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

    粗糙的床被，污浊的空气，以及劣质隔音墙让戚柚这位豌豆公主一晚都没睡好。

    糟糕的睡眠质量直接致使了戚柚一大清早的脾气就进了易燃易爆高危线内，她上工作车化完妆，板着的脸像精致冰冷雕像，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漠然气息。

    明明就差把“生气”两个字写在左右脸上了，还有人不识相，顶着她的脾气往上撞。

    今天好巧不巧，艾一晗的工作车就停在她旁边，上面也有化妆师在给艺人上妆，这会儿发现要用的液体腮红找不到了，化妆师正主张团队人员去找人借用一下。

    艾一晗的临时助理站在车门口望了眼，“找戚柚借吧，她的车就停在边上，她已经化好了。”

    话完，他发现不仅团队其他人为他递过来了错话时才会收到的微妙眼神，连艾一晗也主动下车逡巡了四周一圈，提醒他道：“吕璐姐呢？她的车上应该也有，实在不行找节目组问一下能不能帮忙。”

    摄像大哥们还没开工，此时艾一晗自然可以心直口快。

    “怎么可能找戚柚？她的东西我不用。”语气还有点若有若无的嫌弃。

    话音刚落，耳边飘来“哈”的一声。

    味道很是轻佻，就和戚柚现在那张脸一样。

    “不好意思啊，谁我一定会借给她，我的化妆品不是随便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能用的。”戚柚都不看艾一晗，反而是对着她的助理似笑非笑。

    这种轻飘飘的辞锋中本身就带着一种极大的蔑视。

    艾一晗这时完全看不见她在镜头面前的娴静温婉，尖锐得像一只被人踩了一脚的尖叫鸡。

    “你什么意思？我了要向你借吗？别以为谁都稀罕你那些东西！少在这儿假惺惺秀优越了。”

    戚柚现在心情也不好，一点也不惯着她，“假？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你跟我讲什么聊斋。我还没你阴险，昨天评分你给我的多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要是你，现在被人戳穿了就要点脸赶紧躲回车里去别出来。”

    艾一晗：“我凭什么要躲回去？搞笑，那你不是自己有多大能力就配多少分吗？”

    戚柚气笑了，冷嘲热讽还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呢。艾一晗骂她眼高手低，一个资源咖在她面前摆什么大王。

    眼见艾一晗的斗鸡气势越来越盛，清纯校花人设不保，团队人员赶紧把她拉回了车里。

    迟越溪早上还参加了一个公司会议，视频背景就是旅馆的一面墙。陈旧泛黄的墙面和一眼看去就很狭仄的装修风格令某些新员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会议结束，还有位新人去找陈果关心迟总最近的情况，旁敲侧击地听公司是不是快不行了，不然怎么总裁大人的住宿环境都成了那么陋烂的旅馆？

    陈果常年跟在迟越溪身边做助理，察言观色的本事磨得厉害，对来者的用意一清二楚，直接把朝暮影视最新一期的公众号财讯喜报和一路彪红的股盘链接转发给他。意思是：放心，你干到退休朝暮都不会有资金问题。

    至于迟总前几天专程去自荐参加一档综艺，现在又屈身住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旅馆是为了什么，连陈果也不是很清楚。

    九点半，时旅节目组准时开机。

    今天总算没有昨天那么抠搜了，导演上来就给每队新发放了三百块旅游资金，然后一边介绍清河山的景区特色，一边通知安排在他们游玩途中的任务：

    景区内一共有导演组留下的28条线索，每4条为一组，指向7位NPC，嘉宾要在游玩中收集线索，并依靠线索找到特定的NPC，每找到一位，该NPC会为发现TA的队伍赠送三百块旅游扶持金。原则上先来后到，每位NPC只会发放一次扶持金。

    不止于此，今天每队还有一个隐藏任务，只不过现在谁都不知道，到了合适的时间导演组才会悄悄通知给每队的成员。

    “本来今天是应该让你们自己走上山的，但景区管理组给我们的盛情难却，他们非要提供一辆观光车，”有几位嘉宾正在心中狂喜，结果又听见导演大喘气道：“但但是，我只要了一辆型车，只能载一个队的成员上山。所以，接下来的计分游戏中，最高分的一队可以独享乘车上山！”

    ——就知道导演最爱搞事了。

    戚柚昨晚就在百度图片上看见了清河山九曲十八弯的山路，她悄悄暗示迟越溪：“我好想坐车啊……”

    要是不能赢你就提头来见吧。

    迟越溪看着她，深深的眼眸里有点笑意，表示听懂了。

    这是个看影视片段补全台词的游戏。

    导演组看似在为难他们，又没有完全为难，节选的片段不是网络上制成过动图常被cue到的，就是明星嘉宾中有人参演过的。

    播到戚柚主演的《夜无名》片段，屏幕上的戚柚威严飒气，屏幕前的戚柚心里狂喜、跃跃欲试——这段台词她记得，能够背出来的字眼起码能还原百分之九十！

    狂喜三秒后，片段突然停在了和她演对手戏的角色开口前。

    戚柚：“……”

    这是人干事？

    心中一下落空，迟越溪的声音却也在同时缓缓响起：“可是我们女子的命运，从来不由自身掌握，就如那树上的藤蔓，只能依附在他人身上，若所托非人，这一生便毁了。”

    完全正确，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了角色的台词，也勾起了戚柚拍这场戏时的回忆。

    戚柚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侧头去看迟越溪——变态吧这是？记得比她还清楚？？

    迟越溪冲她微微一笑。

    节目组这回倒是对戚柚格外“偏爱”，播了三段《夜无名》的节选段，即使没有一次问的是她念过的台词。但迟越溪居然每次都近乎复制粘贴版的抢答了出来。

    看着计分板上不断上涨的分数，戚柚的表情由困惑转向惊喜。倒是艾一晗，后面的脸色就变得有点微妙。

    游戏结局以戚柚一队坐上了唯一的观光车收尾。

    有车做代步，当然不用担心上山路上太多话会耗费爬山力气的问题，戚柚坐了会儿就好奇地问迟越溪：“你看《夜无名》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毫无悬念，“看了。”

    毕竟能把台词记得那么熟，恐怕不只是看过，还得是位忠实剧迷。但戚柚诧异的就是这点——

    “没想到你还喜欢这部剧。”她完，手轻轻托腮，又自己把话接了下去：“也是，像这种律政题材的剧应该在你的受众范围内。”

    这个直觉也许是迟越溪常年一丝不苟的容貌和穿着带给戚柚的。

    迟越溪微微歪过脑袋看她，缓缓问道：“为什么不觉得是因为是你主演的所以我喜欢？”

    戚柚一怔，被她问得有点晃神，都一手扶着座椅背斜坐了起来看向她，“……难不成是这样？”

    这也太震惊了吧！迟越溪竟然喜欢看她的剧？！

    “不是。”迟越溪的声音淡淡地飘过来。

    开口前有半秒不为人所察觉的迟钝，被自然地掩饰了下去。

    ……？

    “有病是吧？”戚柚一个白眼坐回原位。

    后面不知是为了找补还是什么，迟越溪慢吞吞又吐出句：“但我觉得你演技很好。”

    呵，晚了。

    观光车缓行在上山的阔路，山风迎面吹来，戚柚闭着眼拿乔。

    “为整部剧增添了亮点。”迟越溪继续。

    戚柚忽然睁眼，“什么亮点？”有那么一点点想听下去呢。

    “颜值和气质。”

    这种听似轻浮的模板式夸赞从迟越溪口中出来居然有种诚实和新鲜感，何况她沉稳的语调令句子本身就像一种发自内心的陈述。

    戚柚“哎”了声，撑着颌假意偏头看风景，掩着窃喜摆了摆手，“也就是好那么一点啦，不用专程夸。”

    ——继续！不要停！

    迟越溪轻笑，接下来的上山路上把戚柚出演电视剧中的亮点和优点公司年度总结般认真做了罗列和陈述，务实又有条理，清晰且精准。

    “没想到你是这么有眼光的人！”下车时，戚柚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好啦，我觉得我们今天能有一个比较愉快的旅程。”站在景点门口，戚柚非常顺手地安排迟越溪，“准备帮我拍照吧。”

    迟越溪接受得也非常顺理成章，“好。”

    戚柚不仅是那种上镜的美人，还有种勾人的魅力。

    她对着镜头转裙子，迟越溪显然就被她勾住了。

    迟越溪回想起在校园礼堂第一次看见她上台演出的情景。

    掌声，鲜花，喝彩，还有四下倾慕痴迷的目光。

    戚柚生来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从来是那颗最耀眼的明珠，不管在哪，她永远那么漂亮鲜活。

    ——记忆泛黄，她却还在褪色的背景里发光。

    这是迟越溪五年里体验过最深的滋味。

    “要拍景色哦，这里好美。”戚柚摆好pose提醒。

    这地方还没有过度开发，既保留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人为工程的点缀又不逾分寸，恰到好处。

    很长一段时间里，迟越溪与手机镜头的焦点都是戚柚。

    戚柚：“同一个地方留最好看的一张就行了。我回去要发给工作室做合集，不要太多重复。”

    迟越溪：“好。”

    迟越溪迅速在相同地点的照片中做筛选，每张背景不同景色的挑出来放进一个新相册——“旅程”，再把原本所有的照片一拉，全部拖进新建的第二个相册里。

    相册命名是戚柚的名字。

    拍照行程从春坪坝拍到白鸽园景点，这会儿后面步行上山的三队嘉宾也追上来了。艾一晗一队停留在白鸽园，另外两队则先去了别的地方。

    迟越溪看了看上来就四处找寻的两位嘉宾，放下手机，走到戚柚身边，“柚柚，要先去找线索吗？”

    这会儿艾一晗就在旁边，耳朵竖了起来，想听听先上山的这两位线索找了多少了。

    结果戚柚眨了眨眼，非常蠢萌无害地来了句：“嗯？线索？这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