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记出来，下场记板。

    第一场戏。

    第一场戏是男主谢澜，第一次遇见姬昭昭。

    这个后来让世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在和男主初遇时，便毫不留情的展示了她的恶。

    元和三年，江洲大旱，颗粒无收，饥荒像瘟疫一样蔓延 * 开来。

    “有吃的喽。”乞丐们高呼一声，蜂拥而上。

    被抢的是一个年迈体弱的老妇人，她被乞丐推倒在地，可能是因为过度的饥饿，转瞬就没了声息。

    旁观的乞丐冷眼看着。

    在这个闹饥荒还有妖魔窜行的土地上，别是恶鬼吃人，就连人吃人都是常态。

    他们早已经看惯了死亡。

    与他们不同，蜷缩在街角的少年，睁着双清冷的眼，量着周围的一切。

    他瘦骨嶙峋，最近的一顿饭还是三天前，他走了好远挖到的树皮和草根。

    他看着周围，目光落在老妇人手里的碗上。

    碗底还有薄薄的一层水光。

    哦对了，他也很久没喝过水了。

    在这里，水是比吃的还要珍贵的东西。

    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少年支撑着一把瘦骨，朝着那里爬去。

    手指刚要碰到那个碗时，一双靴子，却踏了上来。

    踩住他的手。

    靴子很好看，上面还有繁复的花纹。

    谢澜怔怔地抬眼，就对上少女娇俏的笑脸。

    姬昭昭看到他的脸时，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这种鬼地方，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乞丐？”

    鹿晚眠念着剧里姬昭昭的台词，心却跳的很快。

    毕竟是第一次和自己喜欢的哥哥拍戏，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饰演谢澜的许星淮冷漠的垂眼，像是没听懂她在什么。

    姬昭昭也不生气，纡尊降贵地俯视着他。

    她：“乞丐，你是想喝这碗底的水吗？”

    谢澜抿唇。

    姬昭昭笑意盈盈：“这样吧，你跟我回去做我的书童，每天你都有吃不完的食物，穿不完的漂亮衣服，你看怎么样？”

    少女像是在询问，声音却是高高在上的。

    谢澜冷淡地吐了几个字。

    “不需要。”

    姬昭昭笑容一顿，声音冷了下来。

    “你什么？”

    旁边偷偷围观的乞丐突然爬了过来，紧紧扯住姬昭昭的衣服下摆。

    “姐，我愿意！我愿意跟你回去做你的书童！”

    姬昭昭垂眼，就看到两根脏污的手指，扯着她。

    她忽的一笑，声音如银铃。

    “好呀。”

    乞丐大喜，然而还没及发出声音，一道雪光亮起。

    有什么东西滚了出去。

    谢澜闭了闭眼。

    刚刚姬昭昭杀人，丝毫没有顾及着他，泼天的鲜血全部溅到他身上，和脸上。

    那血还是温热的。

    姬昭昭量着谢澜，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突然觉得扫兴，用脚往少年下颌狠狠一抬，逼迫着他仰起头来。

    “你装什么死……”

    “卡！”

    程坚的声音回响在整个拍摄现场。

    鹿晚眠几乎在程坚的声音响起那刻，便快速放下脚。

    程坚皱着眉，在鹿晚眠看过来的时候又舒展了眉头。

    程坚：“鹿啊，刚刚拍的那段挺不错的，就是你的眼神里还缺了点什么。”

    鹿晚眠问：“导演，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狠意。”许星淮。

    “对！就是狠意！”程坚点头，“不过鹿第一次演戏表现就很不错了，没事，我们在来拍一 * 次。”

    第二遍。

    鹿晚眠的手微微出了点汗，不可避免的紧张。

    许星淮像是看出来她紧张，他淡道：“没事。”

    “重拍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不要有心理压力。”

    鹿晚眠怔怔的看着他。

    哥哥这是在安慰她吗？！！！

    呜呜呜就算让她重拍一百遍也值了。

    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女孩捏着拳，瞬间又精神满满。

    前面的自然不用再拍，只用把姬昭昭和谢澜相遇那段再拍一次就行。

    鹿晚眠按照剧本走，这一段马上就过了。

    导演没喊卡，就代表要继续拍下去。

    “你装什么死？”

    谢澜被迫抬头。

    鹿晚眠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她忽然心神震动。

    许星淮的眼里只有漠然。

    他冷漠地回视鹿晚眠，哦不应该叫姬昭昭。

    这种眼神，鹿晚眠却觉得熟悉。

    在巷子里，她喊住许星淮，许星淮看她的眼神，甚至比这更冷。

    鹿晚眠有一瞬间失神，但很快她就压下了这股情绪。

    “乞丐。”鹿晚眠倾身，把自己又沉浸到角色里去，她直勾勾地望着他，“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不许这样看我。”

    “否则我就挖了你的眼！”

    “不信吗？”姬昭昭笑，她又露出那种笑容，“不过我也舍不得，这么漂亮的眼睛……”

    谢澜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舍不得挖眼睛，砍掉你一只腿总可以吧？”姬昭昭自言自语，她显然对自己这个决定很满意。

    然而下手前，她又看了谢澜一眼。

    “喂，乞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姬昭昭盯着他，“求我。”

    风雪里，没有人出声。

    姬昭昭笑了起来。

    雪白的牙齿反射着森冷的光。

    下一刻，便是纷纷扬扬的血。

    姬昭昭砍下了谢澜的一条腿，她嫌弃地扔到一边。

    她歪着脑袋看着脸色瞬间惨白的谢澜，又出声：“你看，早让你求我了，偏偏你不肯答应。”

    “真可惜。”姬昭昭叹气，“毕竟我觉得你长的也不错。”

    “现在就是废人了。”

    “等会会有饿鬼吃掉你吗？”姬昭昭歪着头思考，“或许不是饿鬼，而是你的同类？”

    “我看他们也饿了很久呢。”

    谢澜痛的快要晕厥，目光却是漠然而平静的。

    他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姬昭昭一眼。

    “好，卡！”直到导演程坚洪亮的声音传来，鹿晚眠这才从剧本中脱离出来。

    不得不，跟许星淮对戏实在太有代入感。

    他能瞬间带动鹿晚眠所有的情绪。

    程坚看起来很激动：“不错，这一段拍的很不错，许演戏一直都让我很放心，只是没想到鹿这个新人演员居然也能演这么好，很不错。”

    程坚一连了三个不错。

    鹿晚眠有些受宠若惊。

    接下来还有一场戏，中途先休息一会，像许星淮这种演员在片场自然有人专门给他准备了休息的地方。

    许星淮走之前，突然看了她一眼。

    “你演的不错。”他。

    等鹿晚眠反应过来，许星淮人已经走远了。

    这 * 个“不错”跟程坚那句“不错”根本没法比。

    这可是她喜欢的爱豆第一次夸她！！！

    第一次！

    多么有意义的一个词！！！

    鹿晚眠幸福的像是整个人都泡在蜜罐里一样。

    来剧组这趟值了。

    不仅是值，简直是血赚。

    程坚从监视器里抬起头，就看到鹿晚眠脸上的表情。

    程坚是什么人，在电影圈里摸爬滚了二十年，一眼就可以看明白鹿晚眠脸上那点心思。

    而这时，摄影师也重看了一遍刚刚录制的视频，摸了摸鼻子笑道。

    “这新人演技的确不错，挺有天赋的，老程你眼光不错啊。”

    “不是我找的，是别人自己送上门来的。”程坚慢悠悠地。

    “那你运气的确不错，遇上个好苗子。”

    程坚笑而不语。

    那可不是。

    买一送一。

    这运气都可以用去买彩票了。

    ***

    因为鹿晚眠九月开学，所有她的戏份都被压缩在这两个月里得拍完。

    整个剧组都在赶进度。

    鹿晚眠差不多算是在剧组扎根了，白天拍戏，晚上研究剧本，演技肉眼可见的进步，程坚导演时不时在剧组里夸鹿晚眠勤奋有天赋，夸的鹿晚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适合吃这碗饭了。

    鹿晚眠进组以来一直都很有激情，毕竟每天都能看到自己喜欢的爱豆，但今天有鹿晚眠点焉焉的。

    因为她见不到她家哥哥。

    昨天许星淮团队接了某品牌代言，人要飞过去签约和拍广告，跟剧组请了三天假，于是这三天，鹿晚眠都是和秦言之对戏。

    秦言之是这部剧里的男二，不过毕竟是大男主剧，男二的戏份也不是很多。

    鹿晚眠本来就是冲着许星淮才来的剧组的，现在见不到许星淮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

    但是戏还是要拍。

    于是鹿晚眠起一点精神看了下剧本。

    秦言之饰演的男二陈清吟是玄微真人的大弟子，也是男女主两人的大师兄。

    陈清吟和女主穆寥雪从一起长大，陈清吟早就对这个师妹生了别样的情愫。

    按理来，两人青梅竹马，若是在一起也算是佳偶天成。

    可偏偏插/进来一个谢澜。

    穆寥雪喜欢上谢澜。

    陈清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

    于是这个如霁月清风的大师兄，平生第一次生出了忌恨之心。

    他被人引诱，堕入魔道。

    而这个引诱的人，正是姬昭昭。

    现场外。

    程坚皱着眉，紧紧盯着监视器。

    阴暗潮湿的石洞里，陈清吟剧烈地喘着气。

    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衣服被冷水浸润，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真可怜。”有人轻轻地叹气。

    “谁？”陈清吟一惊，戒备地看着四周。

    “是我。”姬昭昭一身红衣，眉目娇艳。

    “怎么是你！”陈清吟皱眉，眼里愈发警惕。

    “为什么不能是我？”姬昭昭笑盈盈，“难不成你以为是你那个宝贝师妹？”

    陈清吟抿唇，一言不发。

    “你宝贝师妹现在和谢澜那子快活着呢，怎 * 么有那个心思来寻你？”

    这显然戳到了陈清吟的痛点，陈清吟对姬昭昭怒目而视。

    “闭嘴，你这个妖女！”

    “我这个妖女还是唯一惦记你死活的人。”姬昭昭丝毫不生气，撑着下巴看他，“陈清吟，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那又怎样？”

    “来我魔界，到时候左护法这个位置就是你的。”姬昭昭。

    “我怎会与你妖魔中人为伍？”陈清吟嗤笑，“做梦！”

    姬昭昭盯着他，半响笑了。

    “陈清吟，你以为你现在是谁，还是以前那个风光无限的大弟子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过就是条苟延残喘的狗罢了。”

    “别不识抬举。”

    “你！”陈清吟握紧了身旁佩剑。

    “卡！”

    鹿晚眠一秒出戏，望向程坚。

    程坚的目光却是往秦言之那边看去。

    “言之啊，你今天状态是不是不大好？”

    秦言之：“啊导演……我觉得我还好吧。”

    程坚：“你刚刚那段表演太过浮夸，表演痕迹太重，眼神有些游离，这段不行，得重拍。”

    简而言之，就是秦言之没接上鹿晚眠的戏。

    实话，这段戏并不难。

    程坚也是没想到这个秦言之在娱乐圈里拍了好几年戏了，还是这个水平。

    对于拍电影出身的程坚来，这段戏显然是觉得不能合格的。

    秦言之：“啊，好的导演。”

    心里却有些不耐烦。

    他一个流量爱豆，本来就不靠演技吃饭，有点能拿出手的作品就行。

    当然心里想是这么想，他也不敢露出一点不满来。

    于是两人又重拍了这一段。

    两遍、三遍……直到五遍才把这一段戏拍完。

    因为重拍拖了进度，等收工已经快凌了。

    鹿晚眠陪着秦言之重拍，台词都到喉咙快要冒烟了。

    酒店离拍摄现场还算近，鹿晚眠赶着回去补觉，却在酒店门口碰上了秦言之。

    “鹿，好巧又碰上你了。”秦言之看起来很高兴，“今天连累你了，害你陪我重拍那么多遍。”

    “没事，重拍这种事很正常的，能找到感觉就好了。”鹿晚眠嘴上这样。

    但她心里对秦言之的印象从长得还凑合的男爱豆变成，演技不怎么样的白脸。

    秦言之见鹿晚眠神色疲惫，却还是温言细语跟他话，心里那点微妙感更强了些。

    他本来还担心今天频繁ng会给鹿晚眠留下不好的印象，没想到她话还挺维护他自尊心的。

    上一次在发布会现场，鹿晚眠向他求签名他就在怀疑，只是后面进了剧组，鹿晚眠对他虽然挺客气的，但比起对许星淮的态度来，还是多了些距离感。

    不过现在这样一看，他确定鹿晚眠就是他粉丝。

    也不知道她进剧组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为了他……

    秦言之这样想，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些。

    经纪人早就叮嘱他，这个空降剧组的女二身份背景可能很强大，要他在剧组多注意点，毕竟他刚刚凭借一 * 部网剧火起来，还是要跟这些资本方拉近关系。

    “那个……”

    秦言之还没来得及话，突然看到鹿晚眠眼前一亮，看到什么立即飞奔过去。

    秦言之不明所以，诧异地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许星淮。

    被抛下的秦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