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知晓(很重要的一章) ·
到了书房, 怀恩心中憋着怨气,是看哪哪都觉得不顺眼。
抡起一个玉雕,准备往地上砸。但又实在心疼的紧, 慢慢放下来,搁在原位。想了想,去祸害朱辞远的桌案, 桌上的书胡乱的推到了地上,笔墨也翻了, 纸张也揉皱了,喘着粗气坐到了案沿上。偏又瞧见案脚那盆金钱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便向其伸出了魔爪, 三下五除二的便将原来圆圆的叶子薅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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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辞远回来的时候,见书房亮着灯, 走了进去。不见那个丫头像往常一样, 跑过来往自己怀里拱,却是一转眼看见了案上的那些狼藉,以及闷着头坐在床上摆弄着弹着棋子儿的怀恩。
朱辞远摇了摇头, 解了身上的披风, 走到了案后看了眼,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他看着那盆已凌乱不堪的金钱草,忍不住笑了笑,知道她在气什么, 所以难得的, 他看这些狼藉时, 有点欣赏的意味在里面。他唤她:“怀恩。”
怀恩却转了个方向,扭过头来也不理他。他只得从案后走到了她身边, 将她搂进了怀里,气的捏了捏她的脸。眉眼俱笑,带着明知故问的语气:
“我又是哪里得罪了你?”
怀恩气的抓了把棋子儿往他身上扔,酸不溜秋的语气:“你自是不知道的,只管和那薛娘子花前月下,哪里还管我这个奴才!还是戏词里唱的对,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恨那郎心似天冷如冰!”
朱辞远却忍不住往她叭叭的嘴上啄了下,眼中是化不开的笑:“也不知当时是谁要当那月老给我牵红线,如今倒当起了醋缸。”
怀恩气的叉腰,“谁吃醋了!”
朱辞远见她炸起毛来,不敢惹她,只得顺着毛哄道:“好好好,是我胡乱的。我见那薛姐是奉皇祖母的令来的,不好不见,只是也与她清楚了,让她早日寻个佳婿嫁了。皇祖母那边我也是去这事儿的,往后不会再给我乱牵什么红线的。”
怀恩有些不信,环胸斜着眼看他,“怎么的?”
“我便有了心仪的女子,只是年纪尚,还要教养上几年。还她性子顽劣啊,若是此时接到宫里,只怕要掀翻了天。”
怀恩听他越越没谱,知道他这是在逗自己,气得直拧他。
拧得手上没力气了,她就往朱辞远双膝一枕,翘起二郎腿道:“你可别糊弄我。那太后肯定要冲你语重心长的道,远儿呀,” 怀恩学着太后话的语气,“远儿呀,既然她还。那这些年,哀家便给你挑几个可心人放在身边儿,也好伺候你,为皇家开枝散叶。” 她完,朝他挤眉弄眼的,“是不是呀,远儿。”
朱辞远见她这副乖张的模样,气得把人一翻,把人搁在膝头,往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他笑骂:“无法无天了你,远儿也是你叫的。”
他哪里会拍疼呢,怀恩只胡乱蹬着腿儿咯咯的笑:
“远儿呀,远儿呀,我就是叫,你能奈我何!”
可是她还没嘚瑟够,就天旋地转被人扔在了床上。她一抬眼,见朱辞远正解着腰带,似笑非笑的,语气还有些咬牙切齿:
“你想知道我能奈你何,我这便告诉你。倒正好提起这一茬,咱们算算旧账。听你当初五十两便肯将贵女的像引荐给我,二百两银子,便引我与贵女相遇。百两黄金,听你便赠包媚药促成好事。我的可对?怀恩公公,你好大的能耐啊。”
他话间腰带已解了下来,扔到了一旁。怀恩瑟缩着躲进了被窝里。
从那个雨夜之后,大概是朱辞远为徐正龄守孝,虽平日里有所缠绵,却一年里再没做过那事。如今他竟要卷土重来,且瞧着还有更得寸进尺的意味。想想那一夜腰要断了的滋味,她起话来便有些结巴。
“殿、殿下,你听我解释!”
朱辞远此时已脱得只剩下了中衣,哪里还肯听她解释。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巴巴的,他倾身压过去。如今倒也只剩这么个两相得宜的法子,能让她怕些了。
怀恩呜咽着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乖乖引颈受戮。估计还是长久未通达了,他进来的时候,还是有撕裂般的痛楚。
怀恩吸了吸鼻子,一口咬在他肩头上。心想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总是好话的,可一到了床上便截然相反了。可她的啃咬换来了更加激烈的挞-伐。
怀恩觉得此时的自己便如江上一支解了锚的孤舟,风吹雨,皆是君恩雨露,东飘西摇,皆是那风和雨了算。她只能乖乖的承受着,顺从着,在江浪汹涌的晃悠中得一丝趣味。
她气得很了,又想拿指甲去掐进他腰上的肉里。这突然想起来朱辞远前几日便拿了剪刀替她修剪过了。原来那时便已经计划好了,真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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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朱辞远听到动静,不禁睁开眼,原来是那丫头又踢被子了。他撑起身子,看着她白瓷一般的肌肤上斑斑驳驳的痕迹,心满意足的笑了。给她将被子盖上,见她即便在睡梦中仍嘟着红彤彤的嘴儿,皱着眉头,带着娇嗔的意味,只怕是真恼了自己,明日还是得早些想个办法哄哄。他想着便心满意足的躺下了。
今夜的夏风格外的清爽,透过半开的窗吹进来,吹拂在帐顶的香球上。叮叮的,里头的舌发出清脆而细微的声响,香甜的馨香溢出来,入了彼此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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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夏末,除了偶尔还是会发现胃疾,朱辞远的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倒是皇帝那边有些焦头烂额,文武大臣逼着皇帝彻查三皇子中毒的事。皇帝不得已,只得交给刑部。
自从刑部着手此事,便将那日能接触到送入南宫中食材的宫人都抓到了刑部大牢严刑拷问。栽赃给郑贵妃的人选,朱辞远和诸位大臣自然是一早就商议好了。只是却终究晚了一步,东厂的人先一步把人给杀了,江剡果然还是不容觑的。
朱辞远听着禀报,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我知道了。让严若海的人先审着,那些宫人总能有些个做得上文章的。”
那太监领命退下。
朱辞远虽然这样吩咐他,却也知道,如今江剡反应了过来,下一步棋便很难走了。
他突然觉得只怕过些日子自己又要忙起来了,可是怀恩那个跳脱的性子,却陪着自己在那南宫中被关了一年多。便趁着着这些日子清闲,常带怀恩出宫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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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全郁闷的将碗中的烧刀子一饮而尽,原本王彬受了督主的责,那些日子,他在娘娘面前很是得脸,他便生出了些妄念,想取而代之。
只是后来那王彬回来之后,他隐隐有压过自己的趋势,一年来便对他多加压斥责,他如今的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苦闷。这般想着扔了几粒花生米在嘴里,嚼了几下,又端起酒缸来意欲给自己倒酒。
那缸子却早已被他喝空了,他怒从心底起,朝着一旁木着脸伺候的顺儿就是一巴掌:“臭娘们!你的眼长哪儿去了?还不给咱家拿坛酒来!”
顺儿早已对他的骂视若寻常,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如今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只靠着一个念头撑着,只等任务已完成,她才有脸下去见当初救他的刘公公。
她忙转身出了门,端了一坛子酒过来。却见到德全早已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她试探着叫了几下,那德全睡得实沉,顿时心跳如擂鼓。
方才德全怕自己酒后吐真言,为了方便他大肆辱骂那王彬,便早早的将伺候在侧的那个太监发了。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再不当敢耽搁,推了门,快步朝外逃去。
出了院落,她发了疯的跑,好几次跌了跤。平日里那德全只要不在房中,都将她用粗粗的铁链锁在屋里。长久以来,她的手腕脚腕磨损严重,竟有些不良于行了。
可一想到可以逃出那个噩梦般吃人的牢笼,陡然生出力气,认准了一个方向,朝旁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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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辞远将带了一身露气的披风脱下,他今夜偷偷潜出宫到了刑部,同几位大人商讨了一晚上,眼下也是疲累至极。见迎上来的是长宁,转眼看一圈没有怀恩的身影。
“那丫头跑哪去了?”
长宁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不敢欺瞒他的殿下:“今下午听了一耳朵,像是知道殿下今夜外出有事,便得了空子,拉着老二,老三去赌房了。”
朱辞远气的笑了一声,自从那夜她醉酒,在那堵房里胡乱闹了一通。他见识了那里的乌烟瘴气,便不准她再去了。那看来她这是阳奉阴违,专挑自己不在的时候混玩呢。朱辞远这般想着,将披风重新系在了身上。
“走,咱俩去抓个现行,看她有什么话。”
两人一路穿过万岁山,刚过了北中门,便见夹道远处衣裳破烂的女子朝这边奔来,情状十分狼狈。长宁怕有危险,赶忙挡到了朱辞远的面前:“什么人!”
顺儿此时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身后已有追来的太监,远处隐隐约约站着两个人。
一人身形高大,瞧着贵气非常。另一人瞧着是个宦官模样。
她跑过去,知道自己没有令牌,北中门那儿自己是过不去的。而后面的太监马上就要追来,她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的跑向了那宦官。
她跪下来,低声求道:“公公!公公您行行好吧,救救奴婢!”
她刚完,仰起头来,哀求般的看向长宁。却借着他手里着的灯笼,瞧清了他的模样。
她怔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长宁公公?”
长宁见她认识自己,见此人有几分面熟,他忙举过灯笼来照。顺儿生怕他认不出自己,着急忙慌的将自己脸上擦了几下:“长宁公公,我是顺儿呀!”
“顺儿!”长宁低叫出声,“这两年到了哪里了?”
顺儿却不在看他,膝行了几步,认出那高大男子的身份,忙磕了几个响头。
“殿下!上苍保佑啊,殿下!奴才终于能见到了您,奴才死而无憾,奴才终于有脸去见刘公公了!”
朱辞远不认得这宫女,但看得出长宁似乎与他有旧时。与长宁交换了个眼神,便带着这个宫女原路返回。他过了北中门,寻了个角落细细盘问:“你为何要见我?”
顺儿早已痛哭流涕,将头往地上磕的砰砰响:“殿下,奴婢有罪,辜负了刘公公临终的嘱托。当初刘公公知道将您的身世告诉陛下之后,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世,便将奴婢和长宁公公找来。刘公公早年曾救过奴婢一命。他在将长宁公公派到你殿下您身边的同时,却同奴才下了跪,求奴婢入那昭德宫中,知道殿下此次入宫,必然是刀光剑影,兵不血刃,只怕那贵妃正是要迫害殿下!因奴婢与刘公公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便派了奴婢蛰伏在这昭德宫内,只盼望若真有一日,郑贵妃对殿下下了杀心,盼着奴才早一步得到情报,及时报与殿下。可是没想到奴才刚入了那昭德宫中,还没站稳脚跟,便被那德全看上了,将我撸到他房中。对我……”她哭着浑身都在颤抖,像是极不愿意回忆那段惨烈的往事。
“奴才苟活至今,只是觉得辜负了当时刘公公的嘱托。奴才蛰伏在德全身边两年之久,终日被他锁在房屋中,所探到的消息有限。奴才今日将这些事告知殿下,才有脸去见刘公公。”
朱辞远握紧了拳头,不难想象,这个可怜的宫女曾在德全手下经历了什么:“你既替刘翁周全如此,往后我端本宫必然护你。”
顺儿擦了把泪,将所窃听的消息娓娓道来:“其一,这郑贵妃在您身边安插了一个奸细,此事是德全经手去办的。奴才只是听他醉酒后吐露了出来。只知道是个叫怀恩的,曾经在酒醋面局当差。认了那德全做干爹没几日,便被德全派到了端本宫去伺候殿下,做昭德宫的内应。奴才只恨当时被德全囚于房中,无法早些将此事告之于殿下,整日里担惊受怕,生怕那奸细做了对殿下不利的事……”
她自顾自的着,却全然没发觉朱辞远愈来愈寒的脸色。直到她觉得他面前站立的这个高大男子似乎摇晃了下,没站稳似的。她这才抬起头,急切地问道:“殿下?”
朱辞远将指尖刺进掌心,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语气里带了几分冰冷:“本宫如何信你?”
那宫女顺儿却呲啦一声,把自己的前襟撕开,朱辞远赶忙别过脸去。孰料那宫女却从自己的衣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他,朱辞远蹙了眉接过了来,顺儿哭泣道:“这是刘公公死前给奴婢写的手书,殿下一看便知。”
朱辞远这一低头,便看见她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新伤叠旧伤的疤痕,不难想象这个女子在德全那里经历了什么。解下披风,递给了顺儿披上。
那顺儿却摇摇头:“奴婢已是残花败柳,这点子算什么呢?”
朱辞远展开了那手书细细看了一遍,这才确信无疑。一阵风吹来,在这样的盛夏里,却不知为何只吹得他遍体生寒。
他压抑着胸中翻江倒海的怒意,却听那宫女顺儿继续道:“其二,奴才也不知这个消息对殿下有没有用,只是知道那西厂厂督江剡对贵妃娘娘一直存着觊觎之心,经常会私藏一些娘娘的私物,娘娘的手帕或是剪下来的乌发……都贴身收着。奴才也只是听德全过这么一嘴,是真是假还需殿下前去查证。”
“你起来。”
顺儿只得哆哆嗦嗦地叹着声唤道:“是,殿下。”
“长宁,带她回宫,好生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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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格外的寂静,连聒噪的鸣蝉都收了声儿。于是夹道之中,三人的笑声便格外响亮。
怀恩和老二老三勾肩搭背的,“今儿个手气真好!”
“就是,若是再来几局还能赢他个二十两!”老三拍着胸口道。
到了端本宫,三人作别,怀恩哼着调,摸着怀里的银子美滋滋地往回走。
到了黑漆漆的房里,她刚点了油灯,便“啊”地低呼出声,烛灯也落到地上,熄灭了。
“殿下?”她试探着问了声,带着点做贼心虚的心翼翼。
她将烛灯重新点上,上前照了照,这才确定是朱辞远无疑。她松了口气,往胸口上拍了拍:“殿下您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鬼墙呢。”
“去哪了?”朱辞远坐在她的床上淡淡的问。
不知道为何,怀恩总觉得他今夜的声音格外沉。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怀恩想起自己在赌房里欢腾了一晚上。朱辞远是不准自己再进那里的,现下只怕被发现了。
她忙心虚地给朱辞远倒了盏茶,笑嘻嘻的递到他跟前儿:“殿下,您先喝……”
孰料朱辞远一抬手,便掀翻了那盏茶。茶水全泼在了怀恩衣襟上,茶盏应声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倒是没碎。
他定定地看向怀恩,冰冷的面上像是结了层寒霜。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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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开启第三卷 狗血撒起来 追妻火葬场安排上!
卷三 月兮月兮胡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