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仿佛在告诉她，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池语央避开原雾的目光, 看向他身后, 那个被“创造”出来的虎瑾。

    自从她察觉到不对劲后，“虎瑾”就停在了原地, 脸上狰狞的表情也渐渐消失不见, 此时的他就像是个机器人，在等待主人的下一步命令。

    而另一边的雪爷也定在原地，毫无动静。

    池语央猜测，这是因为原雾需要分心来和她话, 所以他忽略了对幻境中其他角色的控制。

    她又多看了虎瑾一眼，看完就立刻低下了头。

    这般死气沉沉的眼神，现实中，池语央只在虎瑾脸上见过一次。

    ——她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幼崽形态的虎瑾, 被她救下后睁开眼的那一瞬间。

    她看到了那幼的白虎, 眸中一闪而过的绝望情绪。

    当时池语央以为她是由于压力过大，才在一只老虎眼里看到了近似人类的感情。

    而且, 那情绪出现的时间过于短暂，短到她甚至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消失。

    但现在回想起来……

    池语央再次抬起头，和原雾对视。

    原雾明明可以选在任何时间点给虎瑾下毒, 但他却偏偏要等到虎瑾进阶的时候才下手。

    如果这毒对于虎瑾无效，或是效果没有那么显著，那原雾做的事就是白费功夫。

    “你不仅要虎瑾的命，还企图毁掉对他来最重要的东西。”

    对那时的虎瑾来, 他最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力量。

    “他的力量。”池语央讽刺地笑道，“可惜虎瑾太过强大，你下的毒根本要不了他的命。”

    太过强大？

    看着微笑不语的原雾，池语央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

    原雾的心思缜密，不可能犯这种低估虎瑾力量的错误，反而他应该会更加在意虎瑾力量的上限。

    静下心后，池语央意识到她一直把自己困在了一个逻辑中。

    她觉得原雾恨的是整个虎族，但如果这只是他的障眼法，那么很多事就能得到解释。

    比如虎娅中毒之事可能只是个意外。

    但虎娅中毒后，濒死的状况是事实。

    自己的出现，的确让他措手不

    及，但现在发生的每一步，似乎都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走。

    如果她没有出现，原雾会做什么事？

    “那时，虎瑾最重要的东西是力量，可他根本不知道进阶的代价。所以他一旦尝试进阶，他势必会失去所有的力量变回幼崽。”池语央想起虎瑾三个兄弟对他后续的追踪，如果虎瑾会因为进阶失败而死亡，那追踪就是多此一举。

    或许他们是为了证实虎瑾的确已经死亡，但更多的可能是，原雾从最初就知道虎瑾不会就此消逝。

    “所以你等的就是虎瑾变回幼崽的一刻。”

    原雾无法进入虎族领地，但他能够控制其他兽人的精神，而虎瑾的三个废物兄弟，显然比其他兽人更容易被控制，让他们下手，也更能击虎瑾的精神。

    被亲生父母抛弃，再到被手足害死，饶是强大如虎瑾，也一定会有意志崩溃的时候。

    又或者，原雾根本不用亲自动手，他直接控制虎瑾的兄弟，让他们给他喂下可可豆，幼崽形态的虎瑾即刻就会毙命。

    好狠的心思！

    “可惜，他的命真够大的。”被猜中心思的原雾却一点也不慌张，他嘲讽道，“也是，他的力量毕竟来源于我们的父亲，一位强大的五阶兽人。”

    此时的他，面色红润，话时也一反往日的虚弱，变得铿锵有力。

    可池语央还是从这话语间捕捉到了原雾强烈的嫉妒和愤恨。

    这是他控制的幻境。

    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把自己塑造成他想要的形象。

    但现实中，他也许还是那副模样。

    可照原雾这口气，他仿佛在，如果是他，要不是身体的拖累，他能比虎瑾更强。

    池语央暗自摇了摇头。

    虎瑾作为唯一一个虎族成年时就达到四阶的兽人，除了天赋，他肯定也付出了不少努力。

    既然原雾也达到了四阶，他应该能体会到这条路上的艰辛，可他却一直在否定虎瑾的能力。

    不，也许不是否定。

    他或许是觉得，同样是雪爷的孩子，他却疾病缠身，这不公平。

    池语央想起她一开始的猜测，原雾要虎瑾的命。

    这样想来，原雾进阶的代价应该就是他的命，不然他也不会急切地让虎瑾给他续命。

    “池，

    不要白费心思了。”现在的他能够读出池语央的想法。

    虽然不是所有，但大体上他能听到她思考的内容。

    原雾见池语央陷入了沉思，他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脸。

    池语央立刻反应过来，她朝后躲了躲，拍开了他的手。

    “请你自重。”

    原雾手上的温度冰冷，和经常抱着她的那双手一点都不一样。

    只是离开这么一会儿，池语央就想念起了虎瑾的体温。

    也不知那只老虎，现在在想什么。

    ……

    “你早就知道进阶的代价是要用重要之物去交换！”虎瑾没有直接回答关于选择的问题，“你恨我，不是因为我是虎族兽人，而是我拥有你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

    此时的虎瑾感受到，原雾身上的压迫感在变强，但随着压迫感的增强，他生命的气息在一点点地流逝。

    “你进阶的代价，用的是你的命。”虎瑾顿了顿，“你想用我的命来续你的命？还是想拥有我的力量？”

    刚咳出一口血的原雾缓了缓，才接话道：“是又如何。”

    他得极其之慢，同时还带上了意味不明的情绪。

    这对伴侣，一个困在幻境中，一个在现实里挣扎，此时此刻想的却是同一件事。

    他们才认识多久，就能有这般默契！

    凭什么虎瑾就能拥有这么爱他的伴侣？

    这一想法出现的瞬间，原雾脑海中突然浮出虎瑾母亲的模样。

    那只惹人讨厌的母老虎！

    虎瑾眼见着原雾的神色变幻莫测，眼眸里也逐渐染上了疯狂。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冷意。

    “不用你做选择了，你给我去死吧！”

    ……

    在幻境中，原雾也有了反常的变化。

    池语央看见原雾的眸色变得忽明忽暗，双眼中蓝色与黑色交织，一时之间让人无法判断他到底在想什么。

    “原雾？”池语央没想到原雾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你们两个，给我一起去死吧！”原雾猛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扑过来，试图掐住池语央的脖子。

    池语央一个闪身，躲过了原雾的攻击。

    她看着面前大口喘气的原雾，心下一惊。

    不对劲。

    原雾这仿佛是被人附了身。

    就像来雪爷的雪屋之

    前，他表现出来的样子。

    那时，雪爷叫了个名字。

    而他也提到过，他的母亲曾在他的身体里。

    如果当时原雾还没有控制她，那么那时候发生的一切应该都是真实的。

    池语央定了定神，她摸着胸口跳动的心脏，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她又向后退了一步，以保持安全的距离。

    “你是原雾的母亲？”她试探道，“原焉？”

    原焉这两个字被念出来的瞬间，面前之人忽地停住了再次要扑过来的动作。

    原雾漆黑的瞳孔里，失去了应有的焦距。

    “……现在我们都在你儿子的幻境里，按理来，你应当杀不死我。”

    这只是池语央的猜想。

    但既然原雾被“虎瑾”杀死后还能复活，那么明幻境中发生的事，并不会映射到现实之中。

    见原雾停下了脚步，她才继续道：“我有个关于雪爷的猜测。”

    “你。”原雾忽地出了声，“池，抱歉，我的母亲吓到你了。”

    话毕，原雾坐了下来。

    他的脸上扬起个温和且平静的笑容，似是在安抚池语央。

    然而，见到这个场景，池语央只觉诡异。

    她对上原雾的视线，发现他的眼睛一蓝一黑。

    而蓝色的那只，像是安上去的玻璃珠子，根本不及虎瑾那双异瞳的一分。

    “异瞳，就那么好看吗？”原雾问道。

    这句话让刚要开口话的池语央吓了一跳。

    原雾读出了她的想法？

    “我并不能听出你全部的想法。”原雾道，“不过大部分都能听见。”

    “……好看的不是异瞳，而是虎瑾眸中的生动。”面对这个好似定时炸/弹一般的原雾，池语央只得给他解释，“雪爷那双眼睛，就……”

    十分冰冷。

    这四个字她放在心底，没有明。

    “对我来，就和其他兽人的眼睛，没有任何区别。”池语央一口气完，立刻转换了话题，“到雪爷，我想问，他进阶，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你猜。”原雾一反常态，没有直接回答池语央的问题。

    但他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让池语央突然有了底气。

    “我听雪银提到过，对于雪虎族来，他们非常在意子嗣一事。”池语

    央停顿了一会儿，以此来观察原雾的神情。

    “你和你的母亲，是不是都认为雪爷进阶的代价是子嗣？”

    “你是虎瑾的哥哥，可你还是活下来了。”

    “而你你母亲在你的身体里，是不是她为你续了命？”

    随着池语央出的话，原雾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但池语央依然没有逃脱这个幻境。

    看来原雾对她的智商很有信心，这都没能让他感到意外。

    “唉……”

    见此，池语央只能继续下去。

    “可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的。”

    着，她的眼前忽然就出现了她家那只老虎，熠熠生辉的双眸。

    虽然她认为性格大部分还是来自后天成长幻境中的影响，但先天因素也有可能占了一部分。

    “雪爷他进阶付出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每天都在零点前挣扎（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