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不是残魂用来震慑隐君和苍昊的, 而是给法阵中央的墨颜羽的，亦是即将要成神的颜华本人。

    苍昊那句“颜华马上就要恢复记忆了”不假，残魂不傻, 他知道此时此刻面临的是什么？也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入神归祭飞升的前一刻，会看见自己前尘往事。

    在场三人，他, 苍昊, 还有隐君，都和曾经的颜华圣女有过纠葛。可他们带给她的，只有伤害，唯余的那么一点快乐，还是她在魔界和未入神的靖渊相处的那段日子。

    他想要墨颜羽明白，想要她知道，有他在, 不会有人伤害她，她也不会因为入神归祭而被神界驱使。

    他们会共同踏上神界, 为过往, 为曾经所遭遇的一切, 讨回一个公道！

    “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拦不住我。硬拼的下场, ”到这里，苍昊停顿了一下，他看向墨颜羽, 似乎目光中充满了柔情，长久的思念和未见面，让他对颜华圣女有了奇异的想法，收回视线, 他似笑非笑，看着残魂道：“从前未能将你彻底抹杀，如今，我觉得，倒是可以。”

    “我实在不懂，你这样粗鄙的人，颜华当初怎么会答应和你在一起，留在魔界，与那群丑陋肮脏的魔兽为伍。思来想去，怕是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用斩神剑来吸引她。”

    残魂没有话，人虽然看着苍昊，但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身后的墨颜羽身上。

    她正在闭目修炼，一丝丝微笑的变动，都有可能影响到她。

    所有人只知道斩神是把非常厉害的神武，特别是在魔神靖渊的手上，能发挥出无比强大的力量。可他们，也只是把它当做一把剑，一把追逐名利的剑而已。

    当时的苍昊是，隐君也是，神帝沧澜也是，神帝义弟宫茗也是，神界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有与斩神拥有相似灵力的靖渊知道，斩神并不是一把剑，而是他的一个兄弟，一个并肩作战的兄弟，以及家人。

    因为是吸收天地灵气所孕育的，所以靖渊化身的时候，灵力不够，是斩神，输送了自己的灵力，帮助靖渊化身成功为人。

    所以在颜华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便看出来了。

    因为颜华本人，同靖渊一样，也是吸收天地灵气所化，只不过比他晚了些而已。

    至于颜华手中的乾坤剑，原先是把无名剑，她自己炼制的。

    因为化灵失败，又碰巧遇上一个孤魂，于是颜华便点拨她，赐名玉，洗净前尘不开心的那些事，从此寄魂于乾坤剑，成为乾坤剑剑灵。

    那些关于乾坤剑与斩神剑的事情，正在墨颜羽的脑海中一点一滴慢慢浮现着。

    紧闭的双眼，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都在昭示着她此刻的心境变化。

    法阵其实削弱了一些外界的影响。

    残魂在设置的时候，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墨颜羽被干扰，而他自己又无法脱身。

    现在想来，残魂忽然觉得自己当时的这个想法非常好。

    起码现在，他的墨颜羽，他的颜华，不用理会眼前这两个可恶可恨的家伙！

    良久，残魂目光看向隐君，语气极尽嘲讽，但出去的话，却是对苍昊的。

    “跟在我身边那么就，你就没有发现斩神的真实身份吗？”

    果然，此言一出，苍昊和隐君瞬间惊住。

    特别是苍昊。

    他那张原本平静的脸，瞬间变得面目狰狞，看向隐君，怒道：“你没告诉我实话？”他侧身大声道 ：“隐君，看着我，回答我！”

    这世间，除了靖渊和颜华，没有第二个知道斩神的秘密。

    残魂无声的哼笑了一句。

    狗咬狗的场面，似乎也不错！

    想起身后的人，心中不免担忧，现在的他，无斩神剑在手，又没法融合君靖岚的人魂，就连魔神靖渊的肉身还困在冥鬼之地，一个四分五裂的魔神残魂，能得过现任神帝苍昊才怪！

    他有自知之明。

    但也很清楚，此时不能退。

    他退了，这时间从此就真的没有墨颜羽这个人了，也没有了属于魔神靖渊的颜华……

    颜华圣女，这四个字，他不喜欢！

    非常不喜欢！

    他喜欢墨颜羽。

    他喜欢颜羽。

    他喜欢颜华。

    唯独，不喜欢颜华圣女。

    他想，君靖岚和靖渊也会是这么想的吧。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被清洗掉记忆的属于神界的颜华圣女。

    隐君给不了苍昊想要的答案。

    但残魂也看不到两人僵持的画面。

    苍昊很快识破了他的意图，转身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几乎是贴耳道：“你……要是颜华成神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到你死在眼前，会是什么反应？”

    他的语气很轻，淡淡的，慢慢的，轻柔的不带任何情绪，但却让残魂瞬间怒火焚烧起来。

    黄金甲胄瞬间在苍昊张开右手的时候，幻化出一杆方天画戟。不过，残魂也猜到了他的意图，几乎也是瞬间，立刻后撤一步。

    但也仅仅只是一步。

    再往后，便是残魂自己设置的法阵边缘。

    “看来你很在意她，这么来，冥鬼之地的魔神肉身碎片，你已经见过了！”语落，苍昊方天画戟立刻攻向残魂，直冲面门而去。

    残魂接招顺力躲开。

    一击不中，苍昊面色难堪。

    残魂却心中暗暗不安。

    苍昊的实力他清楚，刚才那一下，也只是试探。

    毕竟过了这么久，他对苍昊不了解，苍昊对他也是不了解。

    两个人的试探，成为了彼此之间生杀攻击的前提。

    ******

    法阵中央的墨颜羽，对于法阵外面的事情，浑然不觉。

    她陷在自己的回忆中。

    隐君的生辰宴，是前世颜华和靖渊一切悲剧的来源。

    那场原本以祝福和庆贺为主的生辰宴，最后却充满了算计和杀戮。

    神帝沧澜被苍昊的花言巧语蛊惑，应允了魔神靖渊与神界四大将军比武助兴的乐子，期间，颜华被隐君敬酒，不心泼在衣服上，下人带人前去换衣裳。却遇上神帝的妻子。神帝妻子盛邀颜华去欣赏神界的美景，趁机给颜华下了药。

    带颜华醒来后，已经过了几日。生辰宴上，血腥的一幕她是没有见到。

    只是记忆中少了一个人，在神界从此成为了大家口中被神帝沧澜捡回来的颜华圣女。而且不久前与魔神靖渊一战，被他重伤昏迷不醒。

    之后的日子里，颜华一直苦练修为。

    神魔大战再次爆发的时候，两军对垒。魔神靖渊看见昔日爱人成为神界圣女，加之重伤未愈。一时间，气血攻心。

    魔界不战而败。

    再后来，神帝之子隐君向苍昊高密，趁着魔神靖渊养伤的时候，化作颜华的模样，杀害了守卫，放任苍昊等人进来。

    而在神帝沧澜突发‘意外去世’后，他的义弟悦神宫茗忽然现身，在苍昊的寝宫内，救出了奄奄一息的神帝沧澜和他的两名属下狐沉以及鸿钧。

    并且找到被软禁的颜华，一行人匆匆赶往魔界。

    但那时，为时已晚。

    悦神等人到的时候，隐君已经被苍昊斩断一臂，而魔神靖渊，也在他们眼前，身化飞灰。

    一切的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

    从来不问神界事物的悦神，在那仅仅一天之内，老了很多。

    ******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墨颜羽感受到体内的灵力无比充沛。

    周身灵气流转，四周法阵渐渐消失的同时，一股七彩霞光瞬间直冲九霄，照耀整个六界众生。

    缠斗的两人霎时被那七彩霞光所吸引。

    目光纷纷看向天边。

    残魂欣慰一笑。

    幸好。

    幸好你成功。

    幸好你还在这里。

    幸好你没有被带去神界。

    幸好我还能见你一面。

    和神帝苍昊的对决，对残魂来讲，无疑于是飞蛾扑火。苍昊是神界的帝王，是神界至高无上的神，也是这六界众生中万般敬仰的存在，实力更是最强的。

    而他，能和苍昊缠斗至今，完全是因为自己是魔神靖渊的残魂，他体内的魔灵之气正在不断的消耗，就连生命力也在加速消失。

    他能感受得到，体内君靖岚的人魂，也在不断变得虚弱。

    一会儿清醒，和他一起并肩作战。一会儿昏沉，陷入沉睡之中。

    那个时候，他在绝望和希望之间徘徊，唯一支撑他的，就是身后的墨颜羽，也是颜华。

    如今她醒来，对于残魂来讲，就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使命。

    嘴角微微上扬，他想给她一个微笑，想要祝贺她，可刚一转头，苍昊的方天画戟就刺穿他的肩胛骨。

    疼痛瞬间蔓延全身，鲜血浸湿了衣裳。

    好在他穿的是玄色衣裳，就算被鲜血浸湿，不仔细看得话，也不会轻易看见。

    但墨颜羽可不似一般人，残魂摔下来那无声的闷哼，以及痛苦的表情，墨颜羽只需一眼，只需一眼，一眼就足矣看清。

    她现在是神，成神开了天眼。

    残魂就算是想瞒她，也无法欺瞒。

    “颜华……”

    残魂看向她，墨颜羽将他扶起。

    苍昊手握方天画戟，看着两人，视线最后落在墨颜羽身上，道：“颜华，跟我回神界，你就还是神界的颜华圣女。否则，”他扫了一眼残魂，“便是与整个神界为敌！”

    墨颜羽一边为残魂疗伤，一边看向他，郑重道：“与整个神界为敌，那又如何？苍昊，我从来就没不是什么神界的圣女，我是魔神靖渊的灵女，是天地灵气所化，受他的教化，才成为魔界的圣女，可不是你们神界那位被清洗记忆贬下凡间永世不得飞升成神的堕神！”

    “……”苍昊一顿。

    残魂转头看向墨颜羽，“你、你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