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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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令儿赶紧坐起来,看见谭谌以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闷声不响回到沙发上,和她面对面干瞪眼,刚才折腾来折腾去,他脑袋上支棱着几绺短毛,配上他现在不高兴的表情,莫名有点好笑。

    “……你没事吧?”

    刚才那一下推得还挺猛。

    谭谌以往沙发一躺,伸手将她揽了过去,他的酒劲完全上来,意识一飘,话音就有些含糊,“有什么事明天再,如果你想生孩子……”

    后半句混在了呼吸里。

    客厅的灯没关,钟令儿实在不想起来,懒懒缩进他怀里,闭眼入睡,任由灯亮着。

    钟令儿醒过来时还早,她悄悄下了沙发,再把被子掖好就去卫生间洗漱去了,出来时谭谌以依然还没醒,却微微蹙着眉,她过去探了一下他的额温,感觉温度正常就没再管了,让他多睡一阵子。

    不过谭谌以没一会儿就醒了,他靠着沙发,听着厨房里刻意放轻的动静,安静待了片刻才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又是清清爽爽。

    谭谌以绕去了厨房,里面正在煮饺子的人只是转过去看了他一眼,他抬脚进去,倚着厨房的墙,看她忙碌的背影,她睡衣外面穿了件开衫,长发用了一支鲨鱼夹固定在脑后。

    后背纤细,看着瘦,其实抱起来软绵绵的,哪哪都有肉。

    尤其是屁股。

    他目光落下去,徘徊一阵再抬起来时,冷不丁对上钟令儿转过来的目光。

    “……”

    谭谌以若无其事,没话找话似的冒出一句风月无关的话,“我昨天晚上叫了你半天,你怎么不理我?”

    钟令儿心想我不就是那么一会儿没理你嘛,这还能计较一晚上?

    他嗓子低沉,语调轻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昨晚看到你的信息,马上就回来了,你要是不喜欢我跟朋友出去吃饭,可以提前告诉我。”

    钟令儿听得奇怪,这件事不是已经揭过了么?

    现在重提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的场合,昨天中午在电话里我看你好像还在生气,就没征询你的意思。”

    “而且你也没让我把话完电话就挂了。”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医院?”

    他不会是……

    断片了?

    不能够啊,昨晚他话口齿清晰,逻辑分明,上下文有条有理。

    这么清醒的模样,居然是醉酒的状态么?

    谭谌以见她一直不出声,催促道:“你句话。”

    钟令儿随口就回一句:“我现在跟你没什么好的。”

    她完没去注意谭谌以的反应,径自把饺子盛入盘子里,端着出去时,发现他还在原地待着,开口提醒道:“过来吃早餐了,一会儿还要上班呢。”

    从厨房出来以后,谭谌以就没再提及任何话题,大概是觉得她没有交流的欲望,他吃完早餐,抽了张纸巾擦嘴,两片薄唇浸过汤汁以后尤其鲜红,

    钟令儿收拾了碗筷,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看见他抬着手,揉捏左侧的肩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问怎么了,他已经转身往玄关去了。

    把人送到警所大门对面,谭谌以:“我这两天可能没那么早回家。”

    钟令儿应了一声,“知道了。”

    今天下了开春以来的第一场雨,一整天都是微雨濛濛。

    阴雨天出警有些麻烦,尤其偏偏赶上午饭时间,钟令儿午饭吃了一半就接到指挥中心发来的警情。

    那边有两名司机在马路上起了争执,发生了肢体碰撞。

    发生冲突的位置就在一条南北走向的主干道上的某个关口,这里平时早晚高峰容易造成交通拥堵,这会儿雨天,那段路又堵得水泄不通。

    钟令儿带着王之珩还有另外两名同事抵达现场时,双方的冲突已经演变得有些严重,现场更是混乱嘈杂,钟令儿看见雨幕中,一个女人抱着昏迷流血的孩子,面色苍白神情无助。

    是许久不见的何太太。

    而另一个当事人是一名男性,他一脸惊惶,正在拨急救电话。

    王之珩去找男人了解情况,另外两名警员也向周围的人询问实发经过。

    钟令儿走到女人跟前蹲下,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披在对方身上,然后道:“何太太,是我。”

    女人抬起头看过去,两只眼睛红肿,面容枯瘦,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救护车很快抵达现场。

    医护人员把何太太怀里的孩子抱上担架,何太太赶紧跟了上去。

    钟令儿让其中一名警员陪着去了医院,方便一会儿找何太太做个笔录。

    另外一名警员过来正算跟钟令儿交代事发经过,看见她淋着雨,准备脱下雨衣给他。

    钟令儿阻止了,:“我没事,反正已经湿了,什么情况?”

    警员:“另一名当事人姓尤,我们根据尤先生的口述,再结合周围目击者的口供,得知事件的起因,是何太太追尾了尤先生的车。”

    尤先生下了车以后,发现车后面的保险杠脱落,要求走保险赔偿。

    何太太否认保险杠是自己撞坏的,因为她刹车及时,只是轻轻蹭了一下,不可能撞坏保险杠,所以她怀疑尤先生在碰瓷讹钱。

    两人在路中间争执不下,何太太的儿子跑下车来,冲尤先生跑了过去。

    当时尤先生觉得对方肇事以后耍无赖,所以情绪比较激动,无意之间推了何太太的儿子一把,没注意分寸,孩摔在地上,后脑勺先着地,当即昏了过去。

    钟令儿听完经过,吩咐警员联系交警过来处理现场,再把尤先生带回警所,做个详细的笔录。

    她原地站了一会儿,正准备往警车所在的位置走时,在混乱拥挤的车辆空隙里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一下子驻足,留神望了一眼。

    果然是赵兮词。

    刚才赵兮词从后备箱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正准备回后车座,开门的一瞬间,她也注意到了钟令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往这边走了过来。

    赵兮词撑着伞过来的。

    她把伞往钟令儿那边移过去,“听刚才前面发生冲突了?”

    钟令儿抹了一下脸颊的雨水,:“是啊,正准备把人带回去做笔录。”

    赵兮词从包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有些操心地:“你注意别感冒了,别仗着家里有个医生就乱来。”

    钟令儿拿着纸巾胡乱擦干净雨水,一边:“我这身体素质,哪有那么容易感冒,你才是,当初你可是一个月感冒一次,自己注意一点才是。”

    两人没聊什么话,赵兮词把伞留给她,自己冒着雨丝上了车。

    后车座的门开的时候,钟令儿远远瞧见车内似乎还坐着个人,由于角度比较刁钻,她只能看见那人的下半身,深色的笔直西裤,一条修长的腿曲着。

    钟令儿不由得好奇多想,猜测那人大概是赵兮词的老板,或者客户。

    怎么想都不大可能是男朋友,前天晚上和她吃饭,她还谈情爱妨碍她赚钱,而且如果赵兮词有了男朋友,没理由不告诉自己。

    她想得投入,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王之珩忽然拍了她一下,“令姐!刚才那谁啊?”

    这一拍来得实在突然,冷不丁就把钟令儿吓了一跳,她回手就是一拳,瞪着两眼,“疯了你!大白天吓唬谁!”

    王之珩讪笑不敢回嘴,等她气消了又问:“姐,刚才那个……”

    钟令儿看他一眼,:“我朋友啊,还能是谁。”

    “那姐姐挺漂亮的……”

    钟令儿闻言,心里又冒出个念头来,“你喜欢么?”

    王之珩没料到她这么直接,年轻人脸皮薄,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敢承认:“刚才看了一眼,第一感觉不错。”

    钟令儿微笑着直言道:“其实之前我是算把你介绍给她的,但是她不喜欢弟弟,觉得麻烦,年纪不懂事,不过万事没有绝对,你要是有这个想法,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表现。”

    王之珩白皙的脸皮微微泛红,比了个“OK”的手势。

    钟令儿拍他肩膀,“走了。”

    这场冲突事件由交通追尾引起,所以案件最后还得移交给交警来处理,当时报警人稀里糊涂没把情况交代清楚,只有人架斗殴,所以警情才交到了这边。

    至于停在路边的那两辆车,现在路段拥挤,车也开不出去,已经电话让交警过来处理了。

    回了警所,钟令儿当即让人调取了现场那个路段的监控,查明尤先生那辆车的保险杠,确实不是何太太的责任,然后就把案件交给交警去处理了。

    至于尤先生伤人一事,医院那边还没有消息,何太太的意思是,等孩子醒过来了再做算。

    是要起诉还是私了,这都是后话。

    傍晚钟令儿下班时,接到了钟检察长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回去吃顿饭。

    她想着反正谭谌以今天不知道几点才能下班,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无聊,正好回去看看许久没见的老父亲。

    结果她回到家,钟章看见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倒是先关心起谭谌以。

    钟令儿脱了鞋,往沙发一坐,:“他没空,不知道几点下班呢。”

    钟章也就没再什么。

    赵峮原本在厨房里忙着做菜,出来看见沙发上的钟令儿,立马堆起一脸笑来,“令儿回来了?别急啊,饭快做好了。”

    完又进厨房去了。

    以往赵峮看见钟令儿就觉得堵心,天天盼着她出嫁,现在好了,人终于嫁出去了,两人许久没见,也没了往日那些计较和冲突,赵峮整个人都鲜亮了。

    这会儿她看见钟令儿,态度都亲和了不少。

    钟令儿也觉得赵峮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果然,有些关系确实只能远距离才能产生和谐美,哪怕近一寸都不行。

    晚上是三个人一起吃的饭,钟昭昭不知道上哪疯去了。

    吃完饭,钟章让她留下来歇一晚,钟令儿无可无不可,她以前的房间里还留着一些衣服,饭后回屋待了一会儿,拿衣服去洗澡了。

    谭谌以是晚上9点多钟回的家,进了家门发现客厅里一片漆黑,还以为钟令儿今天睡得早,于是往卧室走去,一推门,里面也漆黑一片。

    平时钟令儿会在他睡觉的那一侧给他留一盏床头灯,今晚居然连灯都不给他。

    谭谌以只当她还因为昨晚他出去喝酒的事闹脾气。

    可能还包括那晚两人因为生孩子的事,至今无法达成统一意见而不高兴。

    钟令儿近日脾气大,他不敢扰,于是抹黑从衣柜里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仍是轻手轻脚上床,不过等他掀开被子时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他往边上一摸,空空荡荡……

    谭谌以伸手开了床头灯,终于发现自己老婆压根就没在床上,他随即下床,去客卧看了一眼,也没有见到人。

    完了,他把老婆气跑了。

    谭谌以坐在客厅沙发上,给钟令儿拨了两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他咬着手指,一时不知道该联系谁。

    钟令儿的朋友不多,赵兮词的联系方式他没有,对方毕竟是个女性,他对无相关的异性从来都是自觉避嫌,至于钟令儿的同事,他没有来往过,所以也没有她同事的联系方式。

    最后只剩下谭母和他岳父了。

    谭谌以思前想后,一般夫妻之间吵架,女方生气了应该都是回娘家的。

    所以他给钟章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起来,他直接就问:“爸,令儿在不在你那里?”

    钟章对两口的生活并不知情,当即就:“她是在这儿,怎么,她没跟你?”

    谭谌以松了口气,“可能是忘了吧,我……我现在过去。”

    钟章瞧了眼时间,“这么晚就别过来了,她明天就回去了。”

    老婆都被他气回娘家了,他哪里坐得住?

    谭谌以:“没事,我现在过去,爸,你先别跟她。”

    省得她知道了到时候不愿见他。

    钟章不理解,但是年轻人的事,他也不好意思多问,所以就配合应下了。

    谭谌以换了衣服出门,开车直奔老岳父家。

    找老婆去了。

    等他抵达岳父家,夜又深了几分,他身上沾了点冷冷的雨气,发尾湿润。

    钟章过来给他开的门,:“令儿在自己房间里,你吃了没有?我让你赵姨给你做个宵夜?”

    谭谌以换了居家鞋,“不用了爸,我先去看看她。”

    钟章听他这样的声气,终于回过味来了,问道:“怎么了?你和令儿吵架了?”

    谭谌以抿着薄唇,不晓得该如何解释,于是摇了下头。

    眼下这样的情况不适合追根究底,钟章只好不再追问,指了一下里面,:“进去吧。”

    屋内暖和,谭谌以往里面走时,顺手脱下大衣,走到钟令儿的房门前,敲了两下,一时也不着急出声。

    钟令儿正在屋子里翻以前的同学录,看得正投入时听见敲门声,于是起来开门,她还没回过神来呢,外面的人就从门缝里挤进来了。

    谭谌以把大衣丢向一旁的椅子,倚着门垂眼看她,问道:“你,什么意思?”

    钟令儿一脸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他默一下,再开口语调越发的清淡,“有什么事咱们不能好好沟通,你非得这么折磨我?”

    “……”

    钟令儿一头雾水,随即才猛地想起来,她忘记告诉谭谌以自己回娘家的事了!今天乌糟糟发生了一堆事,搞得她都有些丢三落四。

    谭谌以问:“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钟令儿挠挠脖子,跑回床上找出手机,果然有两个未接电话。

    她瞄了一眼来电的时间,回想起来她那会儿赶巧在洗澡,洗完澡出来以后也没看手机,站在书桌前翻看以前那些东西,看着看着就有些忘我了。

    钟令儿回头看他,发现他像是淋了雨,短发冷冷的湿润。

    然后就听见他口吻恨恨地:“你知道洗个澡出来发现自己老婆失踪了有多惊悚么?”

    钟令儿知道不合时宜,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

    ?

    【 作者有话 】

    下一章应该大部分是夫妻俩的戏

    还有,老婆终于吃醋了,可惜谭医生断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