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还玉
你不就是舍不得
安瑶走到客房, 盯着阴咏的房门看了一会。
她应该不会跟自己走吧。
要怎么开口,安瑶想了无数个理由,但都不太能立得住。
阴妙的事还没有结果, 宫秋也在暗处虎视眈眈, 如果自己是阴咏,也不会出去冒险的。她待在这里才是最好的结果。
道理都懂。
只是才刚团聚就又要分开, 实在太叫人难过了。
突然,阴咏的房门开了。
“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阴咏问。
“啊……”安瑶的嘴上像沾了胶水, 怎么都不出自己要走的事来。
阴咏见她模样怪怪的,道:“出什么事了?”
“……我要走了。”
“去哪里?”
“我接到一封信。”安瑶把那张纸拿出来。“司的玉佩随信被寄过来了, 我得去救她。”
阴咏接过玉佩,若有所思道:“那你还回来么?”
“我和独孤絮各走一边,准备把沿途的嫌犯调查一遍,再去我家汇合。”安瑶的脚尖在地上磨了磨。“应该, 不会回来了。”
阴咏没有话。
“那,那我走了!”安瑶低着头, 不太敢去看她的表情,逃也似的离开了。
害怕看到她难过。
又害怕看到她不难过。
安瑶跑回自己的房间, 胡乱把东西放进乾坤袋里,朱雀被她开门的声音吵醒, 迷迷糊糊的起身问:“主人?”
“朱雀,我们得走了, 有人绑架了司司夜,我得去救她们。”
“司司夜是谁啊?”朱雀跳下床走到安瑶身边。
“是我的朋友。”安瑶拉着她走出门外, 快速朝着大门走去。
独孤絮已经牵马等在那里, 见她过来就迎上来道:“阿瑶, 其实可以吃过晚饭再走的。”
“人命关天的事, 我不敢拖延。”
这几天天气更冷了,两人站在寒风中,独孤絮看她冻得通红的鼻尖,满心的话堵在了嘴边。只上前把安瑶身上披着的大氅又掩严实了些,道:“路上天寒,碳火我已给你备足了,别又风寒了。”
“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我今日赶一赶时间,把案卷整理完了,明日就走。”
“……絮姐姐,你要经过喻家,帮我给喻悦带个信,就我一定把真凶抓到了提头去见她。”
“好,你路上心,我把卷宗放在车里,还有铃铛,有进展的话随时通知我。”
安瑶跳上马车,发现独孤絮已经给她备好了火炉,对她笑了一下表示感激,驾着马慢慢走进了长街。
走出好远,朱雀伸出头道:“她还站在那里看咱们呢,不嫌冷么?”
一阵罪恶感升上安瑶心头,她默默加快速度,想立刻离开这里。
汗血宝马的脚程很快,安瑶快马加鞭,只一壶茶的时间,就驶出了清石城。
*
阴咏握着玉佩坐在床边,她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这种憋闷感到底是什么。
施安瑶走了。
两个人分开了那么久,只单独了几句话,阴咏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她,就要这么生硬地分开了。
“你愣在这做什么?”独孤絮猛地推开门,看到阴咏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突然极度难受起来。
你明明唾手可得,却这般不甚在意。
这幅样子,就像在嘲笑我一般。
阴咏根本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看她双眼通红,边喘气边跑进来,突然了这么一句,倒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在……”
阴咏一句话还没有完,独孤絮冲上来直接揪起她的领子,高声道:“你难道不知道阿瑶有多喜欢你?为什么不跟她走?!”
阴咏比独孤絮矮半个头,此时被衣服勒住脖子,瞬间就难以呼吸,断断续续道:“你……你在……什么……”
看她这幅样子,独孤絮又气又为阿瑶心疼,把她掼在地上道:“阿瑶为了你,不惜在鬼王面前暴露自己,甚至愿意为了你牺牲生命,事到如今你还装不知道么,你真不知道她喜欢你?”
阴咏从地上爬起来咳了一阵,冷声道:“她喜欢我,又关你什么事?”
这句话一出,独孤絮满腔的愤恨,都失去了出口。
是啊,又关我什么事?
难道轮得到自己来责备阴咏么?
感情从来都不是势均力敌的游戏,何况阴咏并没有什么错,只是做了阿瑶对自己做的那件事罢了。
她们难道永远只能这样,追逐着得不到结果吗?
阴咏整理好衣服,突然问:“多远了?”
“什么?”
“施安瑶走出去多远了,我现在追上去需要多久?”
独孤絮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间酸涩和欣喜涌上心头,振作精神道:“我去备马。”
*
安瑶的手被冻得没了知觉。
缰绳太冰冷了,她呵了口气,放任马儿自己慢慢地走。然后看着阴沉沉的天,对朱雀道:“会不会快下雪了?”
朱雀没回答,倒是向后面的来路看去。
雪花慢慢飘了下来,大片大片落在安瑶的大氅上,她惊喜地想指给朱雀看,就看到朱雀正回头看着来路,那条路上隐约现出一辆马车的形状来。
等它走近了,安瑶才看到赶车的是独孤家的一名弟子。他把车停下,掀开帘子,阴咏从车里钻了出来。
“施安瑶,你忘记拿司的玉佩了。”阴咏走到马车下面,把手中的玉佩递给安瑶。
安瑶伸手去接,玉是好玉,雪花落在上面,立刻就融为了水珠。
触手生温。
安瑶的指尖碰在玉佩上,也不接过来,阴咏举着手臂等了一会,刚要话,就感觉到自己被安瑶捉住了手腕。
她用力一拉,阴咏就被拉到了马车上。
两人的大氅皆是毛绒绒的,交错在一起,阴咏只觉得身前被雪花落到的地方也暖和起来。
“在下已经将人送到,就此别过。”那弟子面露笑意,对她们一拱手,调转马头离开了。
两人就这么挨在一起,久久没有言语。
雪终于下大了,无声地落在两人的兜帽上。
终于阴咏忍无可忍,从安瑶身边撤开一步:“施安瑶,我不你就不放是吗?”
“诶?我可没有抱住你,是你自己撞进我怀里的。”安瑶无辜道。
阴咏晃晃头,把头顶的雪抖落,又伸手把安瑶头顶的雪扑去,没理她的巧言善辩。
朱雀从帘子缝中间露出一只眼睛,声道:“你们不嫌冷么?”
“当然冷啦!”两人同时回答,安瑶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雪,也走进了马蓬里,放任马儿自己往前走着。
安瑶把茶炉子烧起来,悠悠道:“你是单来给我送玉佩的?”
本来安瑶把她拉上来就是逞了一时之快,没想到听那弟子的意思,阴咏是专门过来追自己的。
她心里激动得不知凡几,但偏偏还要整点烂活出来,故意去撩拨阴咏。
如果是以前的阴咏,只会反唇相讥,但听独孤絮对她了那番话,她现在的心境已经大变,不想再争一时的口舌之快,认真地看着安瑶道:“我想过了,与其缩在独孤家躲着,还不如早点把凶手抓到。”
安瑶见她不接话,也只好恢复正经,道:“那个案卷上写了独孤絮排除出来的家族,我们先到金陵,把司司夜救出来,再做算。”
阴咏取出卷宗看了一遍,道:“我记得,贺家也在金陵,难道是她们绑架了司她们……”
“不是她们。”安瑶手指在卷宗上搓了搓,独孤家已经是富可敌国的家族了,用的纸仍然是普通的生宣,但威胁信却是用了松花纸,所以绝不会是贺家,再加上信纸上那种独特的香味,寄信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阙盈。
她是掌管水居天洞阙家的家主,年纪大概三四十岁左右。表面上看是个人畜无害的花瓶,四大世家里数她家给人的印象弱鸡,但其实她私底下掌管江浙一带的各种赚钱的黑路子,所有的拐子牙人妓子都在她的势力之下,当初阴咏被拐,也是她手下人的手笔。
如果安瑶不是知道剧情,收到威胁信一定惊慌失措,但原主在书中跟她很有些交情,作者对她着墨颇多,连带着安瑶也对她非常了解。
她会寄这封信,安瑶大概可以猜到原因——她有紧急的事情想联系安瑶,又不想被别人知道,就出此下策了。
阴咏听她了这么一通,道:“你觉得她是有凶手的线索?”
“不知道,但愿吧。”安瑶仔细思索了一下,阙盈在书中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不少,难免是知道了什么消息,但她向来不喜独孤家,会找上自己,也不奇怪。
就这么行了十几日,三人到达了金陵。
望着那道雄伟的城门,安瑶有些犯难。
金陵城里鱼龙混杂,很多大世家都在这里有暗桩,安瑶一进城里,就会被很多人知道,并且口耳相传。
当日阴咏在清石秘境里用了云盈的妖力,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贺倾就是其中一个,她们来到金陵,迟早被她知道自己已经逍遥法外,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但如今安瑶也没法子,只能祈祷别被她撞到吧。
刚进城门,就有一个装扮得十分素净的童子上前拦在了马车前,他递给安瑶一张帕子,然后他作了一揖,消失在了人群里。
安瑶摊开帕子,发现这地方果然如她所想,是阙盈的地盘。
茶馆,逸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