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四章 奉陛下之命,诛杀叛贼徐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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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脚步声渐渐逼近, 沁嘉本能的往旁边躲了躲,又听见门外传来大公子的声音:“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把灯点上。”

    “是……”丫鬟语气像是快哭出来了, 提着灯笼,匆匆走上台阶。

    沁嘉还想往后退,足尖不慎踢到床边的凳子, 忽然发出刺耳的一声, 她不由跌坐在床上。

    灯笼照亮房间的一刹,床上帐幔忽然垂下,她慌乱中将脚缩了上去,掀开被子藏在里面。

    丫鬟飞快点了灯,夙王果真在房中,吓得感激跪下认罪。

    蓝刃随之走近,瞄了眼床帐, 漫不经心笑道:“你也多年未碰过女人了,今晚给你安排的可还满意。”

    蓝夙依旧不话, 待房间灯火通明之后, 目光淡淡往里瞧了一眼。

    “好了, 不搅你快活,只记得丑时过来, 别误了大事。”蓝夙罢转身离去,顺手关上了门。

    沁嘉听到他最后这句话,不禁有些疑惑, 今夜丑事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被子突然被拉开一点儿,突然变亮的光线让她略微有些不适,眯了眯眼睛,盯着眼前男人看了一会儿, 才发现在他眼瞳周围布满了鲜红血丝。

    据火狐喷出的烈焰能将方圆十里的植物都焚烧殆尽,蓝夙的眼睛,不知是在怎样危急的情况下所伤。

    两人都没话,蓝夙眼中复杂的情绪涌动,一时竟不知该些什么才好。

    是告诉她,此次福王寿诞,本就是皇帝跟燕王二人布下的陷阱,目的就是引她和徐骋意前来……还是坦言那名探子传回的信息,其实是自己故意想让她知晓,只是想弄明白,如今她对自己究竟还有几分在意。

    就连刚刚进来那两个厮,也是他事前买通好,故意让她撞见的。

    倘若她当作没看见,那么晚上燕王鸩杀徐骋意,他绝不会出面阻止,可她偏偏冲动又无知的闯了进来。

    那句‘不是故意要撞破他的好事’,可真是欲盖弥彰,与她当初的天真如出一辙。

    床上被绑着的舞女耐不住破静谧:“夙王殿下,求您先解开妾身吧。”

    沁嘉忽然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没去看他此刻的表情,起身默默往外走去。

    “撞破了,就想走?”他语调里几分奚落,忍着没去拉她,转而衣袖在金发女子面上轻轻一拂,人便晕了过去。

    两人皆心知肚明,他所谓撞破了的,是蓝刃先前提过的那件事。

    沁嘉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此次来岐山是奉天子令,却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我要回去了。”沁嘉微微蹙眉,直接越过他去。

    “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蓝夙见她脚步顿下,没忍住,伸手捞了她的腕,将人轻轻带回来。

    低头望进那双明显受惊的眼睛:“怎么,你就这般怕我。”

    “我不是怕你。”沁嘉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哑,竭力镇静下来。

    她之所以觉得惶恐,是因为此刻身在岐山,有种对身边事物失去掌控的感觉。

    自始至终,她都不相信皇帝真会对付自己。

    可若这群人胆大包天,想妄动她身边的人,比如……

    “蓝夙,我要回去了,你快放开我。”沁嘉用力挣了挣,对方却将她束缚得更紧,气息沉沉压下:“你现在去,又能救得了谁。”

    “实话告诉你,李延庭身上正带着圣旨,诛杀叛贼,幽云守将徐骋意。”他语调冰冷,一字一句,终于等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可惜,他更像是作茧自缚。

    “我不信,陛下不会这样对我。”心里有所疑是一回事,但听他亲口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陛下和她,乃是同胞姐弟……

    “你猜,软禁你之后,谁会成为幽云新任守将。”蓝夙深吸了口气,狠心告诉她:“是燕王的侄子,皇后的堂弟李啸。”

    这是在,逼她……

    沁嘉愣了一会儿,感觉身上力气被抽干了,只有对方手上不断传来的热度提醒着她,不能在此刻泄气。

    周沁嘉,泄气你就完了,会成为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月之内,死两任守将,幽云原先的两万兵马军心溃散,很快将成为一盘散沙,至于后来通过黑羽令招募到的人,更是些散兵游勇,未经历过实战,根本成不了气候。”蓝夙冷静分析如今的局势,见她面色苍白,往前走近一步:“要谋夺幽云的,从来不是我大哥,而是你的亲弟弟。”

    背后的诸多丑恶,比如燕王与李皇后的挑唆,皇帝的疑云……蓝夙不忍多,想她经历这些年风浪,自己也能猜到全貌。

    天子无情,像他们这位刚刚站稳脚跟,便迫不及待利用外戚压扶持自己上位的亲姐,实属少见,且愚不可及。

    及至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冷香,蓝夙沉声道:“长公主可想好对策了。”

    “李延庭他敢……”沁嘉心绝如铁,一把甩开他的手:“若徐骋意有什么不测,本宫要李氏一族尽数陪葬。”

    只要皇帝今晚不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就还有机会博一搏,带着人回幽云重振旗鼓,就像徐骋意的,天高海阔,谁又能耐得她何。

    福王的宅子很大,离了蓝夙的屋子,一时她竟有些晕头转向,不知该去哪里寻人。

    招来庞秋,命他迅速召集人马,在府外埋伏接应,在暗处还有沉仲在保护,悄悄脱身应该不难。

    恍然想起,自徐骋意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格外喜黏着自己,每晚都要守在她房中,明明都是在呼呼大睡,还美其名曰替她守夜。

    长大后,又执意要充当随侍的角色,学习琴棋书画只为陪她逗乐子解闷,性子又听话乖顺,几乎从不让她生气。

    本以为凭借自己多年经营,可以许给他大好前程,如今却差点要连累他性命不保。

    不知不觉行到花园深处,她转身看向不远处一直尾随的蓝夙:“不知夙王在这盘棋中,又是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该不会,要站在燕王那样的人身边。”沁嘉只后悔,没有早些引起警觉。

    当初就该坚持让林国辅做异姓藩王,哪怕开罪天子,也不至于让自己落入下风。

    却见蓝夙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转去假山后面。

    刚才乱走一通,竟真让她找对了地方。

    她听见燕王的声音,在吩咐手下:“将人看严实了,鸩酒准备好,丑时将几位爷都叫来做个见证,那白脸私通敌国,我们是奉陛下之命,铲除叛贼,不容有失。”

    待那群人走后,蓝夙带着她从假山另一侧转出,便见院中央,徐骋意已被弄晕了扔在地上,身侧堆放的尽是金银珠宝,还有霍国出产的玛瑙玉石。

    这般拙劣的伎俩……沁嘉不禁冷笑,君要臣死,随便编造个借口,便能让人在史书里遗臭万年。

    “长公主觉得,本王该站哪边。”念着她先前对自己那份关心,蓝夙已经让步许多,但此刻心里仍有不甘,将人抵在假山石上,眼里泛着几分邪性:“帮你脱身,可对孤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夙王这么想,可就狭隘了。”沁嘉微微昂着下巴,强撑着毫不示弱:“本宫在幽云日子不好过,夙王又能讨得什么好处呢。”

    “所有人都能心安理得看本宫的笑话,唯独夙王不可。”着,她略有些苦涩的一笑,抬手拂去额前一缕乱发:“夙王难道还不知其原因吗?”

    她语气略微加重,朝他深深看了一眼:“想要洗清与本宫之间的孽缘,除非夙王赶紧和别的女人生下嫡子,并许他世子尊位。否则这一生一世,怕都要背负着长公主情人的烙印,挥之不去,在天下人眼中如此,在天子眼中更是如此。”

    “若本宫猜得没错,此次岐山祝寿,从头至尾都没有邀请过你,是不是……”沁嘉笑着笑着,眼泪不禁流了出来:“他防着本宫,防着你,防着所有和本宫亲近的人。”

    “你去向他俯首称臣又有什么用,自始至终他都在试探我们,那天紫宸殿外,宫廊上我们的每句话他都听进去了。”沁嘉眼前泪影婆娑,恍惚中看不清他的模样,想到自以为的付出竟是笑话一场,不由更痛彻心扉,微微躬身抚着心口,咬牙出最后一句:“我将那些药送还给你,便是安他的心,本宫始终是他的亲姐,这一生献给皇家绝不背叛,可他却仍是不信!”

    原来,被至亲所伤是这么的痛。

    “蓝夙,我真的好傻啊……”

    蓝夙扶住她双肩,见其泪如雨下的样子,突然有些失控:“即便是天子又怎样,孤不会让她伤你分毫。”

    七年前,那个风一吹就会倒的少女,终究还是没有长成刀枪不入的长公主。

    “本宫不会欠你的,只要能帮我保住他,幽云十三州愿与岭南永结同好。”假山空洞吹来的呜咽声中,沁嘉听见自己淡漠的嗓音,轻轻道:“从今日起,我周沁嘉,只守住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

    回幽云的马车上,徐骋意依旧昏迷不行,沁嘉摩挲着手中一串白玉菩提讷讷不语。

    蓝夙骑马跟在车边,突然听见从里面传来女子清淡的声音:“此番抗旨不尊,你可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孤可没听见有人宣旨。”蓝夙语气带着几分狂妄,眼中却有淡淡满足。

    岭南与岐山接壤,此番有夙王从岭南带来的一万大军接应,一路上无人敢犯。

    如今天下已有六位藩王,这次福王寿宴,除了翰亲王和陇西王未露面,其余的都来了。

    正儿八经站在天子身后的,其实只有一个燕王,其余的都持观望态度。

    更多是盼着她倒下,能去幽云十三州分一杯羹。

    可笑的是明堂上的天子,丝毫不知自己有多孤弱。

    不对,若仅仅只有燕王支持,他不至于下手这般狠,简直未留一丝余地。

    沁嘉猛然掀开马车帘子,眼中惊魂甫定,对上蓝夙了然的神色,适才意识到自己此行有多凶险。

    究竟是什么样的困局,让他事先埋伏了一万大军在交界处。

    “福王是只千年老狐狸,之前向陛下假意投诚,不过是想着蚕食幽云罢了,他和翰王一母同胞,自然同气连枝对付你。”

    “一母同胞,就会同气连枝么。”沁嘉冷笑了下:“这几个王叔老谋深算,看准机会就会毫不留情下狠手,陛下终是太过年幼了。”

    “十五岁,确实年幼。”蓝夙淡淡应了声,似乎意有所指,却是策马往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