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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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钟指向八点, 裴允没有到家。

    江衡开电视,边看边吃,不时瞄一眼时钟。

    吃完大半盒,门口还是没有动静。

    江衡拿起手机想给她发消息问问什么时候回来, 手指刚开始敲字就停住。

    八点也不算很晚, 这个时间发信息问怎么没回家,显得自己好那啥啊……

    不问不问,爷们儿不能磨唧。

    江衡收拾好盒子, 站起来环视一圈,长臂一舒,伸了个懒腰, 决定在裴允回来之前把外面扫一遍。

    尽管不能磨磨唧唧地电话问她几点回来,但可以用行动表达他的爱啊!

    等她回来了看见光洁如新的地板,整洁的桌面和玻璃, 还有齐整的摆设, 就会知道在她没有回家的时间里,他做了些什么。

    她一定会很感动。

    江衡哼着曲,在滋滋的吸尘器声音中自娱自乐,身影在餐厅厨房客厅阳台之间来回。

    做了近一个时,身上出了些汗,江衡拄着拖布休息,头发也被汗水湿了一点。

    而裴允, 正是这时开了门。

    她立在玄关,忘了换鞋, 微怔地看着抱着拖布,上身浅蓝衬衫湿了领口和腋下部分的江衡。

    他身上出了汗,房里又干净许多,不用问也知道他做了什么。

    今天在医院,去问了安的病情进展,又陪着他聊天,和他一起看其实自己并不能看懂的高深编程讲座,裴允九点回到家中已经非常疲累。

    然而这种疲累在开门的瞬间,看见瞄到自己立马眼睛一亮的江衡后,神奇地化为乌有。

    “你回来了!”

    愣神的片刻,田螺哥江衡已经嗖地一下冲到跟前,搂着她抱了抱。

    裴允被冲得往后一仰,被他稳稳搂回来。

    “你吃饭了没?”江衡问。

    裴允被他紧紧搂着,其实不算太舒服,他身上的温度因劳作比平时更烫,衬衫也湿了部分,贴着她穿的雪纺抱过来,又热又黏。

    她稍稍退后一点点,又被他黏上来。

    裴允无奈闭了闭眼,算了,抱着吧。

    “你今天,做卫生了啊。”

    “嗯。”

    “我跟你一起吧,正好出出汗。”

    江衡松开她,笑了:“好啊。”

    “可是,”他忽然意识到问题,“厨房和阳台都收拾了,除尘做了拖地也基本搞定,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去收拾房间吧。”裴允换上拖鞋,走往一间房。

    江衡一怔,赶紧跟上。

    裴允家有一个主卧她在住,客厅旁边有个的空间当做书房,有一间客卧现在江衡住着,一个阳台边上的四五平米屋子当储物间。

    除此以外,还有一间卧室,挨着裴允的主卧。

    江衡进来住了几天,对这里最是好奇,裴允没介绍过,也没开过,他差点儿以为这是不是一个大点的储物间或者健身房了。

    裴允今天竟然主动往那间房走去,江衡期待又兴奋地跟在旁边。

    她搭上门把,一扭,门开了。

    没有锁的吗?江衡惊奇地想。

    裴允按开灯。

    屋内和江衡住的客卧差不太多,呈设看起来不像他住的那间标准化,床边有一张桌子。

    江衡屋里有同样的一张桌子,住进来时桌子空无一物,这边的桌子放着书架,摆了好几本书,还有台灯,桌上散了几支笔。

    一看就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江衡没来得及问,就听到裴允:“今天先扫这间吧,我去收拾床和柜子,你去整理下衣柜,好不好。里面的东西都可以不要了。”

    “嗯。”

    江衡按下一肚子疑问,听话走去大衣柜边上,拉开柜门,久未敞开的霉尘气味扑来,他摆了摆手散开,然后发现柜子的衣服有T恤和长款大衣。

    都是男款。

    江衡心里疑惑更浓,这些男人的衣服是谁的?怎么会在裴允家里?

    ……别是前男友,他酸不拉几地想。

    江衡面无表情,一件件取下挂着的衣服,扔进脚下的篮子里。

    往下看,拨开垂挂的衣服,扒拉出一些薄衫,毛巾。

    有东西跟着他的动作落到地上。

    江衡低下腰,垂手拾起,目光一凛。

    内裤,是条男人的内裤。

    ……忍不住了!

    他嫌弃地仅仅用两根手指捏着内裤边,步走到整理床单的裴允身边,不情不愿又酸溜溜地问:“这个……”谁的啊?

    裴允停下动作,转头看了一眼:“哦,也要丢。”

    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

    江衡豁出去了,负气地再问一次:“谁的啊?”他两指无比嫌弃地捏着内裤晃了晃,“男士内裤呢。”

    裴允这才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抿唇微微笑了下,看了看他如肝的脸色,有心捉弄,没有直接回答。

    她收回视线,继续手上的动作,:“先收拾,收拾完再,时间不早了。”

    “……”

    江衡立在原地站了会儿,见她认真地做事,真的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没看他,气鼓鼓地走回柜子旁,继续腾柜子。

    他把丢衣服当成了发泄,一件又一件,丢进篮子里特别用力。

    裴允做饭手艺虽然不怎么样,做家务倒是一把好手。

    江衡腾完两个大衣柜,转身一看,裴允已经又铺上了整洁干净的新床单,换好了被褥,也整理好了散落在旁边桌上的书和笔。

    这速度……他默默在心里惊叹一番,差点儿就要忘了男士内裤的事。

    等两人扫完坐上沙发仰靠着的时候,他才想起来。

    江衡伸手戳旁边人的腰:“那个,内裤的事,你还没。”

    裴允敏捷地捉住他的手指,含笑看他:“还在想呢,”见他脸臭臭的,忍不住笑开,“气性真大。”

    她包住江衡的整只手掌,:“那是我弟弟的。”

    江衡被她握住手就情不自禁地阴转晴,又听她解释内裤是弟弟的,瞬间脸色万里无云,一片晴朗。

    “哦,你弟弟啊。”他笑着靠过去揽着她,“怎么那会儿不直,弄得我东想西想的。”

    “你脸臭臭的模样,还挺可爱啊。”裴允头搭在他肩上,忍不住笑了,“多看一会儿。”

    “……”

    江衡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两人第二次在相亲时遇见的情景。

    那时的裴允,看着文静,却在饭桌上暗暗捉弄他一回。

    这女人,真的蔫坏蔫坏的啊!

    他扳过她的脸,对着嘴唇恶狠狠亲了口:“坏女人!”

    裴允今天听完冯医生讲安的病情顺利,心情很好,被他亲完又哈哈笑两声:“过阵子我带你去见见他,互相认识认识。”

    “他不在沪城?还是很忙呢?”江衡问,虽然被捉弄了,心情仍是很好,裴允要带他见家人,大好事。

    两人忙活完,一身汗,谁也没嫌弃谁,抱一起腻歪。

    裴允迟疑了下:“在的,不忙吧。”

    江衡语调轻快地道:“那早点见嘛,过阵子我怕又忙起来抽不出空,怎么样?”

    裴允更迟疑了,她停顿几秒,才:“也行。”

    江衡觉得她的情绪似乎有点变化,脸上的表情不如前几秒愉悦,心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直,我这边都OK。”

    裴允侧头,望进江衡干净又关切的目光,她坐起来一些:“嗯,是有话要,关于……”两手交握着,“关于我家的情况。”

    她的态度严肃起来,又透着紧张,江衡也坐直身,目光一肃,点头。

    “我的爸妈很早就去世了。”

    江衡听了不觉意外,其实两人相处这些日子以来,总没见她提过父母更没见过,连相亲宴都是姨妈来,心里便隐隐有了推论。

    但此时听她亲口出来,仍是心疼大于其他。

    裴允看他眼神的变化,淡淡笑了笑:“不用那样看着我,我应该早点的。”

    “早晚一样。”江衡将她搂紧了些。

    裴允柔柔地偎在他怀里,声音沉静。

    “八岁的时候,爸爸就得病走了,后来妈妈又结了婚,生下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弟弟,裴安,我们都跟着妈妈姓。”

    “可惜,十年前,我妈妈她……”裴允顿了顿,“在高速路上出了意外,过了半年,继父再婚,我和他本来就没血缘关系,相处也很平淡,便离开了那个家,开始独立生活。”

    江衡默默算了算,当时的裴允才18岁,便要一个人独自扛起生活的重担,这样一算,更心疼了。

    那时他在做什么?不知道在哪个网吧偷偷躲着玩游戏。

    他没有话,但氛围悄然改变,裴允也能感知,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胸口:“没有你脑补的苦大仇深剧情,妈妈和继父再婚前签订过婚前协议,所以当时我名下有公司的股份也有房产,非要困难,大概是稳定心态,那时是高三。”

    “我还有姨妈,薛姨妈是妈妈的表妹,两人感情很好,就对我很好,妈妈走了以后姨妈对我和弟弟更好了,表哥有时吃起醋,总他是捡来的。”

    “都过去了。”江衡侧身拥抱她,轻吻了吻头发。

    “继父再婚的女人生了龙凤胎,之后对安就不怎么样了,所以安,经常会来我这里住,那间房一直是他在用。”

    江衡又默默算了算,舅子亲妈去世的时候他才六岁,于是对未曾谋面的舅子产生了深深的怜悯之情。

    自己刚才竟然吃舅子的醋……真是太不应该了。

    “江衡,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泌尿科吗?”怀里的裴允忽然转了话题。

    “不知道。”

    如果知道泌尿科居然有女医生的存在,当初他挂号前一定会点名要男医生。

    但是呢,江衡美滋滋地想,感谢这些意外和巧合,才能遇见她。

    “其实一开始,我主攻的方向是脑外科。”不然,也不会和陆天宇是同学了。

    “那后来怎么……?”

    “安四年前得了膀胱癌,手术后一年又复发了,少年得这个病本就极其罕见,没有万全的治疗方案。安是我在世上除姨妈一家以外,唯一的亲人了。所以我毅然换了方向,不惜冒延迟毕业的风险,也想尽自己的全力去守护他。”

    江衡没想过裴允选择泌尿科的背后有这样复杂又沉痛的纠葛,起来会不好意思,当初他单纯地想过,只是裴允脑子一发抽就下了这个决定。

    他为自己曾经的傻帽感到羞耻。

    “好在这次治疗效果不错,没有转移,放疗的成效也不错,过段时间安就能出院了。”

    “真好。”

    裴允抬起头,与他对视,眼眸在明亮的光中如水莹亮。

    “曾经,我怨过命运不公,幼年丧父,后又失去母亲。但我现在很感恩,没有过颠沛流离,没有将安从我的身边夺走,而且江衡,我还有了你。我觉得很完整了。”

    江衡心头一震,低头动容地吻上她。

    “你这女人……老是抢我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