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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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全呼哧呼哧地甩着臃肿的身子从乾清宫出来往昭德宫赶,刚进了内室便听见里头噼里啪啦一阵瓷器坠地的声响,赶忙缩回了胖脚往帘子后头躲,还没缓过一口气儿,一只青花瓷杯就飞过来招呼到了他头上。

    “不长眼睛的东西!你躲那儿膈应谁呢!”

    德全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却不敢求一声饶——这是江剡定下的规矩,即便他现在不在宫中,底下的人谁也不敢犯禁。

    郑贵妃垂眸看着德全,脸色愈来愈沉,只鲜红的玛瑙坠子晃荡在耳畔,衬得纤颈愈发莹白,美艳得紧。一身宝红色的立领对襟金线绣海棠的宽袖袄裙,整个人凌傲艳丽得像攀到了嘉树高枝处的凌霄花。

    一旁伺候的太监王彬在后头看着,有心救这蠢出升天的干儿子。

    “前头怎么样了?还不快禀了娘娘!”

    德全这才回了几分神智,仰头向贵妃心禀道:“前头有个给事中撞柱了,几个年岁大的御史也跪不住昏了过去……”眼见贵妃又要发作,赶忙接着道,“但陛下根本没召见他们,还下了旨申斥。娘娘且放宽心,别他们手里根本没有确凿证据,就算有,陛下也是护着娘娘的。”

    这话郑贵妃听着熨帖了几分,挥手让他下去。王彬在旁察言观色,知道贵妃缓和下来。到底,娘娘并不在意那些大臣如何,她只是想听听陛下的反应。于是,他便给身旁的宫女玉茗使了眼色。玉茗去重新沏了一杯新茶送了进来,王彬接过递给贵妃。

    郑贵妃接过茶,转头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办事不干净,那魏氏脖子上的勒痕被人发现了端倪传到外廷,如今闹成这样,本宫还怎么解决那冒出来的杂种!”

    “娘娘教训的是,都是奴才的错。”王彬赶忙认错,却也劝道,“依奴才之见,此事先缓缓,不如等督主回来,必有办法收拾了他们!”

    陛下宠爱贵妃没错,可再闹下去,只怕他们这些奴才要遭殃。

    这些年来,郑贵妃跋扈,却深受陛下宠爱,宫中嫔妃怀孕者接连流产,就连好不容易偷偷生下来的大皇子、二皇子也接连夭折。前天夜里,皇帝正感慨着自己至今膝下无子,伺候在旁的太监刘思只好将陛下还有一子的秘密了出来,皇子一直养在首辅徐正龄府邸之中,正是那个六岁才被接回本家,对外称是徐府嫡长子流落在外的外室之子。陛下当夜出宫接回。贵妃得到消息后,怒不可遏,竟然让这杂种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到了二十岁!于是第二日藏在安乐堂的皇子生母魏氏还没赶上封为贤妃的圣旨便“悬梁自尽”,一直偷偷照看皇子的太监刘思也“吞金自杀”。群臣激愤,在乾清宫前跪请陛下处置了贵妃郑氏,这德全方才正是去探消息的。

    提起江剡,贵妃神色悒悒,垂眸拨弄着茶盖,要是他在,绝不会弄成如今这个局面。想想却也知道闹成这样已非动手的好时机,那群文臣闹腾起来连命都不要,她也并非全然不忌惮,可到底咽不下这口气,“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奴才倒有个主意,眼下那杂种还在慈宁宫中由太后看顾着,过些日子便要住进端本宫,届时必要拨些宫人进去。咱们趁机安插进人,先监视着,等这阵风波过去了,再叫他下手也方便。”

    郑贵妃啜了一口茶,凝神想了想,“你有人选?可不能是咱们宫里的,否则日后怕还是要算在本宫头上。”

    “就前儿个德全新认了个干儿子,酒醋面局的,还没几人知道,原本是要领着来给娘娘宫里做事。如今来看,倒是合适。”

    贵妃冷笑了几声,凉飕飕地看着他,“你比陛下和本宫有福气得紧,徒子徒孙的倒是多。”

    “哎哟!娘娘,”王彬跪了下来哭丧着个脸,“您这可折煞奴才了。奴才是个没根儿的,什么徒子徒孙,都是娘娘养的猫儿狗儿。”

    贵妃垂眸看着他,冷着脸不话。

    “娘娘不如把他拖下去个几十板子卸卸力气,省的他那没把门的嘴镇日里惹娘娘生气。”玉茗站在贵妃身后瞪着王彬道。

    郑贵妃见王彬被玉茗瞪了一眼后蔫蔫儿的怂样,有些好笑,折腾这一顿,气也消的差不多了,转头对玉茗道:“行了,你可别诓本宫,了他,心疼的还不是你。”

    王彬这才谢了恩起身。

    “那就按你的做。”郑贵妃拿眼睨他,鲜妍的红唇勾了勾,“可别再办砸了,不本宫怎么处置你,就江剡回来了,怕也要剥了你的皮。”

    想起西厂提督兼司礼监秉笔江剡来,王彬恶寒地了一个激灵,忙应道,“是,是。”

    ***

    时值初冬,这一天都是阴霾霾的,到了晌午太阳没出来,雪倒是落下了。黄昏时,跪在乾清宫的大臣们哆嗦的哆嗦,昏的昏,朔风厉厉,积雪压肩,却谁也没有肯回去的,最后还是皇帝命锦衣卫将其硬拖回了府中,以听信流言、扰乱圣听之名将其禁足反省。

    酒醋面局的一间房里烛光透了出来,映着扑扑簌簌地在窗纸上的雪。房内,怀恩枕着双臂,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把挂在脚尖的黑布鞋晃荡来晃荡去,闷闷不乐地发着呆。

    那她那刚认的干爹德全有没有把她的事儿办成啊,这都几天了,她的五十两银子啊,不会水漂了吧。

    想到这里,怀恩有些烦闷,将挂在脚上的鞋甩飞了出去,那可是她全部的积蓄!

    突然,咚咚,有敲门声。

    怀恩一个鲤鱼挺起身下了床,慌慌张张地去找被自己踢飞的两只鞋,心里砰砰地跳了起来。同屋的老二和老三不能这么早回来,会不会是干爹!可这么个天儿!

    想到这里,再不敢耽搁,只踩着找到的那一只鞋去开门。门前的厚布帘子一掀开,风雪往里头灌,果然是德全,穿着袄子裹了大氅,更臃肿了。头上缠了绷带,脸色也不怎么好。

    怀恩忖度着德全的面色,明显心情不好,可到底也是冒着风雪来了,怀恩一时也拿不准自己的事办成了没有。

    “干爹!这大雪的天!您老怎么亲自来了!快进来,儿子屋里烧了炭盆您进来暖暖!”怀恩殷勤地迎了进来,替他拍积雪,解了外头的貂毛大氅。怀恩暗暗摸了一把毛,水光滑亮的,锋也出的极好。在贵妃身边伺候果然好东西不少。

    德全站在门口任由怀恩伺候着,这一低头,就看见他只穿了一只鞋。德全本就心情不佳,郁郁地皱了眉头开口挑刺儿,“怎么鞋都没穿齐整?”

    “害,儿子这不着急嘛!那些个酸儒都怎么来着,贵客来了要……要,哦,倒履相迎!”怀恩一拍脑袋,心地恭维着。

    “哼,你可别诓咱家。那是穿倒了鞋,你这儿还没穿上呢。”嘴上虽这般着脸色却明显好了不少。

    “嘿嘿,”怀恩见德全面色缓了几分,再接再厉地拍着马屁,“还是干爹学识大,儿子不过在内书堂混了几日,有样学样罢了,倒是在干爹面前闹了笑话。”着怀恩躬身要扶着德全进来。

    德全却挣开了他的手,怀恩愣了愣,却见德全重新开了门迎了一人进来,那人将黑色帏帽摘了下来。

    来人身量不高,长脸细眼,扁嘴圆额,脸上带着几分瘆人的笑,不是王彬又是谁!

    郑贵妃宫里有厨房,怀恩去那里送过几次面米,自然见过几次。怀恩怔了片刻,便认了出来。怎么贵妃面前得脸的大太监都来了。自己托德全在郑贵妃宫里谋个差事而已,怎么会让王彬亲自前来?方才为什么躲在门外?

    怀恩心里忐忑着,面上不显,赶忙跪了下来,“孙儿给干爷爷请安,干爷爷万福。”着磕了一个响头。

    “你这猴儿!谁是你爷爷。”江彬眯眼笑骂道。

    怀恩仰起头,露出一排白牙,眉眼弯弯,左颊上显出了一只浅浅的酒窝,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样,“德公公是奴才的干爹,您是奴才干爹的干爹,可不就是奴才的爷爷嘛。”

    王彬侧脸朝德全点点头,“你这新收的干儿子倒是伶俐。”

    “干爹看的上他,是这子的福气。”德全恭敬回道。

    怀恩支耳听着,难不成王彬方才留在外头是想偷偷观察自己?然后重用?怀恩心里雀跃起来。他这干爹还挺靠谱的嘛。

    王彬给德全使了个眼色,德全便出去了。

    怀恩心里疑惑,却还是起身扶着王彬进来,用袖子擦了擦凳子,“干爷爷您坐,孙儿这儿简陋您多担待,孙儿给您泡壶茶驱驱寒。”

    “不必了。”王彬撩袍坐下,正了正脸色,指着面前的空地,“你站这儿,咱家有话同你讲。”

    “是,干爷爷请。”怀恩从善如流。

    “听德全,你想进昭德宫?你几岁进的宫?”

    “回干爷爷的话,奴才十岁就进宫了。在内书堂学了几年,分到了老太妃宫里,太妃薨后,奴才就被分在这酒醋面局当差。奴才有幸去过贵妃娘娘宫里几次,见娘娘宫里尽是灵巧人儿,奴才也想进去跟着公公们涨涨见识。”

    “哦?”王彬掀起眼皮儿看他,有意刁难道,“只想涨涨见识,不想为娘娘效力?”

    “若有幸为娘娘效犬马之劳,自是奴才的福分。”怀恩抓住机会表忠心。

    “眼下娘娘倒是有桩烦恼,你若能帮娘娘一二,也算为自己挣了个前程。”王彬着,不错眼地量着怀恩的反应,“只是要去的不是昭德宫,而是……端本宫。”

    怀恩心里先是迷惑了一瞬,转眼便明白了几分。贵妃的烦恼还能是什么,自然是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刚接进宫里的三皇子朱辞远!而这几天空多年的端本宫正在收拾,可不就是为了迎朱辞远嘛!王彬的意思难不成是要自己作为郑贵妃的内应,埋伏在三皇子身边?想到这里怀恩已是心惊胆颤,脊背生寒。

    “孙儿但听干爷爷吩咐,多谢爷爷给孙儿机会。”怀恩压下心中的惊恐,跪下磕了个头,仰头笑嘻嘻应道。王彬亲自前来,话都到这份儿上了,自己若拒绝,只怕今晚就会被灭口。

    “好,果然聪慧。”王彬很满意怀恩的反应,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瓷瓶,“到三皇子身边后,半个月内,将这瓶里的药丸加进三皇子的茶水里,遇水即化。”

    怀恩看着瓷瓶在烛光下晃着的光,惊惧地咽了口唾沫。她原本只想先应付下来的……

    作者有话要:

    1.郑贵妃和朱辞远的关系对历史上的万贵妃有所参考,但不是原型。

    2.太监一词准确来是宦官中的品级之一,但是由于明代太监地位提高,太监渐渐成为一种统称。本文就用统称。

    3.二十四监,是内监衙门,包括十二监、四司、八局。女主属于酒醋面局。

    4.江剡(音同扇),本文重要人物之一。

    5.本文朝代架空,朝制仿明,私设很多,勿考据。

    6.由于朝代架空,所以宫殿名称布局功能等基本都参考现如今故宫的形制。

    下面是预收,下本和下下本,求收藏:

    《做他的恶毒继母》

    伪妈文学/强取豪夺

    陆家有女陆令纨,芬芳高洁,兰质天成。

    侯府世子齐昭南见她的第一面,便觉惊鸿一瞥,爱上了她清冷卓绝的模样。有幸,他折下了这朵高岭之花。

    可惜两人一朝谈崩,那女人竟然要与自己一刀两断,另觅佳婿。他冷冷一哂,也不去哄,只屡次搅黄她的佳婿,等她来认错服软。

    不料他外出公干归来,却见她端坐高堂,用那琉璃般的妙目傲然地睨着自己。

    他的父亲道:“允怀,拜见你母亲。”

    她竟成了他的继母。

    他气的咬牙切齿,将手中杯盏捏碎,发誓要让她痛哭悔恨。于是他屡次下绊添堵,不肯给她安生日子。

    可当他得知她即将遭人陷害,失去清白,终是软了心肠,义无反顾地冲去救她。

    帐香旖旎,她半截儿皓腕搭在床沿。见她被人迷晕,他匆匆上前查探,正在此时却进来一堆长辈。

    醒来的她哭的梨花带雨,纤纤玉指颤抖着指向他,他意图玷污继母。

    齐昭南这才恍悟,他中了她设下的局。他因此被赶出家门。

    三年后,他荣光归来,将逼着齐家写下的休书甩在她脸上。

    他蹲下身,抬起她的下巴,替她拭掉脸上的泪珠儿,“现在才知道怕吗?”,他顿了顿,笑的阴寒,“你诬陷我的时候,你害我受家法的时候,你将我从侯府逼走的时候,不是什么都不怕吗?”

    从此她被锁进家庙,终日里的青灯古佛。

    只是有仆妇言,常见世子爷深夜从家庙之中走出,理整凌乱的袍衫,眼角漾着残留的春色。

    《替考科举的我掉马甲了》

    商户之女慕攸宁因故女扮男装,代人替考却卷入一场牵涉甚广的科举舞弊案中,之后便被卷入旋涡中心,朝堂暗斗,夺嫡之争,恰如洪流暗礁纷至沓来。

    当事人慕攸宁表示女扮男装不可怕,替考科举不可怕,可怕的是考官是曾被她甩了的前男友……

    徐子瞻斜睨了慕攸宁一眼,“去衣受检没听白吗?”

    “能……能你亲自检吗?”慕攸宁涨红了脸,嗫嚅道。

    剧场:

    白日里训完了慕攸宁的徐子瞻正沉脸坐在桌案上处置着累人的案牍,却是一句也不看不进去,他唤来丫鬟:“夫人可吃晚膳了?”

    “没,还气着呢。”

    徐子瞻将公文一把拍在案上,“不吃便饿着,你们谁也不许劝!”

    一炷香后。

    徐子瞻把饭碗端在慕攸宁嘴旁,苦着脸哄道,“乖,就吃一口。就吃一口,好不好?”

    慕攸宁抹了抹眼泪,噘嘴别过了脸。

    好气哦,但自己吼哭的媳妇儿跪着也要哄好QAQ……

    ***

    “在这场浮沉动荡的洪流之中,是你拉紧了我的手,护我免于飘零。我虽柔弱,无力将你推出这旋涡,却也绝不会成为缠住你双脚的蔓草。”

    “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一次,为一个执念,奋不顾身一回。这样的人生,即便有悔,也该无憾了。”

    1.嘴硬心软权臣X色厉内荏商女

    2.sc,甜

    3.女主当初抛弃男主事出有因

    4.主走感情线,有部分权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