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孔雀 自由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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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天降横(不义之)财的幸北三人决定出去挥霍。

    18302星不大,主要用途是军方的培训基地,但上面也有少量普通平民,有正常的民宅和商业区。

    预科班学生每个礼拜有半天假,能出基地逛逛。

    对麻瓜来,这也是他们初次了解这个时代。幸北第一次出去就流连忘返,不得不承认,一千年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幸北流连忘返,幸北于是没有返,幸北当夜就拉着唐濯翻了墙。

    军事化校区守卫森严,但是架不住幸北有逆天气运。

    幸北从到大翻墙从来没被抓住过,再高的围墙对她都形同虚设。

    外面的世界夜里更精彩,幸北和唐濯两个没见过花花世界的年轻人顿时迷了眼,开始白天训练晚上翻墙,最近被翟洪广发现了,闹着也要加入。

    如今荷包充实,翻墙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幸北带着两个尾巴熟练地躲过明岗暗哨,在基地附近的巷子一甩兜帽,踏着昂扬的步伐走向灯红酒绿的街区。

    “我去,幸北,刚才没发现,你咋还烫了个头。”

    “隔壁寝室妹子帮我烫的,好看吗?”

    唐濯竖起大拇指。

    幸北发色原本就偏棕,烫过后整个人都洋气了一个档次。

    “我们预科班允许烫头吗?”翟洪广疑惑。

    幸北甩了甩大波浪:“谁知道呢,反正睡一觉就没有了。”

    唐濯有点可惜地上手摸了一把:“反正平时也看不到。”

    训练的时候,女生都把头扎得像个秃子,倒不是要求,而是一旦漏下一缕长发,就等于暴露命门,百分百会在格斗中被薅头发。

    架时可没人讲究绅士风度。

    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一间灯光闪瞎人眼的酒吧。

    幸北经过了一个月的训练,一迈出训练场还是完全不像个兵,来到这种场合简直如鱼回大海,娴熟慵懒地往吧台一靠:“一杯情迷18302。”

    调酒师看了她一眼,又扫过她旁边两个眉眼还略显青涩、其中一个还有点婴儿肥的男生,有点怀疑:“你们成年了吗?你们不会是隔壁军校学生吧?”

    幸北二郎腿不紧不慢翘起,撩了下头发,一指唐濯:“你看他这么白,像军校学生吗?”

    唐濯不甘示弱指着幸北:“你看她这么骚,像未成年吗?”

    调酒师瞬间被服,利落地调酒去了。

    翟洪广有点拘谨,趁调酒师背过身去,戳戳幸北:“你常来?”

    幸北压低声音:“第一次。”

    “那你怎么对酒单那么熟?”

    唐濯回答了他的疑问:“来之前光网上搜的。光网还这家晚上节目好看,我俩早就想来了。”

    翟洪广想了想,还是很莫名:“为啥你姿势也那么熟练?”

    幸北反问:“洪广你的自信哪里去了?”

    翟洪广:“……老板!来杯情迷18302!”

    ……

    三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喝了几杯酒,走出酒吧的时候步伐透着天王老子般的不可一世。

    “……节目真的精彩,灯光太炫酷了!”

    “是啊是啊!我原来的世界没有裸眼9D这东西,我震撼当场我跟你……”

    “哈哈哈咱几个乡巴佬……”

    “本来就是么,我们是麻瓜啊……”

    一时间三个年轻人都忿忿的。唐濯先开口:“麻瓜怎么了,总有一天能干翻世家!”

    “干翻世家!”

    翟洪广没控制住声音,幸北一把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翟洪广死命挣扎,幸北按得更紧了,低声喝他:“嘘!那边有动静!”

    翟洪广安静下来。幸北放下手,三人对视一眼,蹑手蹑脚摸过去。

    此时他们已经翻过基地的外墙,猫在训练场附近的树林里。夜色中,一个颀长的身影拖着某个人形物体,毫不怜惜丢在树丛中,“咣”地沉闷一声,似乎是昏迷那个人脑袋被磕了,三人齐齐嘶了一口气。

    刚才有一瞬他们距离很近,看到被晕拖走又抛尸的正是某刚毕业的前辈!

    犯人心狠手辣惨无人道,还扒了前辈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前辈一条薄得可怜的底裤在粗糙的地上摩擦摩擦,三人听着沙沙声音,总觉得他那点布料应该已经被磨出了个洞来,人被丢在这种偏僻角落孤零零躺一晚上,八成会被树丛里的动物一口咬腚。

    翟洪广害怕得摸了摸屁股:“天啊,我们校区里居然有变态。”

    幸北没吱声。她不知为何觉得这变态操作有些熟悉。

    月色下,那个高挑的身影转过身,露出一张玉树仙姿的脸,看样貌居然十分年轻,是去酒吧会被质疑未成年那种年轻。

    “他是新生!”唐濯用气音惊呼,“昏过去那个不会是他的接应人吧?我知道了,我刚被绑过来时也以为这里是什么邪恶组织……”

    唐濯回过头,想看看幸北什么反应,却见幸北一脸赞赏。

    ……赞赏?

    幸北招呼两人跟上那漂亮少年:“这孩子有前途。”

    唐濯:?

    “长得真好看。”幸北喟叹一声。

    唐濯:……竟是因为长得好看!

    唐濯不太高兴地嘟嘟囔囔:“也没比我好看……”

    完抬起头,发现原地只剩下他一人,身边只有树叶被风穿过的簌簌声,幸北和翟洪广已经在前面好远,正动作猥猥琐琐地跟踪,头上还装模作样插上草。

    唐濯:……真替野外实战课的老师感到欣慰。

    唐濯凑到幸北另一边,幸北看他一眼,给他插上同款树枝。

    三人跟踪少年一路回到刚才他们翻过来的围墙处。

    唐濯:“前面有巡逻队。”

    少年好像也发现了,低着头,浑身紧绷,但是他所处之处无路可逃。

    幸北没回答,目光紧追着前方的少年,在他和巡逻队即将相遇的前一刻,哗啦一声站起身。

    “那边有人!”

    “追!”

    巡逻队追着某个方向离去,少年紧靠在墙角,混乱中只看到一头波浪长发,像巨大蓬松的松鼠尾巴一样,蹦跳飞扬,迅速逃窜不见。

    少年等声音远去消失,动作轻巧地翻过围墙,却在看到外面世界的一瞬间,瞳孔无限放大,震惊取代了眼底的淡薄。

    ……

    “我去幸北你下次能不能提前一声!!!”

    门一关上,翟洪广就喘着粗气躺倒在地,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唐濯奶膘都脏了,手指颤抖双目无神:“不,我不想有下次了……幸北你为什么突然蹦出去?”

    幸北也有点狼狈,头发在树丛间被扯掉了一缕,一边龇牙咧嘴挠头一边斜着唐濯:“看不出来吗?我当然是在乐于助人啊。”

    “乐于助人?”唐濯神色有些怪异,“你是指帮他逃跑?”

    她明知道那新生是误会了才会逃,有这么帮人的吗?她咋不直接杀了他让他原地回家?

    幸北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这是一座牢笼,我已经心甘自缚,只希望这世间多一只自由的鸟。”

    唐濯:?有事吗您?

    五天后,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三人在训练场上看到了那只自由的鸟。

    三人正蹲成一排吃煎饼果子,翟洪广用胳膊肘捅了捅幸北:“哎,你的鸟回来了。”

    幸北:?怎么话呢?

    唐濯把吃完煎饼果子的纸袋子揉成一团,动作十分自然地递给幸北:“鸟?我看是孔雀吧。”

    漂亮少年在阳光下显得更漂亮了,头发还挑染了一绺绿一绺蓝,就像个精致……的孔雀。

    幸北把自己吃完的袋子和唐濯的揉在一起,站起身,一个标准抛物线投到远处的垃圾桶。

    这个行为吸引了孔雀的注目。

    漂亮少年对上幸北的眼神,幸北没忍住吹了声口哨。

    唐濯猛拉她衣角:“你干嘛呢!”

    幸北讪笑了一下:“逗……鸟?”

    唐濯黑着脸把她拉走了,不经意用身体挡在她和少年中间:“幸北你别给我出去拈花惹草……”

    幸北声狡辩:“我啥时候拈花惹草了……”

    “你没拈花惹草昨天隔壁连女生给你递情书?”

    幸北眼神乱瞟了一下,随即张大嘴:“你怎么知道她给我递情书!”

    唐濯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你刚告诉我的。”

    幸北:“……”

    “呵,我就觉得那女生眼神不对……”

    身后的少年默默看着他们走远,眸色不明。

    他怎么觉得,这三个人的背影,有点眼熟?

    记忆里闪过一头波浪卷长发,龚呈垂下眼睫,挥去脑中模糊升起的猜测。

    “龚呈,A班!”

    幸北站着最偷懒的军姿,懒洋洋地随着大家拍手,眼神跟着漂亮少年跑进自己的方阵。

    他的位置就在她斜后面。

    翟洪广站得笔直,嘴唇蠕动:“孔雀实力不错啊。”

    幸北:“近看更好看了。”

    唐濯:“切。”

    幸北:“奶唐你吃醋?”

    “这不是吃醋,这是实事求是的鄙视……”唐濯顿了一下,“能不能不叫我奶糖。”

    幸北:“那叫啥?大白兔?和孔雀倒是挺配。”

    唐濯忍不住侧头用余光瞥了后面的人一眼:“我不要和他配。”

    龚呈:……这几个人知道他们话他能听到吗。

    分班只耽误了两分钟时间,日常训练很快开始。

    今天的训练内容是越野跑。18302的校区里有座人造山,地势崎岖,上下起伏还有溪水、树林、乱石、沙丘各种地貌,对体力是成倍的消耗。

    体能这种事无法一蹴而就。幸北最近训练一丝不苟,也只能保证及格,离前十名还有一段距离。

    幸北背着负重目光放空,步履艰难地跑在唐濯和翟洪广之间,突然被一个挺拔矫健的身影超车了。

    对方的脚步声听起来游刃有余。

    幸北顿时嫉妒地抬眼看去。

    一绺绿一绺蓝在乌黑的头顶不羁地跳动着,轻蔑地炫耀着。

    幸北想把它给剪了。

    可惜她追不上,一绺绿一绺蓝跳动着跑远了,很快就看不见了。

    ……

    好不容易回到终点,三个人的身影颓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报废。

    “……孔雀不也是麻瓜吗?他为什么跑那么快?”不止幸北嫉妒,翟洪广语气也酸不溜秋。

    唐濯奶白色脸红扑扑的,还没喘匀气:“我听他同期,他以前是体育生。”

    幸北抹了把汗:“怪不得第一天来的时候能败前辈。”

    除了她这种靠气运的,就只能靠实力了。

    翟洪广刚想什么,突然感觉面前有人挡路,疑惑地看过去:“……孔雀?”

    龚呈面无表情的脸微微一黑。

    幸北一把把翟洪广推开,装模作样甜笑:“龚呈同学,欢迎来到预科班。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龚呈量了她一下:“幸北?听你是预科班最强的?”

    幸北受宠若惊,脸上隐藏不住喜意。大家都是这么她的?

    幸北一边笑一边假意谦虚:“没有没有,我只是个普通麻瓜。”

    龚呈若有所思的目光扫过她黏在脸上的发丝,点了点头:“我也是麻瓜,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普通人。”

    幸北甜美的笑容一僵:“……?”

    “总有一天,我会是预科班最强的。”

    龚呈看幸北的眼神透着傲慢。

    以及一句幸北莫名读出的潜台词:他不像她,毫无志气,所以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第一名。

    “每一项,我都会把世家子弟狠狠踩在脚下。”

    可是他的眼神看起来像要踩她。

    幸北看精神病一样看着他,开始后悔那天晚上只是助这只孔雀逃跑,而没有送他原地回家。

    “还有,”龚呈眼神扫过幸北被汗水湿黏在头皮顶上像是秃了一样的凌乱头发,“头发太丑了。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

    绿蓝色的翘毛不羁地走远,幸北笑容早已消失。

    “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要把我狠狠踩在脚下。”

    “呃,严格来讲,他的是世家。”唐濯感受到幸北身上不妙的气息,弱弱纠正。

    “意思差不多,他要踩的就是幸北。”翟洪广大咧咧地摊手。

    唐濯怒瞪他:就他懂?能不能不要在不合时宜的场合炫耀他的理解能力?

    翟洪广莫名回瞪:他错什么了吗?

    幸北低头遮住眸色,浑身弥漫着黑沉气息:“他瞧不起我。”

    翟洪广立即认同:“他从黑毛到绿毛到蓝毛都透着瞧不起你。”

    “毛……”幸北阴森森地牵起唇角,“他还我头发丑。”

    翟洪广量了幸北一下:“看过你的洋气大卷发之后,现在是有点丑。”

    幸北猛地瞪过去:“我这是淳朴!难道就要染蓝绿毛才不丑?”

    “蓝绿毛很杀马特——”

    “——孔雀的审美就是那样的嘛,很炫丽啊!”翟洪广断唐濯的话。

    唐濯声音更急更高:“他也隐晦地夸你强了——”

    “——他意思是,你强了,你也秃了!”翟洪广快乐地嚷嚷。

    幸北怒气值爆表:“别拦我!我去找把剪子!”

    翟洪广唯恐天下不乱地瞎出馊主意:“你可以给他把绿色那绺留下……”

    幸北眼前一亮,解锁光脑,给貌似是某个姐妹发语音:“你那有绿色染发剂吗?”

    唐濯:“……”

    眼看幸北收到回复,摩拳擦掌就要去取染发剂,唐濯拦腰抱住疯狗一样的幸北:“你等等,你忍到明天格斗课,观察一下他的身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不知那句戳中了她,幸北缓缓停下挣扎,唇角勾起一个惊悚的笑。

    “可以。体育生体能好,架不一定厉害,第一节 课多数人都会受伤,受伤就会去医务室……”

    唐濯放开疯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话,叹了口气,为明天的医务室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