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啐]

    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迟越溪走到窗前，望着上面最亮眼的一颗星星。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哒哒哒”的声音。

    很急促，且快速传进她的房间。

    她转头便看见戚柚缩着身子，宛如一只抱着自己的鹌鹑般，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柚柚？”

    她一出声，戚柚才从乌黑的房间深处锁定到她的身影。

    “没睡是吧，就知道你还没睡。”戚柚“啪”一下把灯按开，嘴上嘶哈嘶哈地吸着气，一溜烟跑到床边，蹬了拖鞋就跳上去。

    “冷？”迟越溪过来帮她掖了掖被角。

    “冻死了！”戚柚吐槽，“你床为什么也这么冷？”

    “我还没睡。”

    迟越溪完，稍稍一顿，也坐上床去。

    被窝里面，戚柚的脚顺势缠到她脚踝上取暖，摩挲生热。

    “怎么上来了？”迟越溪问。

    “你没看见我发的消息？”戚柚问完，低头左看右看，找寻着什么，“你手机呢？”

    “枕头下面。”

    戚柚把手机找出来，隔着屏幕锁都能看见上面存留的几条微信未读消息。

    噢，原来迟越溪是没看到她发的消息。

    她把手机扔给迟越溪，“谁让你不回我的。”

    迟越溪疑惑地开手机看了看，戚柚的几行消息一瞬间映入眼底，她愣了愣，心情复杂难明。

    过了快半分钟，她才：“柚柚，我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就怪了！

    戚柚才不信，尤其是她吹着冷风上楼的那一会儿路里，仿佛福至心灵，豁然开朗的思绪跟着凉风嗖嗖地吹进她脑袋里。

    她综合今晚迟越溪所有的反常反应，得出了一个虽然错愕惋惜但有理有据的猜测——

    “你公司是不是要破产了？”

    不然今天迟越溪怎么落魄到开了一辆奔。

    晚上还和她那么多公司有怎么样怎么样优秀发展的未来。

    这肯定是一种“失去了什么受不了击于是不断进行和现实相反的自我欺骗”的应激反应。

    至于迟越溪晚上买醉，大半夜不回家，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心情很差。

    戚柚情难自禁地有点心疼她。

    “没事，出来吧，出来心里会好受点。在我面前你不用那么坚强。”

    戚柚抿了抿唇，真心道：“你放心，我不会笑你，也不会出去的，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迟越溪忽然看着她，目光沉静幽深。

    她不话，戚柚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推断，一鼓作气抓上她的手放到自己身前，“你也不要放弃，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卷土重来，而且你在我心里已经很厉害了！我相信你以后找到更好的时机肯定会峰回路转的！”

    迟越溪定定地注视着戚柚，理智告诉她应该解释一下什么，可情绪令她每一个字都很难出口。

    迟越溪今晚的脸色本来就不太好，此刻沉默少言地坐在黑夜背景中，无形便散发着一种脆弱却努力坚强的易碎感。

    戚柚的心脏仿佛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挤压到变形，陷了一块下去，陷进心窝。

    “好了，你不想也没关系，这么晚你肯定累……”

    迟越溪忽然笑了下，手指撩开她脸颊的发丝，“柚柚，你都在想些什么。”

    她怎么会破产。

    永远也不会到那种地步。

    可戚柚现在脑子心疼她得发热，迟越溪什么她都觉得是在强撑，可还是附和着“哦”了声，点点头。

    “那现在睡觉吗？”她问。

    来的时候好像看迟越溪睡不着的样子。

    “睡吧，困了。”迟越溪躺下去，眼睫却撑开静静地望着她。

    戚柚啄啄脑袋，把吸顶灯关掉，台灯开了圈定时的暖光。

    在她一阵不错眼地凝睇中，迟越溪终于把眼睛闭上。

    闭眼时迟越溪把她往怀里揽了揽，轻声道：“不是冷吗？过来一点。”

    戚柚安安分分地缩在她怀里取暖。

    时间静谧流动，戚柚却还有一个“她应该再点什么”的念头。

    她无声闭眼又睁眼，看了几分钟迟越溪的侧颜，终于轻轻抿唇，心翼翼地把手伸出去。

    抱住迟越溪后，她把脸埋低，躲在手臂间的声音瓮瓮地，像模糊不清的呢喃：“没关系哦，就算你没钱了，我也可以养你的……”吧。

    或许吧……戚柚心里冒出了这个自己都难以确定的苗头。

    迟越溪抬起眼皮又迅速合上，忍了忍，没忍住。

    脑海中重播完三遍戚柚这句话后，她低低笑了声。

    -

    一夜温暖。

    昨夜的话迟越溪虽然触动不浅，但她并没有欺骗戚柚的本意，也不算让这种投巧博取同情的误会继续下去。

    一到办公室，她就找了张朝暮影视的市值截图发给戚柚，并附带解释了两句。

    迟越溪：［柚柚，放心吧］

    迟越溪：［朝暮还很有钱］

    戚柚清早开始忙得脚不沾地，中午在剧组吃饭的时候，突发奇想拿出手机算给迟越溪照个相分享，屏幕刚亮起，她就看见这几条未读消息。

    点进去一看，她先愣了愣。

    把图片开仔细看了一遍确认迟越溪的是事实无误后，她表情呆滞地眨了眨眼。

    ……？

    所以昨晚真的是自己解读太多误会了？

    迟越溪还真什么事也没有，朝暮也没破产？

    有一瞬间，戚柚脑袋一嗡，从脚底迅速蹿起一种巨大的尴尬感，直升天灵盖。

    她在这种接近窒息的尴尬中晃了晃神，拿着手机，甚至忘记了自己原本算干嘛。

    戚柚这时无比庆幸下午不用再拍摄，而是换成了武术指导练习。大概是被自己尬到有点呆滞，她觉得她应该短时间内无法再进入角色状态。

    果然，一整个下午，她颅内仿佛有一排流动弹幕般，反复回放着昨夜她在床上拉着迟越溪的那些知心话。

    关键还声情并茂。

    武术指导结束，回柏庭春榭的路上，戚柚对自己的暗示性思想工作已经做到“这根本不是她的问题而是迟越溪故意不好好话错误引导她产生误会”的阶段。

    戚柚的尬然中夹杂上了又好气又好笑的复杂情绪，这令她不吐不快，直接把迟越溪这坏女人的罪行揭发到“1w7分队”。

    戚柚：［你们，这是人吗？大半夜玩弄我的感情！］

    戚柚：［我就不该好心收留她，真的］

    万狸是位逻辑缜密的阅读理解选手，哪怕在戚柚主观情绪的引导下，她仍然从戚柚一系列发言间找出了什么不对。

    万狸：［迟总不是一直都没自己破产了吗，好像是你自己猜的吧？］

    戚柚：［……］

    戚柚：［她那个叫故意暗示！故意暗示你懂不懂，让我以为她破产了，骗我心疼她！］

    万狸：［好吧，那就当是这样］

    什么叫就当是？？

    半天才缕清一二三的艾一晗弱弱问了句：［可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QAQ］

    迟越溪这么有钱，总不可能骗戚柚的钱吧。

    而且迟越溪也不是这样的人。

    戚柚：［我怎么知道］

    戚柚又气又恼敲：［不定是她心理变态！］

    艾一晗：［真的吗？？！！我觉得她平时看起来挺正常的呀！！］

    万狸：［你确定自己这不是因爱生恨吗］

    万狸：［摊手问.jpg］

    万狸：［暗中观察.jpg］

    戚柚：［？？？］

    艾一晗：［啊.jpg］

    万狸：［那你昨晚怎么安慰她的］

    戚柚把自己昨晚半夜的那些话大致概括了一遍。

    戚柚：［我真的是以为！！以为她破产了！才这么的！！！］

    艾一晗：［宝你太好了，她要是故意骗你那她真的不是人］

    艾一晗：［可我还是觉得她不是这样子的人欸，要不你再问问，看你们昨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万狸只恨自己现在不是群主，不能把艾一晗这只全程在状态外的傻白甜踢出群聊！

    万狸：［你都养她了！！你都养她了！！！你@戚柚都要养她了！！］

    万狸：［恶龙咆哮.jpg］

    万狸：［这不是绝美的爱情是什么.jpg］

    万狸：［七夕满满都是糖.jpg］

    最后一张图是网友做的，8G冲浪选手万狸顺手存来用了。

    不就是养她了吗，那又怎么样嘛。

    戚柚：［我那是看她可怜才这么的］

    戚柚：［我不是被骗了吗，以为她没钱了］

    戚柚：［而且的是养一阵子，等她以后东山再起了肯定要还我的］

    可戚柚解释着解释着莫名在车上脸红，照了下车窗，赶紧拍拍自己的脸。

    艾一晗：［对啊，万一哪天我窘迫了柚宝也会接济我的，她是这个意思］

    戚柚：［对的］

    戚柚：［就是这样］

    万狸：［……］

    艾一晗请你原地退群。

    艾一晗：［所以你们昨晚那个误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不去问清楚？］

    万狸：［别问了，就是她自己不心跟迟总告白了，回头想起来害羞倒人家一耙］

    “养她”——四舍五入就约等于告白。

    戚柚：［不是！！！］

    戚柚：［恶龙咆哮.jpg］

    万狸：［你到底害羞个什么，迟总明显也喜欢你啊］

    万狸：［巨龙咆哮.jpg］

    万狸揪揪卷毛，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她没过？］

    戚柚：［没有啊］

    她实事求是地回答完，反射弧仿佛在延迟八秒后意外抵达了终点，突然自己愣住。

    这个轻易出来的答案莫名和许多记忆缠在一起，混乱地在她脑海中浮现交迭。

    ——迟越溪没有过喜欢她。

    虽然迟越溪一直保留着那只她掉落图书馆的钢笔，虽然保险箱的密码是她的生日，虽然还喜欢黏着她做一些没羞没臊的事。可从来没有过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