独孤满已经六十多岁,此时他正指挥弟子修复虚空镜,想办法把秘境的入口开,只要大队人马能够进去,或者还可补救一二。
但是这秘境只要开始,就只有出没有进,独孤家为了防止作弊,甚至专门加强了这方面的防守,此时想要破坏他们设下的结界,岂是一个难字,根本就是不可能。
因为这个结界的阵眼,其实是在里面。
只要里面不淘汰到最后一人,秘境是绝对不会开的。
独孤絮走过去对父亲:“不如由我来试试。”
她练的术法,有一种专门用来传送的,此时众人束手无策,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独孤絮抽出剑来,沾了朱砂,在秘境入口处写了两道巨符出来。这符闪了一下,突然融入结界,消失了。
独孤絮也不知这是成了还是不成,刚要再试一次,就听到站在她身后的阴咏叫了一声:“怎么了,我怎么变透明了?!”
司连忙去抓她,但是已经迟了,她原地消失在众人眼前,化作光束传送进了秘境。
阴咏毫无防备,被这么一传送,从半空落了下来整个人都栽到了水里。她拼命把自己从河里□□,深吸了一口气,左右甩甩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隔这么远你甩我一脸水。”一个熟悉的声音悠悠响起。
阴咏拨开自己脸上的湿发,大为惊喜:“施安瑶,你在这儿!你没死!”
“别咒我,要不是朱雀救了我,我可真就死了。”安瑶趟着水走过来拉她的手,等回到岸边,安瑶回身刚要问阴咏怎么在这儿,就突然呆住,流出了鼻血。
她浑然不觉,阴咏疑惑道:“你砸到鼻子了?”
安瑶被她一提醒,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如此诚实。连忙背过去抬袖去擦鼻血,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刚才她跑过去救阴咏的时候没发现,等出了水,就发现阴咏身上的白衣被水浸透,隐约透出她里面的身体来。
阴咏平时不穿里衣,显得毫无防备,一浸水,白皙无暇的身子在纱丝下,显得朦胧又清晰,虽然没什么料,但安瑶还是被刺激到了。
擦完鼻血,安瑶回身刚要问她怎么会进秘境来,就见阴咏已经把全身湿透的衣服脱了下来摊在大石上,自己用了一条腰带要遮不遮地挡住了下半身,正在地上找柴火生火。
“你!你干嘛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穿!”安瑶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烫得吓人,赶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过去要给她披上。
阴咏看她脸色爆红:“啊?湿透了必须得烤干啊!”
安瑶没算听她狡辩,把自己外衣仔细把她浑身缠好,干巴巴:“你真是不设防,我可是会有感觉的……”
阴咏楞楞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突然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样,羞红了脸。
两人红了脸无言了半天,阴咏才:“那你还一直盯着我看,哼。”
“你是谁?”朱雀抱着一捆柴火远远从树林里跑出来,见阴咏是个生脸,立刻气鼓鼓地用嘴去啄她,啄了几下才发现人形的自己没有喙,有点尴尬地回身抱住了安瑶的腿:“主人是吾的!你不准抢走她!”
“这是……?”阴咏看着这个大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女孩,她从哪儿跑出来的?
安瑶摸了下女孩的头,:“这是朱雀,是她救了我。”
阴咏比划了一下:“它,朱雀不是一只鸟吗?”
“我也不懂。”安瑶也看了看朱雀,疑惑:“她救我的时候是只大鸟来着,后来突然变成女孩了。”
“吾是最厉害的灵兽!”朱雀不满道。“吾生来就能化形,这是很厉害的能力!”
“厉害吗?”阴咏问。
“大概吧……”安瑶答。
实话,安瑶不知道化形是什么厉害的能力,不过挺便利的。
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四五岁孩童的模样,头发泛着淡淡的红色和金色,粉团一般可爱,就算吃醋起来的样子,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娇憨。只是她这个样子,没有一点灵兽的威慑力,顶多只吸引着别人想把她抱在怀里揉搓一顿罢了。
朱雀被安瑶揉了一通头发,本来一脸享受,但是她半眯着眼看到阴咏,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指着阴咏问:“你是谁,为何穿着吾主人的衣服!”
阴咏错愕道:“这是施安瑶非要给我穿的!”
朱雀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她才抱着安瑶的裙子擦了擦泪,才:“吾懂了,主人要求偶了,她把尾羽摘给你,要和你生蛋……”
安瑶立马按住她的嘴:“乖朱雀,你快闭上你的嘴吧。”
然后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对了,你怎么进了秘境?”
阴咏把火生起来烤衣服,皱眉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被拉进来了……要是能想办法通知司司夜就好了,她们还在外面为你担心呢。”
安瑶叹口气:“现在只能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再。”
安瑶看了看天空,虚空镜已经不见了,变成了真实的天空——这明秘境的结界已经破了,她们现在身处的,应该是真实的清石岛。想从清石岛出去并不难,但在没有找到阵眼之前,就算跨过河去,恐怕也有结界挡着。
但如今整个结界已经乱七八糟,那阵眼不知道还在不在。
安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朱雀就突然道:“有人来了!”
安瑶静下来听了听,果然远远听到很多人的脚步声,马上就要转过拐角,朝这边过来了。
她看了一眼穿成粽子一样的阴咏,突然觉得阴咏这样子应该会被别人误会,立马捡起地上的衣服催阴咏赶紧躲起来。
阴咏也知道自己的样子不好在人前显露,踢了一脚水扑灭了火,但这附近也没什么藏身之处,除了身后的绝壁就是面前的大河。
阴咏只好把隐身丝扯出来披在身上。三人慢慢往绝壁下面的阴影移动过去。
“宴羽仙子,我们就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得找出口。”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跟宴羽并排走在前面,身后是十几个尚未被出局的凤毛麟角。这少年身形高挑,面容俊朗,众人隐隐以他为首。
这个人,如果安瑶没猜错,应该就是在书中出现过的那个,被宴羽连累出局的大师兄,阙鹿。他是阙家的独子,一直仰慕宴羽,原书里虽然被宴羽出局,但并不怨怼,可以是相当恋爱脑了。
果然,宴羽停下步子很亲和地:“阙鹿师弟,我也想早点从这儿出去,可是师妹的尸体还没找到,我们就这么回去,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原来她以为自己死了。
安瑶转念一想,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任谁都会认为她死无全尸的。
她旁边的阙鹿很吃这一套,立刻奉承道:“宴羽师姐不愧是侠之大者,总是能顾全大局,大公无私,师弟很是佩服。”刚才宴羽喊了他师弟,他就很会察言观色,把仙子改成了师姐。
身后的十几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宴羽师姐实在义薄云天!”
“又是施安瑶!宴羽仙子,你对她未免太宽容了!她对你……”后面一个路人脸的少年红了脸,似乎他也不好意思安瑶做出过什么事,含糊不清地:“后来又跑去搅了你的喜宴,咱们现在都愁的自身难保,你还想着帮她收尸。我看大可不必!”
“刘毅得对,她施安瑶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
"要我,所谓天道好轮回,恶人有恶报嘛!"
这十几个人都以宴羽和阙鹿为马首是瞻,此时叽叽喳喳起来,吵得安瑶都头疼。
她低头去看阴咏,阴咏撇了撇嘴,似乎很不以为然。
安瑶心里的那点焦躁突然一扫而空。
——只要阴咏还站在我这边,其他人怎么想,又有什么所谓?
“你们少两句吧!”一个穿鹅黄裙子的少女站出来道。“安瑶师姐已经不在世了,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她?”
安瑶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愿意替自己话,定睛去看,这少女很是眼生,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同门。
她这么一开口,那几个起哄的都悻悻道:“她都死了,你还为她话,不知对你有何好处?怎么施家主还能把月华山家主的位置传给你么?”
那少女一腔正义,被这么一噎,眼眶里立刻流下泪来,本想反击,可越急就越不出句子,只好默默饮泣。
“够了!”有个人本来一直隐在众人身后,此时站出来道:“瑶瑶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死吧,你们最好口下留德,不然惹急了我,我让你们在这儿给她陪葬!”
安瑶嘿然:“喻悦也还在,总算有个亲人了。”
喻悦红着一双眼,声音已经嘶哑,想必是从宴羽那儿听安瑶坠崖的消息,已经哭过一场了,她用词极狠,那些本来还想口出不逊的路人们像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安静如鸡。
喻悦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扫视了一圈,最后定在宴羽脸上,有些苦涩道:“宴羽仙子,你身负众望,现在就去找出口吧,不要再拖延下去,让瑶瑶招人嫉恨了。”
宴羽走上前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我在故意拖延吗?”
喻悦撤开几步,道:“瑶瑶是从这上面掉下来的,我迟早会找到她的尸骨。人各有志,他们想出去,非常情有可原,我想找,也不会强迫他们随我一起。”
宴羽还想什么,突然有人叫道:“这边有火堆!”
安瑶心一沉,才发现刚才虽然把火堆熄了,但火柴还在。
喻悦跑过去一看,就发现摆放火柴的方式正如安瑶平时摆的,乱七八糟没个章法。引火的火折子是苗疆人专用的那种红烛,赶路时她见过几次这种火折子,看来阴咏也到了秘境里,但她没有声张,只是抬眼看看四周,扯起嘴笑了笑。
果然没死。
而且就在附近。
她放下心来,一下子心中的郁结都解开了,扭身对众人道:“瑶瑶没死,你们不必为她收尸了。”
宴羽环视了一圈四周:“你她没死?不可能!她没了佩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可能不死?”
“我没死就是没死!”喻悦懒得跟她解释。“你们快走吧,别赖在这儿耽误我们久别重逢!”
那几个世家子弟也不想惹喻悦,立刻催促道:“宴羽仙子,不用管施安瑶了,你不是过了这条河,就能到清石镇吗?”
他们的这条河,就是阴咏之前掉进去的河。是河,其实非常宽阔,目之所及根本看不到对岸。
宴羽犹豫了一下,:“好,既然有人不愿意领情,我也不自寻烦恼了,我们御剑渡河吧。”
她抽出剑来,是一把极其锋利,剑光灿烂的名剑,当下就有人狗腿子一样赞道:“惊鸾剑果然是好剑!”
惊鸾,就是宴羽的佩剑。
宴羽对他们的奉承不置可否,只是脸上露出一丝得色:“这河虽然宽点,不过诸位都是重重考验下脱颖而出的胜者,过去应该不难吧?”
众人哄笑道:“这有何难,不就是御剑么?”
宴羽点点头,首先踏剑升起,由她带领,后面的人也都一一拔剑,一时间空中浮满了各种颜色的衣衫,煞是好看。最后众人都飞远了,只有刚才那个为安瑶话的少女,蹲下去抽泣起来。
喻悦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你哭什么,怎么不走?”
少女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哭道:“我走不了啦!我的剑丢了……”
喻悦看她这幅样子,忍不住笑道:“怎么就走不了了,等会我带你就是,你叫什么名字,谁家的弟子?”
少女连声道谢:“我叫宁,是月华山的弟子,这次来这里,本来就是受了师尊之托,想助安瑶师姐一臂之力的,只是安瑶师姐她已经……”到这里,她又开始抹眼泪。
喻悦不知道这世上居然有这么能哭的女孩子,刚要柔声安慰几句,就听到清石河的方向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两人不约而同往水上看去。
只见远远御剑飞行在空中的十几个世家子弟,被突然激起的巨大水花掀翻,纷纷惊叫着落入水中。那河面就像开锅似的,疯狂震荡着,翻涌着,波纹甚至传到这里的岸边,而漩涡的中心,卧着一只巨大的灵兽,那灵兽远远看去通体漆黑,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正在吸食着水中的人。
安瑶远远看着,突然:“不好。”
清石岛位处北方,五行属水,本就是玄武的生发之地,这些年,独孤家也一直在尽心尽力培育玄武,但成效甚微。他们家只有一个作为众多玄武之母的老玄武,还算是他家的镇族之宝,就生活在这条河里。
具体方位谁都不知道,它游离在河里,主要负责看守秘境,不让外人进入,有时候也点野食,吃点鱼虾,是真真正正的食肉动物。但它年岁渐长,听近几年已经只能吃点独孤家给它专门配置的灵食,不吃鱼了。
但是现在,它居然突然活动起来,想把浮在水面上的人都拆吃入腹。
要知道,以它的体型,这十几个人也就塞塞牙缝,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玄武发狂了。”安瑶把隐身丝掀开,对阴咏和朱雀:“我们得过去救人。”
喻悦听到她的声音,转头惊道:“你果然没死!害我还为你哭了一场,怎么刚才不出来!”
安瑶没有时间跟她解释,站到朱雀身上,对喻悦和那名叫宁的少女伸出手:“快上来。”
宁吓了一跳,认出有这么漂亮的羽毛定然是月华山的朱雀,心翼翼地爬了上来:“师姐,你从哪儿把朱雀寻回的?”
喻悦摸了摸朱雀的背,赞道:“真漂亮,我看四大灵兽里,就属你家的朱雀漂亮,以后给我留根毛做纪念。”
安瑶无奈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贫嘴。”
喻悦闭上眼不听,心里恨不得让那些伪君子全死光才好。
几人驾着朱雀往漩涡那边飞去,直飞到大河的中心,浮在半空量谁最危险,就先救谁。
这么一看,她就发现,最危险的居然是宴羽。她本就冲在最前面,玄武惊变,波及最大的就是她,此时她正拼命扑着水着想游离玄武嘴边,但那漩涡的力量岂是人力能够反抗的,她已经咽了一肚子水,此时扑腾在河面上,离玄武的獠牙只差一步了。
她余光看到空中有人,大叫道:“快救我!快!”
安瑶御剑慢慢接近水面把她拉起来,托着浑身哆嗦的宴羽着攀到朱雀身上,宴羽落地,急忙指着另一边的阙鹿道:“快救人!他快被这怪物咬住了!”
安瑶没理她,拉起一个离得玄武更近的路人。
这路人已经吓傻了,只呆呆地趴在朱雀身上不话。
“你怎么不救阙鹿!他可是四大世家的……”宴羽急得很,可惜她的惊鸾不知被水冲到哪儿去了,只能站在朱雀背上干着急。
安瑶见最危险的两人已经脱险,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水面上远近不同地还飘了十几个人,喻悦这时扯起已经喝了一肚子水翻了肚皮的阙鹿甩到自己剑上,咋舌道:“这么多人,真要救到猴年马月去了。”
安瑶看了看漩涡中央的玄武,它长得有点像乌龟,但是通体漆黑,体型巨大,头上的犄角已经长得快要刺进自己的龟壳里了。此时它正浮在水面狂吸着自己嘴边的水,它要是就这么吸下去,这些飘在水上的弟子迟早都会落入它的魔掌。
到时候安瑶就必须出手跟它战斗了。
玄武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众人震到河里,众人被它了个猝不及防,脚下的剑都落入了湖底,此时都一荡一荡浮在水面上,对着安瑶和喻悦争先求救。
喻悦鼻子里哼出一声:“刚才是谁不愿意给瑶瑶收尸来着,我看也不必救了,就把他放生在这湖面上,自有玄武给他收尸。”
刚才那个叫刘毅的路人脸少年立刻弱弱地叫了一声:“我在这,救救我……”
喻悦充耳不闻,自顾自倒是离他更远去了。
刚才帮腔的几个人,谁不知道施安瑶和喻悦是难惹的,此时看她真要把自己留在这一望无际的湖中央,吓得面色发青,连求救都不敢了。
宴羽见她还真跳过那少年,道:“师妹,你岂能做出如此无情无义之事?”
安瑶本就离那少年极远,喻悦跳过他,一定也不是真要置他于死地,只是宴羽站在朱雀上指挥江山的样子实在有些站着话不腰疼,她一边把人拉到自己剑后一边笑了笑:“宴羽仙子站在道德高地上,就不冷么?”
喻悦吹了个口哨:“你有本事自己来救啊!”
宴羽气得满脸通红:“惊鸾要是还在我手中,我必不会求你们!”
那几个人倒是面如死灰,反过来安慰宴羽:“宴羽仙子,我们就要死啦,还求你回去给我父母捎个信,明白我是被谁所害,只求以后我们在阴曹地府,好歹也有个伴。”
话间,安瑶和喻悦就把其他人救了个干净,此时只剩下三个当时出言不逊的少年,此时他们已经闭上了眼,一脸大义凛然:“我们是为道义而死。”
喻悦笑道:“你们是死于宴羽的错误估计,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宴羽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对不起,他们的确是被我所害,我只恨自己没有剑,不能救他们于水火。我恨不得能替他们去死。”
但是她站在朱雀身上的动作倒是稳如泰山,没有一丝想跳下去相救的意思。
安瑶算是明白自己讨厌宴羽什么地方了,她总是这样事不关己,救人也只是在自己方便的时候,叫她圣母都是抬举了。她不禁翻了个白眼,飞过去拉那三人:“行了行了,别开玩笑了,救人要紧。”
喻悦插着手不愿意:“怎么,就这么大脸,一句道歉没有,一句软不服?我可不救白眼狼。”
那几个人本来已经要朝安瑶伸出手了,此时听喻悦这么一,颇有些傲骨:“我们是有错,但是你们就能挟恩图报么?”
宁急道:“你们懂不懂什么叫礼貌呀!别人要救你们,不是你要救人家!哪来的恩?”
此时阴咏站在朱雀的头翎上不耐烦地:“走不走,不走我们就走吧!”
这十几个人,在湖水中浸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得救,这时候看这三人还在水里嘴硬,纷纷骂道:“就是啊,你们不走拉倒!我们可是快冻死了!”
那三人被这么多人一,立马道:“走走走,我有眼不识泰山,再嘴贱是狗。我以后一定结草衔环,当牛做马。”
安瑶断他们:“好了好了,赶紧爬上来吧。”
三人在湖水中冻了这么久,四肢早就僵硬了,爬了几下也没爬上去,安瑶跪在剑上去拉他们的手,就听见喻悦突然“咦”了一声。
喻悦本来就不想救那三人,一直站在旁边,注意着玄武的动向。除了她,谁都没有发现玄武突然扬起了龙头,盯住了水面上的几人。
喻悦道:“那玄武好像在动啊。”
她的话一出,那玄武像是听懂了一样,猛地往后退了一下,直接冲向了喻悦。
喻悦没想到它会突然攻击自己,一时竟然忘记自己可以御剑躲闪,眼看玄武尖利的嘴就要叼到她的面门上,吓得冷汗淋漓,身体僵硬地好像木头。
“快躲!”安瑶转身看到这一幕,边喊边御剑飞过去,但是她的剑后面搭了三个人,非常沉重,还没飞到喻悦身边,就看到玄武那巨大的血口已经咬中了喻悦的脖子。
喻悦被击中,瞬间脱了力,剑掉进了水中,自己也飞快向水面落去。
不要!
安瑶看着喻悦的脖子上殷出了大片的血迹,眼前立刻被泪水所阻,她慌忙御剑到了喻悦前面,拉住了她的手。
人失去意识之后浑身极重,安瑶被她的体重一拉,自己的剑也猛地向下沉去。
玄武就浮在喻悦脚底,此时立刻咬住了喻悦的脚踝,安瑶本来要走的动作也被扯得一滞。
安瑶眼前已经被泪水充盈,什么都看不到了,她勉力维持着剑升空的状态,心里只剩下一句话:是我对不起她,如果刚才不是自己叫她救人,她也许就不会……
看着喻悦脖子上殷红的血缓缓地流了下来,安瑶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剑后面的三人也吓得不敢出声,此时不上不下,喻悦的剑也落到了水里,能够自由行动的只有安瑶了。
要么扯断喻悦的腿,要么他们五人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宴羽道:“她恐怕无力回天了,先把自己保全,放弃她吧!”
那个叫宁的少女大哭道:“她救了你们这么多人,难道你们就这么放弃?咱们快想想办法,救救喻悦姐姐……”
朱雀想要飞过来和玄武一战,可是它身上背满了人,此时浑身无比沉重,一旦起来,绝对没有胜算,还有可能把救了的人也落下水去。
安瑶知道,自己太弱了,再拖下去,就什么都救不了。
可是,为什么?
——你们能这么简单的,就把放弃这个词出来?
她看向朱雀上那群事不关己的面目,突然在她眼中无比丑恶。
在人群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突然从自己的百宝囊中,抽出了一把刀。
那刀化作一个七八岁的女童,眼角的妖痕高扬,她现身后看了看,笑道:“你们还真弱啊!”
接着她从朱雀身上跳下来浮在空中,隔空捏住了玄武的脖子。
就算是再厉害的灵兽,也是需要呼吸的。
安瑶朝下方看去,玄武被云盈这么一捏,很明显十分痛苦,连脖子都扭曲了些,它十分痛苦地长啸一声,趁着它松口这个机会,安瑶瞬间升空,把喻悦从它口中扯了出来。
几人安全到了朱雀身上,安瑶喊:“云盈,快走!我们已经没事了!”
云盈没有回头,和玄武战在一处,她的动作极快,所有人都看不清她的动作。
只听到她笑了一声:“你们快走,这东西还挺厉害,让它陪我玩一会。”
安瑶看向阴咏,阴咏点了点头。
云盈是妖,她原身是妖刀,就算杀不掉玄武,要脱身也非常容易。
安瑶只好对她:“那你自己心,我们送了人就回来。”
然后摸了摸朱雀的翎子,道:“做得好,先回岸边送人。”
朱雀展翅,比他们御剑不知快出多少,瞬间就飞出很远。
在秘境外焦急等待着的众人中,司司夜一直在遥望着湖的那边。
“姐姐,大姐一直没有消息,阴咏也进去了,怎么办,她们两个不会出事吧?”司夜用力在身上擦了擦手里的汗。
司也很焦躁,但是她不是会把情绪露出来的人,只是坚持一直站在秘境的入口处,用力踮着脚遥望着那边。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东西,巨大而美丽的什么东西,朝着岸边飞来了。
她揉揉眼睛,才发现那是一只火红色带着长长金色尾羽的大鸟,它的翅膀宽阔而有力,完全不像是自己第一次见的那样幼了。
“朱雀。”司突然。
司夜看向她看的方向,也瞪大了眼睛。
她俩第一次见朱雀,还是还是上一代的老朱雀,老朱雀是非常稳重又强大的灵兽,在炼魔之战中死去之后,生出了一颗蛋。
后来那只在宴羽婚宴上破壳而出的朱雀,不听管教就那么飞走了。
司一直觉得,这一只朱雀,可能是个非常任性的孩子。
但是不是的。
司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慢慢流过了一阵暖流。
这一代的朱雀,仍然是月华山的骄傲。
此时朱雀已经飞到湖边,其他人也看到了它翱翔在空中的弧线,漂亮而完美的身形,赤金交错在一起的翎子。不禁在心中生出一种,要是能乘坐在朱雀的身上,飞上这么一次,就是死也值了的幻想来。
谁都没有话,自动为朱雀腾出一片落地的空间。
朱雀背上的弟子们纷纷落下地来,很多家仆趁着接自家少爷姐的机会,偷偷在朱雀的身上摸一把,然后被那种手感震撼到了。
安瑶把喻悦放在早就站在朱雀下面接应的喻欢手中:“你赶紧把你姐送到独孤家的医馆,我会托絮姐姐帮忙找最好的大夫。”
然后她对下面的司司夜点点头,司立马会意,走到一边去找独孤絮传话。安瑶和阴咏则是看着远处的清石湖,断等把其他人都安顿好,就返回去接应云盈。
“安瑶师姐大恩,阙鹿没齿难忘!”阙鹿突然站在朱雀下面对安瑶拜了一拜。然后迅速跑走了。
见他这样,其他人也走过来,对安瑶行礼。
一时间,对安瑶的道谢一连声响起。
就连独孤家主独孤满也走过来想和她话,安瑶只好跳下去对独孤满行礼:“独孤叔叔,那玄武发狂,我们也是靠一件法器暂时镇住,还望你能加派人手,去把它妥善处置。”
独孤满抚了抚胡须:“原来是你救了这些孩子,孺子可教也。”
安瑶摇摇头:“我没有做好,喻悦是替我受的伤,她伤及性命,还请独孤叔叔能够救她一命。”
独孤满道:“这起来也是我的过错,那玄武最近异动甚多,只是它已这个岁数,我料定它起不了什么风浪,那喻家的丫头是替我受过,我就是拼上老命,也一定把她治好,你放心。”
安瑶道了谢,知道独孤家一身傲气,他出的承诺,一定不会食言。
正话间,阴咏突然道:“云盈回来了!”
安瑶走上前去,看云盈果然回来了,她手中托了一颗纯白无瑕的巨蛋。
她落了地,把蛋放在地上,就化成刀飞回了阴咏百宝囊里,看样子疲惫极了。
独孤满想什么又没,走过去摸着巨蛋道:“玄武果然死了。”
灵兽不死,是不会产出后代的。
几个独孤家的弟子走上前来,心翼翼地把巨蛋抬起来,准备运回家里。其中一个突然附在独孤满的耳边了什么,独孤满的脸色立刻无比严肃。
安瑶看已经没事了,就准备去看看喻悦,但独孤满突然叫住了她。
“大胆施安瑶!你擅自在我名门正派中擅用妖力,该当何罪!”他虽然满头花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还有那位身藏妖刀的孩子,你也同罪!我现在就命令你们跟我到三清观,向祖师请罪!”
独孤满的三清观,就在清石湖边,自从年近六十,他就一直住在那里。
平日里,只有自己的儿子独孤飞和女儿独孤絮能够进出。就连仆役也没几个。
此话一出,几个内门弟子纷纷侧目,看施安瑶有何反应。
安瑶倒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番理论,但是现在司司夜独孤絮都不在近前,她也没个商量的人,阴咏更是一头雾水。看独孤满一脸要兴师问罪的模样,却并不太害怕。当时事急从权,要解释清楚并不难,当即就点点头。
想着司司夜已经去照看,喻悦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她和阴咏带着化成人形的朱雀走在独孤满的身后,一路上看过去,才发现这道观,与她们住的院,实在是天差地别。
那客院修得极为奢华,这道观,却是素净到了极点。
除了一些花草,竟没有一点勉强能称得上是“景致”的地方。
安瑶看看阴咏,阴咏显然也十分困惑。
只是两人并没有交谈的机会,两步就走到了大堂中。
独孤满请她们落座,自己走到外面烧火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