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是不是害怕所以手这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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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辞偏头去看瑜乔,自从二人一起出了密林,晏辞总觉得瑜乔似乎和以往有所不同。

    此刻这番话出来,看似唐突,却又好像是真心所致。晏辞微微沉默,不再话。

    艳阳高照的时节,瑜乔立在熙,来攘往的长街上,眉眼里都是浓浓笑意。

    晏辞心中一滞,他想起的却是另外一个人。那人同样生了一双俊彩不凡的眼睛。起话来,也是那般的动听。

    晏辞微微笑了一笑,道,“走吧。去前面市集摊贩上看一看,看有没有常用的物件要添置。”

    瑜乔笑着点头,“好……”

    晏辞和瑜乔在热闹的长街上走走停停,直到遇到了一个卖拨浪鼓的摊贩,晏辞方才停下脚步。

    杜子衿曾经送他一支拨浪鼓,不过被他留在京城府中,当初前来蓝关,他自己以为,前尘已断。

    缘尽之时,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放下,所以便只身一人前来蓝关。可惜,自己太高估了自己。

    千里之遥,不仅没有帮助自己放下那一段感情,反而让自己更加的思念对方。

    那些夜深人静之时,尽显心事的美丽梦境,到底是谁也不能体会的刻骨思念。

    晏辞递出去了两枚铜钱,拿了一只最的拨浪鼓。

    瑜乔看到了,便笑,“大人这般岁数,怎的却喜欢这个。”

    晏辞微微一笑,道,“看着好玩罢了。”

    瑜乔见晏辞似有心事,便也不再多。只陪着晏辞在上街之上兜兜转转,买些无足轻重的物件。

    日子一日又一日的过去,转眼便已到了秋天。立秋的那一日,晏辞睡得很安稳,天气暑气退了下去,便只剩凉爽宁静的夜空。

    晏辞睡个大饱,出了房门去了前厅,这里是地方为官员设置的宅院,这几个月来瑜乔一直和自己住在这里。

    庭院的设置和走向,都和自己在京城的状元府邸差不多。

    时下负责园林修建的师傅工匠们,大多相互借鉴,倒是让晏辞生出几分熟悉亲切之感。

    走过一截长长的抄手游廊,便是花厅,晏辞前脚刚迈进去,随后便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那花厅之中,负手而立的身影。数月未见,那人好似消瘦了许多,一件暗云纹卷刻丝的锦字长袍,晏辞面上一行清泪滑过,却似脚底生了根,再也动弹不得,那人听到声响,回转过身来。

    虽然不似上次密林之中匆匆相见,杜子衿胡须剃的干净,但是仍然不减乏累奔波之感。

    杜子衿缓步走到晏辞面前,伸手擦掉晏辞脸上的泪痕,笑道,“怎么又哭。”

    他的指尖带着晏辞熟悉的温度,轻轻触碰到晏辞的肌肤,像是热火烧过的洛铁,指尖游走过的脸颊,似乎开始冒着滋滋的热气,那种被晏辞自作主张压在心底的强烈情感,似乎随着那轻轻地一碰而被召唤。疯狂的在晏辞心里滋长出来。

    “你……你怎么来了。”晏辞问出声,眼泪就又滚落下来。

    “因为实在是太想念你。所以便来了。我只能在这里呆一天,天黑之前便要赶回去。”杜子衿不厌其烦的为晏辞擦着源源不断的眼泪。

    “为什么不叫醒我。”晏辞红着眼睛,只有一天,他一刻也不想耽搁。

    “舍不得。”杜子衿微微笑着,自己也红了眼眶。

    两个人都将彼此望着,谁也不多一句话。过了约莫一刻钟,杜子衿方才问道,“我连夜赶过来,还没有吃过饭,阿辞陪我吃点东西好不好。”

    “嗯。”晏辞点头,眼泪却像是一把碎珠子迸溅而落。心中所有的曲折情感,都随着眼前之人的出现而一溃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杜子衿轻轻低下头,以额抵着晏辞的眉头,到,“好阿辞。快别哭了。你一掉眼泪,我的心都要痛死了。我答应你。不出三个月,我一定接你回京。”

    晏辞轻轻抬起手,他很少主动对杜子衿做什么,此刻却自己伸手拽着了杜子衿宽大的袍袖,声音因为哭泣而微微断续,道,“我要喝红豆粥。”

    杜子衿轻轻在晏辞下巴亲了一下,道,“好,喝红豆粥。”

    杜子衿完,晏辞却还是不动,二人立在花厅之上,时间在无声的沉默里,缓缓流过。

    许久,杜子衿才轻轻地抬起头,牵着晏辞往偏厅走去。早有州府的衙役准备好了餐食,杜子衿已太子之尊,驾临这等苦寒之地。

    衙役们都铆足了劲要好好露一手,所以当晏辞进了偏厅以后,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些个偏心的奴才,平日里怎么饭菜做的没这么的香。”

    旁边有一个掌勺的伙房伙计,闻言立马垮下了脸,道,“呦,晏大人,您可真是冤死人了。您平日里食欲总是不大好,人掂量着您胃口不好。所以饮食上难免清淡了些。

    今日里,点下来了只了几样您愿意吃的,的们才仔细做了,您且放心,日后的把这几道菜名记下来,日日都少不了。再不会让大人受苦了。”

    “大人不。你们便也不知道问一问么。死板的奴才。”杜子衿笑着骂道。

    那厮挠着脑袋道,“哎呦喂,我的个太子殿下。的们那哪个也不是铁石的心肠,怎么就不知道问一下呢,大人到任这几个月,一天比一天的消瘦,我和伙夫的大哥都快愁死了。”

    那厮一脸无奈的道,“可是,的们问也问了,猜也猜了,大人也没出哪些个爱吃的。这大人他是什么也吃不下啊。”

    晏辞在一旁笑道,“好了,我不过是了一句,你看你,倒是喊冤喊得大声,我又没什么,你倒是在这里告起我的状子来。”

    那厮连忙作揖,陪笑道,“人不敢,人不敢。”

    杜子衿见晏辞心情颇好,便道,“好了,好了。你日后将今日的菜品都记下来,好好地做了,下次本王来的时候,如果晏大人比今日里胖上一些,本王便重重有赏。”

    那厮早量了这二人,只觉得这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来了以后,晏大人像是那枯木逢春,转眼便又有了活力起来,又见这太子殿下千里迢迢跑来这偏远之地,又是百般嘱咐照拂,不禁心中感慨,这晏大人看着云淡风轻,却不想竟是一个厉害角色,攀了太子殿下这么一个高枝,怕是也在这蓝关呆不了太长时间了。

    厮心思一转,便行了礼,道,“是是是。殿下放心,的保证太子殿下下次来的时候晏大人比现在要胖上许多。殿下和大人先请吃饭,有何差遣尽管吩咐。的先行告退。”

    杜子衿对这个机灵的厮很是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拉着晏辞在圆桌旁坐了下来。

    自己亲手执勺,为晏辞盛了一碗红豆粥。饱满的豆子配了红枣一起熬制了一个时辰,软香可口,养胃补身,晏辞自己伸手要去拿汤匙,却被杜子衿夺了过来。

    九折描翠微的卷锦屏风,将这桌子圈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旁边的景瓶里斜插了数枝秋海棠,雪白的花色趁着蓝色的净底景瓶,干净里掺杂着几分清丽,倒是好看的很。

    晏辞被杜子衿认认真真的喂了半碗红豆粥,又塞了几口姜汁鸡条,方才停了下来。

    晏辞自己拿了绢帕自己擦嘴巴,杜子衿就着晏辞方才用过的碗和勺子在吃晏辞没有喝完的粥。

    “京中之事,莫非万分凶险?”晏辞尽量做出一副闲聊的姿态。

    杜子衿仰起脖子,将碗里的粥喝了个底朝天。满足的笑道,“阿辞在的地方,连红豆也生的分外好。不知道是不是阿辞太思念我的缘故。”

    晏辞脸上一红,道,“殿下也是文韬武略的人,怎么还分不清煮粥的红豆和相思的红豆区别在哪里呢。”

    杜子衿只笑着不话,良久看着晏辞的脸上越来越红,怕是要恼的模样,方才正经起来,道,“谋权篡位,当然凶险。不过我既然贵为太子之尊,不管是为了阿辞,还是为了天下苍生。哪一样我也不能再由着父皇呆在那个位置上。”

    晏辞偏头去看杜子衿,面上神色颇有几分扭捏,而后犹疑半天,方才问道,“你……你带着叶安行事,是不是为了……为了不让我……”

    那一天他听到的谈话,实在是让晏辞没有办法释怀,他情愿让自己一人孤苦,也不愿意让叶安陪在自己身边。他……他到底是怎样的算尽天机。

    杜子衿似乎并不意外,晏辞这般问他,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杜子衿忽然向前倾身,问道,“阿辞觉得呢。阿辞觉得我待你如何,阿辞觉得我可是那般狠心之人?”

    龙涎香的香气像是总能令晏辞觉得迷幻,言辞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袭来,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尤其是这般呼吸之间都能感受的到的距离。他总是能瞬间失去思维能力。

    晏辞本能的后退一下,撑住后面的椅背,结巴道,“我……我不知道。我觉得你对我。不……不该那么狠心。”

    杜子衿忽然笑了一笑,道,“嗯,阿辞这话倒是不让我伤心,不过至于你那天听到的,阿辞自己看着你便好。我又忽然想起,如果我为了保下叶安,让他陪在你身边,而我丧命在这场宫变之中,或许可以让阿辞怀念我一生。

    这个法子倒也不错。至于到底用哪个方法,倒是要看真的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是怎么想了。”

    晏辞吞了吞口水,看着杜子衿不出话,如果眼前这个人死了,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勇气活在这毫无乐趣的人世间。

    晏辞眼中缓缓续起泪光。一时心中忐忑,却只咬紧牙关不再话。

    杜子衿低头伸手捉了晏辞的手,轻声问道,“怕了么。怎的手这么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