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的情绪纷涌而来, 顾云腾半天没话。

    也许沉默太久了，一旁的关杰忍不住问道：“到底什么情况啊？搞错人了？还是骚扰你妹的确实是个女孩？”

    乔洪飞也看向他：“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妹岂不是很崩溃？”

    顾云腾没办法告诉他俩，现在最崩溃的是他。

    “你们先回去吧。”顾云腾看着眼前空旷的篮球场道。

    关杰神色不确定道：“不需要我们陪你一会吗？”

    “……”

    乔洪飞道：“老关你这话得, 老顾什么人, 这点事情还搞不定吗？”

    关杰点点头, 拍了拍顾云腾的肩膀：“那我们先走了兄弟, 你想开点。”

    “……”

    另一边, 李想回到餐厅, 思思已经帮她占了座。

    李想去窗口买好饭, 端着餐盘坐到顾辰对面。

    “你们知道刚才找我的是谁吗？”李想饭都顾不上吃一口, 赶紧吐字。

    思思：“谁？”

    李想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顾辰：“你们家老顾。”

    顾辰：“……？”

    思思看了顾辰一眼：“她家老顾找你什么事？”

    李想为避免误会, 解释：“也不是老顾单独找我, 还有另外两个人一起，大概是他朋友, 他们合伙做了个项目要找投资人，不知道哪里听的我是投资人的女儿, 想从我这走后门。”

    李想完, 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顾辰，老顾家里不就是开公司的吗？”

    顾辰也想不通，一时没有回答。

    思思：“那可能他不想找家里帮忙吧，富二代的想法我们不懂的。”

    过了会顾辰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他还了别的没有？”

    李想想了想：“对了，他还问我们班有没有跟我重名的？”

    “……”顾辰顿时有点紧张起来，“那你怎么回答的？”

    李想：“我还能怎么回答，当然实话了，我们整个新生里都没有和我重名的。”

    顾辰看着李想自豪的样子, 逐渐觉得恐慌起来，她想她这次八成是完蛋了。

    思思脑子转的最快：“那意思很明显，你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李想点点头：“对，他一看到我就很震惊，好像跟他设想的出入有点大。”

    一直没插话的阿靓抬起头：“他是不是以为李想是个美女，结果见到女版李逵……”

    “……”

    “……”

    李想很想爆粗，看看周围这么多人还是算了。

    思思碰了碰顾辰：“你们家老顾跟家里闹矛盾了？”

    顾辰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他想证明自己吧，就没有跟家里人。”

    她随便胡扯几句，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毕竟是隐私，其他人也没多问。

    回到宿舍，顾辰手里拽着手机琢磨着要不要主动发个信息过去。

    她都知道顾云腾找过李想了，不问一句显得她心虚，对他漠不关心。

    但是如果问吧，她总觉得自己是往枪口上撞。

    顾辰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屏住呼吸。

    在越来越稀薄的空气里逐渐认清一个现实。

    好像无论怎么做，她都不像个人。

    顾辰心里十分后悔。

    当初就不该一时冲动，嘴瓢胡八道。

    这下好了，顾云腾误会了。

    还是个怎么也不好解释的大误会。

    顾辰呼地一下扯开被子，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最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本来也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他心虚干什么？

    她又没做错任何事。

    就算是她一不心真的喜欢上了女人，也跟他没多大关系吧。

    这样一想，顾辰脑子里豁然开朗起来。

    盖好被子美美的睡了个午觉。

    另一边，顾云腾回到寝室。关杰和乔洪飞正在午休。

    他把笔记本电脑拎到床上，两条长腿盘腿坐在那里。

    抿住唇凝神想了想，慢慢输入几个字：喜欢女人的女人……

    还没敲完，后面自动出来了一些后缀。

    顾云腾随意扫了一眼，选择了“喜欢女人的女人是一种什么心理”那条。

    下面出来很多相关答复，顾云腾大略看了一遍，找到知乎上面关于这个问题的阐述。

    “一个人的X取向，后天塑造的成份大。要塑造任何观念、习惯，需要进行正反两方面的激励，也就是奖惩。

    比如要让一个孩子成为一个乐于助人的人，那么他做了好事我们要奖励他，做了坏事我们要处罚他。这样数年之后，乐于助人就成为了一种习惯，观念。

    但如果我们反过来，做好事就处罚，做坏事相反予以奖励，那么他就会成为一个坏人。

    X取向其实同理，在你喜欢异性没有得到“奖励”，喜欢同性没有得到“处罚”，依据喜欢美好事物的本能，你喜欢颜值更高，看上去更漂亮更干净可爱的同性是正常的。

    除非你尝到了“甜头”，也就是已经和异性有过交往接触，有过快感，有了渴望和欲望之后，这种”快乐“是一种奖励，你的取向就会”正“过来。

    事实上根据研究，女生十岁之前，男生十二岁之前，都是喜欢同性过多异性的——因为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游戏方式，共同的玩具，共同的思想......

    直到性觉醒之后，才会逐渐喜欢异性，如果有性行为，就彻底对同性没有兴趣了……”

    顾云腾看着这段文字，整个人陷入了思考。

    顾辰时候跟着妈妈长大，爸爸在她心里可有可无，还是个非常负面的存在，她的情感和依赖都寄托在同性身上这很正常。

    十二岁她被接到顾家，这个时候应该是她X觉醒的时间，按照正常情况，她应该对异性开始有好感了。

    顾云腾禁不住回想，她第一天来到他家里的模样。

    的，怯怯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翼翼，眼里却还藏着一份倔强。

    跟他话的时候会低下头，会脸红。

    那时候的她应该明显感受到性别差异，由此产生与生俱来的少女的羞涩，明当时的她是个取向正常的女孩子。

    那她是在来到他家里才发生了改变？

    这想法一产生，让顾云腾心脏莫名地一抽。

    在顾家，他和云起是和她相处最多的异性，也就是，如果她真的是来到他家之后产生的转变，那么很可能，是他们兄弟俩败光了她对异性所有的好感？

    顾云腾慢慢合上电脑。

    脑子这会有点空白，他拿手抹了一把脸。

    云起那货他就不提了，全家人都知道是个不靠谱的。

    顾辰对他没有好印象就对了。

    可是他自己呢？

    这些年在顾辰面前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顾云腾努力回想了一遍这些年两人相处的细节，然后发现一个让他崩溃的事实。

    这些年，他似乎也没做几件靠谱的事，两人相处的时候，他除了逗她就是逗她。

    有时候还会把她惹得不高兴，上回龙心瑜那事还把她惹哭了。

    在她面前，他大概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怪不得她有时候会表现出那种嫌弃他的表情。

    宿舍楼下她欲言又止，大概是想提醒他，渣了这么多年了，求求你做个好哥哥吧。

    顾云腾觉得自己实在罪过。

    因为自己的行为不端，导致一个取向原本正常的女孩子，彻底对男人失去了信心和兴趣。

    从而把情感寄托在了同性身上。

    找到了问题所在，顾云腾稍微冷静下来，他定了定神，重新开电脑，输入下一个问题。

    如何在女人面前树立男人正面的形象。

    答案千奇百怪。

    他耐着性子慢慢往下看。

    良久之后，眼神定在一条总结性的语句上面：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

    顾云腾摸了摸下巴，对比一下自己各方面条件，最后低低地笑出声。

    下午一下课，顾辰和舍友走出教室门，就看到顾云腾站在窗户那儿等她了。

    很随意的站姿，靠在走廊的窗边，却依然显得修长挺拔。

    顾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来了，感觉有点措手不及。

    顾云腾见她不动，主动走过去，眉目传情一样地微笑着：“有没有空，跟哥哥吃个饭？”

    顾辰很想没有。

    奈何舍友们一致热心肠，直接把她推到他面前，替她回答有有有。

    然后她们一哄而散。

    走廊剩下他们站在原地。

    因为不知道他突然过来是为了什么，顾辰一时不知道跟他什么。

    还有就是，她感觉今天的顾云腾整体看起来很不一样。

    他平时喜欢穿浅色系，今天却穿了一身黑，下面一条黑色长裤，上面是黑色长袖衬衣。

    一身黑的扮，也收不住恣意张狂的气质。

    反而因此显得更加惹眼出挑。

    顾云腾冲她扬扬下巴：“走吧，哥哥请你吃饭去。”

    顾辰这才回过神来，和他一起往餐厅方向走。

    路上，她也没话，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一顿该不会又是鸿门宴吧。

    很快两人到了餐厅，顾辰去占位置，将自己的课本分开放在两个面对面的位置。

    顾云腾去窗口排队。

    午餐时间，人很多，即便站在队伍里，她也一眼就能看到他。

    周围也有不少人在看他。

    两个女生经过桌前时还在议论：“那是新来的老师吧，长得太帅了。”

    “谁知道呀，也可能研究生院的。”

    “研究生院的跑我们这边吃饭？”

    “那没准人家女朋友在这边吧。”

    “太羡慕他女朋友了。”

    ……

    女朋友在这边？

    顾辰当成一个笑话听听就过去了。

    来到学校之后，她跟顾云腾接触是比以前多了，可两人的相处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他当她是孩子一样照顾着，而她也还当他哥哥一样。

    有些东西似乎并不能随着空间距离的接近而破。

    她甚至会想，假如她当初没有被顾家收留，她和顾云腾是不是还会在某个时间，在A大的校园里相遇。

    如果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就能像肖雨桐一样，毫无顾忌地袒露自己的感情，不管对方接受还是不接受，她都没有任何负担。

    近水楼台，有时候，未必能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