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云腾把脸伸到她面前来的那一刻, 顾辰体会到一把心脏抽搐的感觉，只觉得两眼发黑，差不多要晕过去。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和从后面伸过脑袋来的顾云腾对视。

    相比她惊恐得不出话来的样子, 顾云腾显得轻松而淡定。

    他勾着唇角, 两眼含笑, 眼里的柔情简直能滴出水来, 那表情根本不像听到别人自己坏话, 反而像是受了夸赞。

    他还不如骂她呢, 这样皮笑肉不笑的多瘆人, 连呼出的气息似乎都是冷的。

    思思反应最快, 无情无义地道：“我们就不耽误你们兄妹话了, 你们慢慢聊哈。”

    她朝李想和阿靓勾了勾手指, 那两人二话没，没义气地丢下顾辰跑了。

    “……”

    她们一走, 顾辰身边的位置便空了出来，顾云腾挺客气, 绕过桌子坐到了她对面。

    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顾辰顿了顿, 认命地把视线从门口转过来。

    顾云腾好整以暇看着她，既没责备她，也没‌人，半垂着眼睑，不动声色地审视她。

    顾辰舔了舔嘴角：“顾大哥，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吧？”

    两面三刀转变挺快。

    顾云腾把长腿往前伸了伸，懒懒的“嗯”了声。

    见他肯接受，顾辰高兴极了，她殷勤地站起来：“我去帮你买饭, 你想吃什么？”

    顾云腾貌似思考了下，顾辰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去帮你买。”

    然后就揣着饭卡跑了。

    她没有去普通的卖饭窗口，而是去了专卖大鱼大肉的高消费窗口。

    还挺大方。

    顾云腾扯了扯嘴角，回过头来看手机。

    顾云起给他发了条微信：我上飞机了，你们什么时候回？

    顾云腾：明天。

    刚回复完，顾辰就回来了，把餐盘咣当一下放在他面前：“给。”

    顾云腾低头，视线从她脸上移到餐盘上面，定住半秒，又从餐盘移到她脸上。

    餐盘上赫然趴着的一只酱鸭，整只的。

    鸭头被硬生生按在后面，整个鸭嘴朝上翻着。

    “你请我吃这个？”凝视她一秒钟后，顾云腾终于出声，声音极度难以置信。

    “嗯，我上次不是要请你吃鸭吗？正好我饭卡里还有点钱，我就给你买了。”

    完，见顾云腾无动于衷，她似乎想起什么，把手心里拽的一次性手套放到他面前：“我还给你拿了这个。”

    服务还真周到。

    顾辰完后，坐下继续吃饭，扒了两口饭后，发现对面毫无动静。

    她不由顿了顿，抬起头，嘴里包着一口饭，鼓着嘴问：“你怎么不吃？很贵的。”

    “……”

    顾云腾本来很无语。

    看到她的模样更是无语地笑出声，话里带着笑道：“我吃？”

    顾辰也挺无语，给你买的当然你吃。

    但她不好表示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顾云腾捏起两只一次性手套，在她眼前晃了晃：“拿这个吃？”

    “……”

    “那你要不要去给哥哥买坛酒来？”

    “……”

    “哥哥这样，是像李逵还是武松呢？”

    “……”

    顾辰这刻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是嫌弃不够优雅。

    不就吃个鸭，怎么那么讲究？

    她平时吃熟食不都这样？

    套上手套直接啃。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讲究？

    尽管心里烦他难搞，不过想到刚刚自己他坏话在先，不方便再惹他不高兴。

    “那我拿过去让师傅切一下吧。”

    着站起来，伸手过去拿。

    顾云腾捏住她的手腕把她推了回去。

    “算了，哥哥自己去吧。”

    顾辰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她是被嫌弃了吗？

    还是怕她下毒？

    算了，顾辰不算跟他计较了。

    只要他吃了鸭，不记得她背后坏话的事，就算扯平了。

    顾辰再次坐下吃自己的饭。

    没一会，顾云腾回来了。

    一手提着两个饭盒，一手拿着个餐盘，里面有饭有菜。

    他把餐盘放在自己面前，然后从塑料袋子里取出一个饭盒，开后放在两人餐盘的中间位置。

    “辰辰，哥哥请你吃鸭。”

    “……”

    “吃啊，很贵的。”

    “……”

    顾云腾见她不动筷子，就夹了一块放她餐盘里。

    顾辰：“谢谢。”

    顾云腾：“哥哥有好东西可都要给你留点，你居然没良心。”

    “……”

    “背后哥哥坏话。”

    “……”

    “一会吃完饭，我再跟你算账。”

    “……”

    轻飘飘的语气，含着笑的表情，好像在一会吃完哥哥带你去玩一样。

    后面的饭，顾辰直接吃不下了，那块鸭肉也是在顾云腾眼神的不断示意下，才很勉强才吃掉。

    毕竟是鸿门鸭，实在难以下咽。

    她都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顾云腾吃完饭，把没吃完的酱鸭重新装进塑料袋，然后和顾辰一起走出餐厅。

    天色渐暗，道路两旁的路灯已经亮起，点缀着清灰色的夜幕。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下了台阶后，顾云腾突然问道。

    顾辰：“一会回去收拾。”

    顾云腾没发表意见，过了会他：“明天早上八点，我开车到你宿舍楼下。”

    “八点？”

    “嗯，你爬不起来？”

    “不是。”顾辰解释道，“明天路上车子肯定很多，要不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也行。”顾云腾没意见。

    顾辰：“那就六点吧，顾大哥你早点休息，我也回去了……”

    正琢磨着转身，手臂被人一扯，她又转回去了。

    “？”

    “想逃跑了？”

    “……”

    他居然还记着。

    你记着就记着吧，还几次三番提醒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开始跟她算账，她的精神早已遭受到好几番摧残。

    顾辰有点不堪重负，憋屈道：“谁逃跑了？还有，我为什么要逃跑？”

    “嗯？你为什么？”

    “……”

    “要不要哥哥提醒一下？”

    “……”

    顾辰不出话来，也因为心虚不敢抬头，背后坏话还被他当场抓住，不知道他会生气成什么样？

    两方都沉默。

    顾辰有点扛不住这带来的压迫力，不由检讨了一下自己的行为，顾云腾平时对她还是不错的。自己在外人面前那样他，确实挺不好的。

    她其实也没有要骂他的意思。

    “对不起。”她是知错就改的好孩子，立刻道歉，“我那话其实也不是骂你……”

    “那是，在夸我？”

    “……”

    顾辰有点烦躁，挠了挠额角：“我那种其实就是变相的夸你，就好像有的父母自己孩子调皮捣蛋，那也不是骂自己孩子，而是……”

    “？”

    “是一种爱的表现。”

    顾云腾似乎有点跟不上她这种奇怪的逻辑：“爱的表现？”

    顾辰点点头。

    顾云腾好像懂了，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父母对孩子爱的表现？”

    顾辰再次点点头。

    顾云腾低低地笑了声：“那我要不要叫你爸爸？”

    “……”

    顾辰懵了，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局面，算了，她还是不话了，得多错的多。

    她偷偷量他一眼，顾云腾正凝神想什么，似乎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叫她爸爸。

    过了会，他视线一瞥，朝她看了过来，顾辰连忙低下头，抓了抓自己的手臂。

    九月底，天气还不够凉，外面的蚊子还是挺肆虐。

    顾辰抓了抓手臂，没一会，又蹭了蹭腿。

    顾云腾一把拉过她手臂瞅了一眼，雪白的胳膊被挠出几道红痕

    “别挠了，越挠越痒。”

    顾辰点点头，不挠了。

    “宿舍有花露水吗？没有的话哥哥带你去买一瓶。”

    顾辰：“有的。”

    “行了，那就赶紧回去吧，洗完澡记得喷一点。”着就放她走了。

    顾辰没想到顾云腾会因为一只蚊子就放过了她。

    怕他反悔，顾辰跟他了声再见就跑了，一口气跑到水泥路拐弯的地方才停下来。

    她回过头。

    远处男人的背影已经融入夜色，灯火交错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点。

    他是关心她的。

    然后她忍不住去幻想，这关心是不是和哥哥妹妹无关。

    第二天早上，顾辰和顾云腾早早上路了。

    黄金周高速上果然拥堵，原本四时的车程，花差不多六个时才到。

    到家正好十二点。

    兰姨准备了很多菜，顾凯风和陈若男也特地赶回家吃饭了

    一家人很久没凑这么齐了。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着着不知怎么就到兄弟俩脱单的问题上来了。

    “云腾，你怎么也不交女朋友啊？”兰姨先开的头。

    顾凯风一听，转过头去：“是啊，你也不了，是时候考虑一下了。”

    陈若男这次毫不犹豫加入催婚天团，跟着道：“大学里这么多年，就没遇到合适的吗？”

    顾云腾摇摇头：“没有。”

    顾云起昨晚到家，估计没睡好，没脑子地了句：“就他那样，怎么可能!”

    顾凯风一眼瞪过去：“你这样挺好，让我跟你妈完全不用指望!”

    顾云起：“……”

    我他妈就不该话。

    “云腾是不是没实话啊？”陈若男不相信大儿子市场这么差，转过头，“辰辰，你来，学校里有没有女生喜欢哥哥的？”

    这么棘手的问题，突然就落到她头上，顾辰有点措手不及。

    她看着顾云腾，眼神很不确定。

    陈若男瞄了瞄两人，侧身挡住她视线：“你别看他，你跟阿姨真话，他是不是有女朋友没告诉我们？”

    一桌人都期待地看向顾辰，好像她是顾云腾身边的内jian，随时要抖猛料。

    就在这时，斜对面的顾云腾突然笑了：“妈，你问她倒是问对了。”

    一家人的目光顿时又被他吸引过去，连顾辰都看向了他。

    顾云腾搁下筷子，跟她对视一眼，慢慢地笑道：“有她在，我还能有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