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斗当日, 池语央意识到她又要再次面对先前和她闹过不愉快的雌性们。

    不仅如此，她还会见到其他族人。

    虎斗是算是族里的盛事之一，重要程度相当于现世的春节。

    这就意味着, 绝大部分的虎族兽人都会参与到其中, 无论是作为参赛者、观战者, 还是裁判。

    出发去族长洞穴前, 池语央忍不住碎碎念道：“那些雌性已经被虎瑾母亲警告过了，所以她们这次应该不会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吧？”

    就在这时，洞穴外响起一阵嗷呜声。

    池语央兀自摇了摇头，压下纷乱的思绪, 继而走了出去。

    一只毛色锃亮, 全身浅黄的老虎已经守在洞口。

    “虎姝, 麻烦你了！”池语央坐上老虎后背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

    平时虎瑾都会趴下以便她能够稳稳坐上。

    池语央心翼翼地按住虎姝的脖子, 借力跨上她的虎躯。

    即便她放轻了动作, 在坐定的那一刻，她仍然感觉到身下的老虎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看起来, 虎姝并不常“带人”。

    要不是虎瑾不在，她也不必麻烦虎姝。

    作为虎斗的参赛者, 虎瑾和虎姝的伴侣需先去族长的洞穴处报道，而观战者要等待族长的通知后才能够入场。

    听上去还挺有序的。

    这是池语央当时听到虎斗的安排后，心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

    不愧是族长。

    虎瑾的领地在虎族的最外围, 而虎姝的速度也没他那么快，路上自然耗费了一番功夫。

    当虎姝带着她穿过一片树林，兽人间的争吵声, 夹杂着嗷呜的虎啸便入了耳。

    到达目的地时，吵吵嚷嚷的场面一度冲击着池语央的耳朵。

    ——上百个观战的兽人围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型的圈。

    圈的内部应该是在比赛的兽人。

    隔着老远, 池语央都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叫嚣声。

    而且不止一对兽人在斗。

    圈内的参赛者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斗，圈外的观战者也热火朝天地吵了起来。

    还有愈吵愈烈的征兆。

    不过好在，除了吵一点，整体来还称得上有序。

    虎姝已然变回人型，她附在池语央耳边解释道：“

    面前这些是今年刚成年的老虎们。”

    池语央闻言点了点头。

    她觉得虎斗和春节相似的另一点就在于，虎族兽人会根据虎斗来判断成年的时间。

    虽然兽人不会刻意地计算年龄，但按照虎族的算法，在前一届虎斗前成年的虎瑾正好比眼前这些正在乱斗的老虎们大一岁。

    虎姝的解还在继续，“他们的实力大多只有一阶或是二阶，所以会用混战的形式来决出最后的唯一优胜者，优胜者则可以进入下一轮的比赛。”

    “唯一优胜者？”池语央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这个“唯一”听上去，怎么有点拉仇恨的既视感？

    “对。”虎姝的目光投向圈内，优越的视力让她一眼就锁定了正中心的位置。

    她指了指还没倒下的那几个雄性，“他们是这些老虎中为数不多的三阶，似乎还都只是三阶初的实力。我估计他们还得再战一段时间才能决出胜者。”

    话里带着少许惋惜之意。

    但只一瞬，她又得意地补充道：“看起来他们的实力比不上我们这一辈。”

    竟连个四阶的都没有。

    池语央看不太清虎姝所指的地方，她只隐隐约约瞄到两三个虚晃的人影。

    还没等她仔细分辨，视线就被攒动的虎耳们给遮挡住。

    “哎，自从雌性们不参加虎斗后，观战的氛围就越来越差了。尤其是这群刚成年的老虎们……”虎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全然忘记去年虎斗刚成年的她观战时，也曾是其中狂热的一份子。

    多虎混战的局面越接近尾声，争吵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更加尖锐。

    一声高过一声，且十分刺耳。

    池语央却笑了笑。

    从雌性们争吵的内容中，她似乎嗅到了春心萌动的气息。

    “虎姝，能不能带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她忽然迫切地想知道虎瑾现在在哪里。

    “哦好！”虎姝这才记起此行的目的，她们是来给各自的伴侣“加油”的。

    加油这个词是从池语央口中学到的。

    据是助威的意思。

    “池，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和我们不太一样。”虎姝的嘴里冒出突兀的一句话。

    事实上，刚和池语央认识时，虎姝就有类似的感觉，相处过后，她更

    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池语央的心中“咯噔”了一声。

    她低下头，边避开拥挤的雌性们，边声地道：“可能是因为我不是虎族兽人吧。

    “也不太像猿族兽人呀……”耳力极佳的虎姝并没有错过这句话，但她的话却淹没在了四周的吵闹声中。

    池语央普通人类的听觉无法准确地捕捉到她的声音。

    见身旁的人没有回应，虎姝自顾自地替她圆了一句。

    “看来池在猿族受了不少苦，不然她也不会离开自己的部落。”

    罢，她略带同情地望了池语央一眼。

    ……

    池语央和虎姝穿过好几个大型的一二阶混战圈后，她们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空旷的场所。

    “怎么今年观战的族人这么多啊？”虎姝拍了拍身着的兽皮上，因拥挤而产生的褶皱。

    池语央瞥了下她手臂上的两条黑纹，好似不经意地问道：“虎姝，你也是二阶兽人，为什么不参加虎斗？”

    虎姝的表情呆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因为……”

    一个“因为”紧紧地卡在喉咙里，后面的话半晌都没能接上来。

    难得一次，池语央替一向嘴快且多言的虎姝接了话。

    “是因为同龄的雌性兽人们也不参加？”

    池语央脑中浮现虎晚等兽人的模样。

    除了长相的风格有些差异，她们的体型与虎姝也大不相同。

    虎姝连忙点头。

    见此，池语央没有再追问下去。

    雌性和雄性老虎的体格相差不大，但狮子间却不一样。

    据族长猜测，在某种程度上，兽人的兽型决定人型能力的上限。

    混入了狮族基因的虎族兽人，能力会受到影响，也自然斗不过纯种的虎族兽人。

    虽然虎斗里比不过，但无奈她们长了张能叭叭的嘴。

    想到那些雌性，池语央的耳边莫名响起了嗡嗡声。

    她换了个话题。

    “这里的观战者好少。”

    虎姝的消沉只持续了短短一会儿，她很快地又变回精神焕发的母老虎。

    “前方应该是三阶兽人一对一的斗。”她突然将声音压低，却在同时加快了尾巴晃动的频率。

    池语央捧场地将脑袋凑了过去，脸上也露出个好奇的表情。

    虎姝的眼珠子转了转，

    “我告诉你个秘密。”

    除了虎斗前刚成年的兽人会不论阶数分在一起以外，其他的都按照实力来决定争斗的对手。

    族内一到二阶的兽人占多数，所以采取混战模式。

    剩下的兽人里，三阶的为一组，四阶的则是另一组。

    她们至今还没看到四阶的虎斗组，但三阶的观战者真的是少到……

    池语央抬头望了望四周。

    周围的树看起来比观战的兽人还要多。

    在她思考间，虎姝将所谓的秘密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完。

    “一二阶因为数量众多方便挑选，四阶兽人属于族里少有的强者，所以族里的雌性们不太关注夹在中间的，三阶的虎斗。”

    如池语央所猜的那样，作为观战者的雌性会被雄性战斗时的英姿吸引，因此有数量优势的一二阶混战圈吸引了不少兽人。

    观战四阶兽人则是因为慕强心理。

    “但我和我家那只老虎就是在虎斗的时候认识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池语央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并不觉得虎姝带有恶意，但她的思维向来大胆奔放。

    而虎姝的伴侣是个三阶兽人。

    “池，你也要为你自己做算呐！再，三阶兽人也有可能升至四阶。如果虎瑾……”

    池语央立刻捂住了她的嘴，避免她把后面的话下去。

    她大概能猜出虎姝想表达的意思。

    但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因此即使虎瑾不在这里，池语央也不想再讨论下去。

    然而，当虎瑾的笑脸在她眼前晃过时，一个缥缈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了过来。

    “媳妇。”

    出声者顿了顿。

    “虎姝。”

    虎姝的后背瞬间一凉。

    “虎瑾？”池语央一愣。

    她朝前后左右都看了看，却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

    难道是因为背后某虎“坏话”，以至于她产生了幻听？

    池语央偏过头，瞥见虎姝面上夹杂着惊惧和愣怔的神情。

    还有一丝庆幸。

    庆幸池语央及时地封住了她的嘴，没让她接着下去。

    “唔……唔！”虎姝想开口话，但挡在嘴边的手还没有被拿开。

    池语央讪笑着收回手，“虎姝，不好意思，一时激动……”

    虎姝还没来得及多吸几口

    新鲜的空气，就赶紧抬了脑袋，循着发声源，快速地朝一棵高耸的大树指去。

    “池，你家虎瑾在那上面。”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池语央望见不远处的青葱间，藏着一抹雪白。

    虎瑾斜靠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单手懒散地撑着脑袋，和她们对视。

    池语央并不能清晰地看见虎瑾脸上的神情，但虎姝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少年在笑，笑里暗藏的深意却令她发慌。

    或许是因为她心虚。

    虎姝不确定虎瑾在树上待了多久，是否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况且……换伴侣一事在族里十分常见。

    虎姝极力安慰自己。

    虎瑾的笑，只是普通的笑而已。

    他平时在池面前就是笑得特别张扬。

    见媳妇朝自己挥了挥手，虎瑾迅速变换兽型，顺着树干跳了下来。

    落地的那刻，他又变回人型。

    不过十秒的时间里，虎姝的思维挣扎了好几次。

    “虎瑾，你在树上做什么？”池语央从虎瑾的怀里抬起头，察觉到他的眸子似乎比平时暗沉了不少。

    “在休息。”虎瑾眨了眨眼睛。

    睫毛也跟着一起颤了几下。

    池语央顿时信了他的话，“是比赛了几场，累到了吗？”

    着，她低头查看虎瑾身上的情况。

    既没有明显的伤痕，也看不见任何血迹。

    虎瑾任由她仔细检查。

    “是的。”

    一旁默默观看的虎姝意识到，她不该那番话。

    池和虎瑾的伴侣关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牢固。

    而且，虎瑾绝对听到了！他撒谎他在树上休息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见过去年虎斗上，虎瑾一连拿下好几场比赛的胜利，且丝毫不知疲倦的模样。

    现在这个时间，他最多比了两场，怎么可能会累！

    虎姝又看了看池语央。

    少女正仰头，努力地去够虎瑾的耳朵。

    她一下一下地摸着那对虎耳，语气又轻又缓，神情也无比温柔。

    “虎瑾，你别为了奖励累到自己。”

    眼里满是疼惜。

    仿佛虎瑾再表现出一些疲惫，她就要直接改口就算他不赢，她也会兑现奖励。

    被安抚的少年唇边划过得逞的笑意，但在顷刻间，又变为低低的一声。

    “嗯。”

    虎斗的优胜他势在必得。

    但他很享受这一刻，媳妇的慰问。

    虎姝看傻了。

    虎瑾从就不爱上课，族长也评价他没有学习的天赋，以至于同龄虎虽然羡慕或者嫉妒他的力量，却从不认为他会使任何手段。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虎瑾不是不会，而是不屑。

    其他兽人根本不值得他花心思去应付。

    虎姝再次看了一眼池语央。

    “虎姝，怎么了？”池语央注视到她的视线。

    “没……没什么。”虎姝结巴了几声，才将话完，“既然虎瑾……来了，那我就先去找我家那只……”

    “我们一起去吧。”虎瑾笑道。

    池语央偏过头看他。

    “今年三阶的优胜者想必是你的伴侣。”虎瑾顿了顿，“族长，我的下个对手就是三阶中的优胜者。”

    战斗中也存在着升阶的可能性，但不同阶数间的差距略大，所以族长规定每一阶的优胜者能够越阶和下一阶的兽人进行虎斗。

    池语央怔了怔，随后朝虎姝扬起个灿烂的笑容。

    “虎姝，虽然我们是好朋友，但我还是想，我家虎瑾一定会赢！”

    族长曾经从遥远的部落里听到过一个词，叫做“妇唱夫随”，并在上课时教给了他们。

    虎姝在课上没能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但看着面前两人同步到令虎发指的笑容，突然间她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并且引申出一个词。

    “妇债夫偿”。

    想到这，虎姝叹了一口气，她替自己的伴侣默哀了片刻。

    不幸的是，她刚刚惹到虎瑾。

    作者有话要：介绍规则花了些篇幅-虎姝是被族内风气带坏，她本身性格并不坏噢（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