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上京的夏末仍是燥热,蝉鸣……
上京的夏末仍旧燥热,蝉鸣声日夜不停,叫的人心烦意乱,宫里许久没有热闹事了,为了讨太后欢心,隆寿公主特地请来宫外顶有名的喜福来戏班子进宫给太后唱戏,台子就搭在洗云殿的园子里,公主邀来满宫嫔妃一同凑个趣。
宫里敲锣鼓的唱起了太后爱听的《樊梨花》,众人也知道太后高兴,都陪着话取乐。
园子里搭了棚席遮阴,两侧的黄瓷大缸盛满冰块扇凉,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词,贤妃与身旁宫女悄声话:“人就在偏殿,一会寻个由头把钱氏带过去,等陛下过来,正好抓她个正着。”
吩咐过后,贤妃长吁一口气,舒心的坐正回去,拿了一块糕细嚼慢咽的吃着,台上唱的什么词什么曲,早听不进心里了。
她在想,不要怪她心狠,怪就怪那钱御女太自不量力,竟然妄想联合姚氏,以血书去陛下面前告她的御状扳倒她,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个钱氏比起姚氏倒是更有脑子也多几分魄力,不愧是清流书香门第,不过羽翼未丰就敢铤而走险,未尝不是另一种狂妄愚蠢,今日她便要给那钱氏一个教训,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钱氏坐的远,此刻正津津有味听着戏,全然不知另一侧的谋算诡计。
星月也在听戏,偶尔与身旁熙妃几句话,案几上的茶水已没了热气,瑶台见了便上前添茶,一个不凑身,不心泼了半盏茶到星月身上,阿珠急忙上前拿帕子擦,埋怨起来:“你怎么毛手毛脚的,添个茶也能出错?”
瑶台一脸惊慌失措:“娘娘恕罪,奴婢一时不慎撇了手。”
星月起身道:“无妨,换一身吧,不是带了干净衣服出来吗?”
于是阿珠去取来干净衣裳,陪着她去偏殿更衣,今日的偏殿倒是安静的很,一路上都没见几个人,大约是都到园子里听戏去了。
走到偏殿门口,瞧着大门紧闭,星月推了门率先进去,阿珠捧着要换的衣裳跟在后头。
才进门,星月愣住了,这屋里竟然还有别人,一个身姿挺拔的戏子正站在妆台旁照镜子,脸上画的浓墨重彩,戏服半搭半敞的穿在身上,透出一股子风流浪荡来,虽在脸上画了水彩,但光忖度眉眼就知道姿色不凡。
那戏子瞧见她,也是恍然怔在当下。
宫里的娘娘,果真是九天玄女下凡尘般的美人,戏班子里都没见过这样的绝色,只可惜他受命于贵人,少不得要委屈委屈这位御女娘娘了。
于是他上前来,朝着星月一笑:“娘娘是来见我的?”
星月蹙起眉看他:“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你能进的地方吗?还不趁着没人看见赶紧滚,嫌命长是吧?”
那戏子笑言:“没人看见怎么能滚呢,就是要有人看见才好,的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能换家人长相富贵便好,只是要委屈娘娘一把了,青春少艾,大好年华,从此就再无指望了,要怪就怪您得罪了人吧,的也是无可奈何。”
着他就冲上前来要搂住星月,阿珠一把将他推开:“你疯了是不是,不要命了吗?连昭仪娘娘尊驾也敢冲撞?”
三人拉扯挣扎之际,贤妃带着皇帝匆匆赶到,猛的推开门,应景的叫了一声:“老天爷啊!”
一声老天爷后,瞧见星月站在门后冷冰冰看着她,她脸上神色都僵住了,赶忙回头去看自己的宫女,谁知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何故,怎么会是许昭仪在这里?
贤妃转过头来就想着完了,许昭仪肯定以为是她故意下的套,依昭仪的性子,从没有退一步的讲法,这下非得跟她大干一场不可。
贤妃脸色就不妙了,慢吞吞问了句:“昭仪怎么在这里?”
星月便笑:“大伙儿不都是来看戏的吗,瞧瞧,外边唱着,里边也唱着,多热闹!”
皇帝瞥了她与贤妃一眼,无暇顾及这场令人无言的闹剧,略挥手道:“把那戏子给朕拿下,什么东西?”
戏子一听,立刻按着早前贤妃教的话,扑通一声跪下来:“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的是一时酒吃多了,才冒犯了娘娘。”
他跪着,星月站着,侧目相望,居高而视:“你这蠢货是脑子被油糊住了吧,没人治你的罪,你倒是往自己身上揽事,本宫乃是帝王之妃,敢冒犯本宫,你的九族都会被翻出来诛杀,就算埋在地里也给你刨出来,你自己一死躲的掉,活着的人可躲不掉。”
她又轻笑一声:“还有贤妃,来的倒是真巧。”
她忽而冷下脸来:“我跟你素日无冤无仇,如今你非要挑起事端,就别怪我对你不留情面。”
贤妃被她看的心虚:“许昭仪,你这叫什么话?是这戏子冒犯你,又不是本宫冒犯你,你冲着本宫发什么脾气?再若不是本宫及时赶到,你能不能好好站在这里都两,不准早就被……”
“放肆!”皇帝出言制止:“口无遮掩,疯了不成?”
贤妃噤声,含怒下低头,又吩咐身后内监道:“昭仪娘娘身子不适,还不将她送回去休息,今日之事,谁敢多嘴一句,本宫拿他是问。”
星月看向贤妃:“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现下把我送回去休息,明日宫里风言风语就要传遍天了,贤妃娘娘您安的好心,我可看的真真儿的。”
贤妃急道:“许昭仪你是不是疯了,满口胡言,还不快送昭仪回去?”
“谁敢动?”星月环顾四周,放声道:“本宫身怀龙裔,谁敢动我?你们有几条命,有几个脑袋?”
她泰然自若:“本宫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贤妃一惊,敛去神色:“昭仪,可不要为了开脱就胡八道啊。”
皇帝闻言抬起眼,眉梢微动,沉声问:“为何早不?”
星月道:“臣妾要的,还没来得及呢,转眼就有人不安好心要陷害臣妾,陛下,您的后宫里怎么容得下这样的毒妇?对那些心思歹毒的人,应该废了她,把她入冷宫!”
“许星月!”贤妃再也端不下去了,厉声呵斥道:“本宫还站在这呢,你跟陛下进什么谗言?”
星月走过去:“娘娘如此振振有词,看来心里无愧啊?”
她突然伸手抽出御前侍卫所佩长刀,一步步逼近贤妃,刀光冷冽,贤妃被闪了眼,惶然跌在地上,躲在皇帝身后道:“陛下,她疯了,她要杀人了。”
皇帝被这两个女人吵的脑仁都疼,出声道:“昭仪,有些过了。”
星月道:“陛下,您看看她存的什么歹毒心思,要毁臣妾名声,要害臣妾没法做人,还要让陛下心里留下芥蒂,若非臣妾跑得快,不定那狂徒真就把臣妾的衣裳扯下来了,她再带着这么些人过来看,存心要气死我啊,气死我就是气死您的孩子,她是谋杀皇嗣啊!”
贤妃叫道:“你别在这里颠倒黑白信口雌黄,你不是在这站的好好的吗?本宫看你精神奕奕的,能有什么事情?”
星月一把举起刀,贤妃惊的尖叫一声,刀起刀落,睁开眼却见那把刀扎在了那戏子的大腿上,鲜血淋漓,满室哀嚎。
星月指着那戏子道:“把他给本宫阉了,拎走。”
贤妃捂着惊魂未定的心口,只觉得这许星月完全是个疯子。
她不守规矩,不讲道理,宫规和名声在她面前形若无物。
在陛下跟前也像个泼妇一样,陛下竟然还容她如此。
也是活倒了霉了,她压根都没想针对许星月,明明要收拾的是钱御女,偏又阴差阳错的撞上这个煞星,近来真是做什么都不顺。
*
星月回去后就嚷嚷着身子不适,又是叫太医,又是喊医正司的女医官来,折腾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歇下来。
皇帝知道她不适是假,耍性子是真,不过此时他心情愉悦,也愿意陪她耍着玩。
晚上用膳时,星月就语气不善:“贤妃真是本事大,今日的事她没弄鬼谁都不信,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
皇帝搁下筷子,缓缓道:“朕期盼的,是后宫安宁,而不是乌烟瘴气。”
“朕会让太后出面敲她,让她今后老实点,太后是长辈,她可以教诲贤妃,而你与贤妃同为嫔妃,你若插手,便成了后宫之争。”
星月笑了笑:“您量的倒是够清。”
皇帝道:“后宫的争执中,你什么时候落过下风?朕瞧着贤妃都怵你,许星月,你的威风快要比肩太后了。”
“哪能呢?臣妾怎么敢与太后相比?陛下不要折煞臣妾了”星月回道:“只是吧,臣妾如今不能生气,有什么气就一定要发出来,臣妾一气,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气,就不能好好安胎。”
皇帝揉着额心:“你真是个祖宗,要威胁朕啊?”
他忽而猛拍桌子,故作凶恶:“朕还没问责你,这么大的事情谁许你隐瞒?”
星月道:“陛下怎么还发脾气呢,要吓死臣妾了。”
着又捂肚子:“皇嗣都吓着了。”
皇帝道:“如今你可算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有恃无恐,往后还不更加无法无天?”
星月笑着靠过去:“您才是天子,是万岁,可不要自降身份啊。”
皇帝望着窗外月色,眼眸中投映出宫阙檐角,似广寒之风华,他正经时,更添几分孤寂清冷。
他:“朕与你的孩子,不知会是什么样?”
星月撑着头思考:“一定长的很俊,只要不那么顽皮就好了,最好再像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