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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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情况

    程恪在这0秒的时间里果断出。

    他转过身,拔腿就往路口跑。

    这会儿上班的人挺多,没几步之后逃跑路线就受阻了,他只能换了个方向,往人稍微少点儿的地方跑,毕竟逃跑不是他的长项,后面几个人也没有放弃的打算。

    狂跑了一阵儿之后,程恪非常郁闷,自己还是低估了几个宿醉没太醒的人对于这么一件事穷追不舍的决心。

    他们估计就是在这片儿混的,地型相当熟,程恪拐了三个弯跑出一个岔路的时候,居然从前面包抄过来了两个。

    “我操?”程恪气儿都有点儿不够用了,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四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兵分两路了。

    程恪觉得自己其实是个特别容易放弃的人,任何细的挫折都有可能让他突然泄气,所以眼下这种情况,他脑子里居然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想要不跑了,实在干不过就让他们揍一顿的想法。

    好在眼角扫到了前方三米的地方两栋居民楼之间有一个通道。

    最后一把,过去没跑掉就放弃吧。

    程恪咬牙冲进了通道里。

    通道那边还是两栋楼,还有一个同款的通道,他继续冲进去往前。

    再跑出去的时候愣住了。

    这是几栋居民楼的后方,一个开放式的街心花园,很平常很普通的场所,白天遛鸟锻炼,晚上广场舞的那种普通场所。

    但现在却不太普通。

    正对着他的花坛边儿上,一大帮人或坐或站的,一眼过去至少二十多个,而中间叼着根烟坐在那儿的,是江予夺。

    他这一冲出来,一帮人全都转过了头,齐刷刷地盯着他,他差不多都能听到这些目光在齐声喊,我们都他妈不是好人哦。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江予夺,他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很淡定,从一开始程恪就能看到他嘴角带着一抹笑。

    这种尴尬的僵持之中,身后的追兵赶到。

    跑在最前的那位一冲出来就飞身向前,程恪躲了一下,这人扑了个空。

    一直坐着没动的江予夺这会儿终于抬起了胳膊,伸了个懒腰。

    他身边的一群人就像是得到了号令,连蹦带窜地全都冲了过来。

    程恪顿时感觉自己前后左右上下都是人,甚至看不清从哪个方向过来的,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那四个和那一群,就几秒钟时间里,全都没影了。

    现场只剩下了他和江予夺。

    “这么巧。”江予夺把嘴上叼着的烟拿了下来,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程恪觉得江予夺白天比晚上看起来要顺眼些,但他这张脸的确不太适合这种慈祥的微笑,怎么看都让人后脊梁发冷。

    他清了清嗓子,扭头看着众人忽啦一下消失的方向,远远地能听到有人叫骂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对打,还是在围殴。

    “他们”程恪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片的刺儿头,”江予夺,“你怎么惹着他们了?又翻垃圾桶打起来了么?”

    程恪看着他。

    “要是没我,”江予夺把烟头在地上按灭了,“今儿你走不出这片儿了。”

    “谢谢啊。”程恪犹豫了一下道了个谢,虽然他无法判断刚才冲出去的那帮人是接了江予夺的命令救他还是因为本来就有私仇。

    “不是了有麻烦可以找我么?”江予夺。

    “哦。”程恪下意识地摸了摸兜,发现江予夺给他的那张烟壳儿没在兜里了。

    “名片丢了?”江予夺问。

    “你管那玩意儿叫什么?”程恪忍不住反问。

    “没事儿,”江予夺从屁股下头扯出了一张坐扁了的烟壳纸,“我再给你一张。”

    “不用了,”程恪赶紧摆,“真的,不用了,谢谢。”

    江予夺看着他眯缝了一下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幻莫测。

    “谢谢。”程恪退了两步,转身快步往大路那边走。

    这人为什么如此热衷于给陌生人撕烟壳他并不想了解,他只知道江予夺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在他拒绝再次接受名片时消失了。

    无论是不是真的掌管垃圾桶,这人也是伸个懒腰就有二十多个人扑出去的老大,关键是那二十多个人还都在,程恪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

    取钱,买。

    他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这两件事如此向往。

    “叫人跟着那子。”江予夺点了根烟,冲刚跑过来的陈庆了一句。

    “哪个子?”陈庆问。

    “你爸爸。”江予夺皱了皱眉。

    “知道了,积家,”陈庆点点头,“我去跟吧,稳当点儿。”

    江予夺没话,陈庆很有信心地转身甩开膀子就走。

    “右边儿。”江予夺叹了口气。

    “嗯?”陈庆转头看他。

    “往他妈右边儿走的!”江予夺吼了一声,指着他,“给你三秒,三秒钟之后我他妈就揍你个口吐白沫!”

    “正好我车就停那边儿呢”陈庆立马往右狂奔而去。

    江予夺坐在花坛边把烟抽完了,起身离开了花园。

    每天的早点吃什么,是件很让人发愁的事儿,江予夺很喜欢街角听福酒楼的早茶,但是这会儿时间已经过了,而且他已经连续吃了半个月,实在也没什么可吃的了。

    “三哥!”有人在后头叫了他一声。

    江予夺揣在兜里的下意识地先握紧了刀才转过了头。

    “吃早点了没?”一个叫瘦猴儿的孩儿跑了过来,跑得相当飘,风大点儿就跑出能原地踏步的效果,“一块儿吃?”

    “豆浆油条啊?”江予夺很嫌弃地瞅着他。

    “那哪能啊,起码得是酱牛肉,”瘦猴儿,“请三哥吃早点怎么没有肉!”

    江予夺跟着瘦猴儿进了旁边一家新开的早点铺子,看着瘦猴儿端过来的一堆吃食,皱着眉问了一句:“你他妈又跟着谁晚上出活儿了?”

    “没有!”瘦猴儿急了,“我不是听你的去吧干服务员了吗!昨天发工资了!我这立马就想着来找你”

    “知道了,”江予夺拿起筷子,“别再端了,你这一个月工资都在这儿了吧?”

    “不能,”瘦猴儿很愉快地拍了拍兜,“还有呢。”

    吃了没两口,江予夺的响了,陈庆打过来的。

    “过来吃早点吧。”江予夺接起电话。

    “积家进了一个银行,”陈庆,“跟大堂经理了半天,是不是要取笔大款子啊!要不要叫俩人过来,等他出来”

    “你现在就去买俩包子先吃了。”江予夺。

    “啊?”陈庆愣了愣。

    总不吃早点毁智商。”江予夺挂掉了电话。

    这个落难少爷的确有点儿问题,昨天干仗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位少爷身上所有的兜都给摸了个遍,除了半包烟,什么也没有。

    就算捡了那一百块,也就是一百块加半包烟,就这么去了银行?

    江予夺皱了皱眉,很有问题。

    第三章

    吃完早点,江予夺强迫想装大款直接走人的瘦猴儿把没吃完的那些食物都打包了。

    “我拎这一堆吃的”瘦猴儿挺不情愿的,“我还想上街转转呢,要不三哥”

    “我不要,我减肥,”江予夺挥挥,“什么要饭的啊,流浪猫啊狗啊耗子啊,见着了就给吧。”

    “行吧,”瘦猴儿叹了口气,“那我走了啊三哥。”

    “快滚。”江予夺。

    瘦猴儿拎着东西走了,江予夺准备过去看看刚才跟人干仗的那帮屁孩儿什么情况,刚走出去几步,又响了。

    陈庆是个挺好的人,就是脑子总转不过弯,还一直怀揣着一个黑社会制霸的伟大梦想,江予夺掏出,有时候就特别想揍他一顿,直接给丫揍成个傻子,能省不少心。

    “你先跟着他,一会儿我给你电话。”江予夺接起电话了一句。

    “老三,你可以啊,”听筒里传出来的并不是陈庆的声音,“现在都支使上我了?”

    江予夺把拿到眼前看了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张大齐。

    “什么事儿?”他问。

    “别他妈给我装,什么事儿你自己不知道?”张大齐破着个嗓子非常不爽。

    “我失忆。”江予夺。

    “我告诉你老三!”张大齐吼了一嗓子,“你他妈管好你那帮跟班儿的,别成天上我这儿找麻烦!我给你点儿脸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多少回了,”江予夺有些不耐烦,“你的脸你自己收着不用给我,我用不上那么多脸。”

    “操|你妈的”张大齐估计是准备开骂。

    “大齐叔,你那个酒吧怎么生意也都还不错,”江予夺掐断了他即将开始的暴骂演讲,“就三千块钱还能欠着俩月都不给结,还好意思跟我这儿吼呢?”

    “关你屁事!你是他爹还是他妈啊!你他妈开福利院的啊?”张大齐,“我告诉你,你的人明天要再上我这儿坐着来,我有一个是一个全他妈给你打回去!”

    “行,我让他们明天都不去,”江予夺摸了根烟出来点上,“明天我自己去。”

    没等张大齐再话,他把电话挂掉了。

    “您得拿身份证到开户行去挂失补办才行。”大堂经理面带微笑地。

    “开户行?”程恪非常费力地思考了五秒钟,“我不知道是在哪个行开的户”

    “拿卡号可以查到的。”大堂经理。

    “我不知道卡号,”程恪很忧郁,“你拿我身份证不能查到卡号吗?”

    “不能查的哦,”大堂经理,“但是肯定不是在我们这里开户的,您可以到常去的银行试一下。”

    程恪张了张嘴,还想点儿什么,但也不知道还应该什么,最后只了句“谢谢”,就转身离开了银行。

    “或者您登陆一下银行查查”大堂经理在他身后。

    我他妈没有,有也没有银行。

    程恪站在银行门口的一颗树底下,他觉得非常简单的事儿,到了他这儿,居然一开头就进行不下去了。

    他需要一个,无论找谁,去哪儿,他起码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再拿着身份证把家里附近那几个银行转一圈,看看到底是他妈在哪一家开的户而他现在连打车的钱都不够了。

    他摸了摸兜,把烟盒和打火拿了出来,拿烟的时候,一张硬纸片贴着烟盒掉到了地上。

    捡起来就看到了上面圆珠笔写着的字。

    江予夺。

    有事儿找三哥。

    程恪盯着烟壳上的那串电话号码。

    盯了挺长时间,感觉自己都能把号码背下来了,他才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

    这个年代估计都没几个人还知道公用电话是个什么玩意儿了,在没有的情况下,程恪居然不知道拿着这个号码能干什么。

    收回目光的时候,离他没几步远的一棵树旁边,有个人影晃了一下。

    程恪看了一眼,吃惊地发现那个因为跟他目光对上了而有些尴尬的人,是昨天晚上帮江予夺掏猫的那个司。

    “你!”程恪赶紧指着那个人。

    那人脸上迅速换上了真路人的表情,跟着他的指转头往身后看着。

    “就你,”程恪走到他跟前儿,“你是江予夺的司吧?”

    “护法。”那人立马对他进行了纠正。

    “哦,左还是右啊?”程恪问。

    “总,总护法,”那人指了指自己,“上下左右全是我。”

    “啊,”程恪看着他,这个神经病的风格看着跟江予夺的确是一个体系的,“有吗?借我用用。”

    “有,”总护法很友好地拿出了,“打给谁?”

    “不用打了,”程恪接过了他的,“你借我登一下微信吧,我联系个朋友。”

    “哦,”总护法应了一声,“我没有流量。”

    “什么?”程恪吃惊地抬起头。

    “要不我带你去找三哥吧,他有流量,”总护法一挥,“走。”

    “去哪儿?”程恪很警惕。

    “找三哥啊,”总护法,“他家就在这个大厦后头,这会儿肯定在楼下晃呢。”

    “不用,”程恪现在拒绝再进入任何非大街的地图,他点了一下上的拨号键,总护法五分钟之前刚给三哥打过电话,他直接拨了过去,“我打电话给他。”

    “又他妈干嘛?”那边江予夺接起了电话。

    “你好,”程恪,“江予夺吗?”

    “谁。”江予夺声音猛地一下冷了下去。

    “我是程恪,”程恪突然有些尴尬,“就刚才”

    “我他妈还是司呢,”江予夺打断了他的话,“陈庆呢!”

    程恪拧着眉,对话有点儿进行不下去了,于是把递给了总护法:“他找陈庆。”

    “我就是,”总护法点点头,拿过,“三哥,我在这儿呢,刚话的那个是积家。”

    程恪愣了愣,看着他。

    “你”江予夺咬了咬牙,陈庆要是人在他跟前儿,这会儿他肯定一脚踹过去了,他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来,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不要当着他的面儿,叫他积家。”

    “那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啊。”陈庆声。

    “他刚不是了他叫他妈乘客吗!”江予夺还是没忍住吼了一嗓子,“把电话给他!”

    “喂。”那边又传来了乘客的声音。

    “你姓程是吧?”江予夺问。

    “嗯,程恪,恪守的恪。”程恪回答。

    “找我什么事儿?”江予夺又问。

    “我想借你用一下,”程恪得有些艰难,“你总护法他的没有流量。”

    江予夺没话。

    借?

    这是什么弱智的借口?

    这人绝对有问题。

    江予夺勾了勾嘴角:“我过去,你让陈庆带你到路口。”

    “你能到这个建行门口来吗?”程恪问。

    “不能。”江予夺挂掉了电话。

    程恪跟在陈庆身后,往旁边路口走过去,突然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站在路口越想越觉得有点儿不踏实。

    他只是想找个随便联系几个朋友而已,不知道怎么现在就弄得跟办假|证的接头一样了。

    怎么想都觉得不那么太对劲。

    当江予夺带着两个人从旁边的胡同里转出来的时候,程恪心里猛地沉了一下,转身想走,但已经来不及了。

    陈庆往他跟前儿一贴,拦住了他,没等他推开陈庆,身后江予夺带过来的两个人已经一左一右收拢了。

    这种场面,程恪连紧张都紧张不起来了,全身上下,只有震惊和不可思议,他转头看着江予夺:“怎么个意思?”

    “跟我走,”江予夺看着他,“你要敢跑,我就敢当街把你捅了。”

    “那你捅吧。”程恪。

    江予夺的从兜里抽了出来,程恪看清他上拿着一把匕首的时候,这把匕首已经顺着他腰右侧的衣服扎了进去。

    刀尖扎透了他的外套,又扎穿了里头的t恤,刀刃贴着他的腰划了过去。

    江予夺把匕首抽出来的时候,程恪感觉到了腰侧的刺痛。

    昨天打架的时候还真没注意这人是个左撇子。

    程恪从到大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儿,跟朋友出去玩,喝多了闹事也都是没个目标的一帮人胡殴,他虽然不惧,却也很少跟人直接起冲突。

    今天就这么面对面的,被人一刀捅穿了衣服,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这一刀如果不是江予夺捅歪了,那就是这人对捅刀子这项技术掌握得相当熟练,看江予夺的眼神,程恪倾向于后者。

    “走吧,”江予夺,“不跟我得瑟什么事儿都没有。”

    程恪没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外套上的窟窿,跟着江予夺往他来的那个胡同里走了过去。

    胡同很短,没几步就到头了,那边是一片居民楼,看着有些年头了,程恪以前经常来这边儿喝酒,但还真不知道这些大厦的后头还有这么多的楼。

    在几个楼之间走着的时候,程恪往四周看了看,大多房子都租出去了,窗户上都挂着招牌或者灯牌,美容院,棋牌舍,养生馆,各种一看就很蒙事儿的xx教育

    江予夺拐进了一个楼道,陈庆和那俩跟班儿的停下了。

    “来。”江予夺回头冲程恪偏了偏头。

    程恪往两边看了看,跟着走进了楼道。

    实在的,这个环境虽然很接地气,但总体来不脏不乱不差,看上去不像是会发生凶杀案的地点。

    江予夺打开了一楼的门。

    程恪往里看了看,最普通的那种普通人家的屋子,没有设计的装修,刮个大白贴点儿地砖,桌椅沙发各自有着相去十万八千里地的气质。

    但是看上去很整洁,程恪甚至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进来。”江予夺扶着门。

    程恪走了进去,又看了看屋里的结构,两居室,卧室门开着,能看到那边有个很的后院。

    “不错啊,”他忍不住了一句,“这个地段还有院子。”

    “要看看吗?”江予夺问。

    “好啊。”程恪点头。

    江予夺领着他到了后院。

    挺的一个院子,大概也就不超过十平米,院墙很高,看不到外面是什么,墙边种了一圈不知名植物,这会儿都已经落了叶子,看着有些萧条。

    正看着的时候,裤角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耗子!

    这种神奇的第一反应让程恪瞬间蹦了起来。

    但抬起的右腿还没落地,就被江予夺伸过来的腿给架在了空中。

    “我的猫,”江予夺看着他,“踩到它你就死定了。”

    程恪往下看了一眼,一只巴掌大的猫正从他脚边走过,晃晃悠悠地摔下台阶到了院子里。

    也就是看到了这只猫,程恪猛地想起了自己跟江予夺真正的关系,以及他到这儿来的神奇原因。

    甚至在第二秒他又感觉到了腰侧开始有些火辣辣的刺痛。

    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跟江予夺一块儿站在这里看院子?

    江予夺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有同样的心路历程,架着他的腿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转身进了屋里。

    “吧。”江予夺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胳膊往靠背上一架。

    程恪站在客厅中间,体会着他身上浑然天成的“三哥”气质。

    “什么?”程恪问。

    “你到这儿干嘛来了。”江予夺。

    “捡垃圾来了啊。”程恪。

    江予夺没话,偏了偏头看着他。

    “三哥,”程恪用脚勾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为了方便沟通,他用了这个称呼以示尊重,“讲道理,不是我要来,我是路过,你强行不让我走,我就想借个用用,你借就借,不借就不借,这玩的是哪一出?”

    “你哪儿去了?”江予夺问。

    “扔家了没带出来。”程恪。

    哦,”江予夺冷笑了一声,“为什么不回家拿?”

    “没钱打车了。”程恪回答。

    “一百块不够你打个车回家么?”江予夺继续问。

    “用光了。”程恪。

    江予夺不话。

    “一百块,”程恪竖起一个指,“不是一千块。”

    “你身上就他妈一百块了还不马上打车回去?”江予夺突然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瞬移一般地就凑到了他眼前,胳膊往他身后的墙上一撑,鼻尖都快点到他脸上了。

    程恪往后靠了靠,跟江予夺的鼻尖拉开距离。

    不过他身后是椅背,实在也拉不出多少距离来,只能错开眼神,倒是又看到了江予夺衣领里从锁骨往下不知道延伸向何方的一道长长的伤疤。

    他皱了皱眉。

    “没钱了就不能先打车到家了再拿钱给司?”江予夺盯着他继续问。

    程恪抬眼看着他。

    这两天真他妈跟做梦一样,一时半会儿没有容身之地也就算了,莫名其妙还碰上这么个玩意儿。

    程恪一直到现在,看到江予夺凑到他眼前这么一句接一句地逼问时,才终于慢慢从一堆莫名其妙里苏醒过来。

    “!”江予夺贴他耳朵边儿上吼了一嗓子,“谁让你来的!”

    程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一声暴喝惊得四下乱窜,要不是闭着嘴,估计能从嘴里窜出来。

    他想也没想,直接一抬胳膊肘,狠狠地顶在了江予夺肋骨上。

    在江予夺受疼往下弓腰时,他胳膊肘又对着江予夺的下巴猛地一掀。

    “操。”江予夺一捂着下巴一捂着肋条被退了两步,倒在了沙发上。

    程恪扑过去抓着他肩膀往沙发上一按,膝盖曲起从他两腿之间顶了过去。

    “你敢动一下,我就敢爆了你的蛋!”程恪指着他。

    “三秒钟之内你要不松开我,”江予夺看着他,“你就别想再出这个门儿了。”

    “一二三。”程恪。

    江予夺看着他,又垂下眼皮看了看被他膝盖顶着的裤裆:“再不拿开我要硬了啊。”

    “你什么?”程恪震惊了。

    “一二三。”江予夺完顶了顶胯。

    “操|你大爷!”程恪撒了蹦开了好几步。

    江予夺笑了笑,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叼着:“不想没关系,想走想用都行。”

    程恪盯着他。

    “以后跟踪接近目标的时候,稍微上点儿心,找个不那么明显的理由,”江予夺,“下回再让我逮着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程恪强烈怀疑江予夺的是某种外语,他一个字儿都没听明白。

    “用吗?”江予夺拿出了自己的晃了晃,放到了茶几上。

    这句程恪听懂了,果断拒绝:“不用。”

    “看看,”江予夺嘴角挑出了一个笑容,“之前叫我过来,是要借,现在拿出来给你了,你又不用了,前后不到二十分钟,话就对不上了。”

    程恪再一次震惊。

    震了三秒之后,他过去拿起了茶几上的。

    江予夺的不需要解锁,扒拉两下就打开了,他迅速找到微信,发现虽然不用解锁,但微信是退出登陆的状态,他松了口气,万一能直接进,他还怕这个脑子没皱的一会儿再他偷看。

    他在登陆验证里选了声音锁验证。

    我们需要验证你的声音,请按住按钮,读出下面的数字。

    程恪庆幸自己今天没感冒没发炎,虽然这个验证方式看上去有点儿尴尬他按住按钮,清了清嗓子:“七四一二九六五八。”

    江予夺啧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

    微信里好几条留言,他也顾不上细看,迅速点开了刘天成的对话框,也顾不上打字,直接发了个语音请求过去。

    但一直到自动挂断,刘天成也没有接。

    程恪皱了皱眉,余光里江予夺很有兴趣地靠在沙发里看着他,这让他非常不爽。

    他并不是个特别要面子的人,但没面子到这种程度,也是不能接受的。

    他又点开了许丁的对话框,昨天许丁给他留了言。

    -浪?

    看来许丁并不知道昨天他已经流离失所,估计是平时来往不算太多,程怿在“清理”他的酒肉朋友时,把许丁给漏掉了。

    “怎么不直接打电话啊?”许丁接了语音。

    “我在eret门口等你,”程恪,“马上过来。”

    “我没在市里,”许丁,“我车刚开出来,大概得三天才回去。”

    “那行,”程恪也顾不上自己跟许丁到底有没有这么熟了,“我去你罗马花园那套房子呆两天,有备用钥匙吗?”

    许丁愣了愣:“有,在物业,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你去拿吧。”

    “谢了。”程恪挂掉了语音,把号退出再删除了,放回了茶几上。

    有了许丁的钥匙,程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至少能有个地方能让他安静呆一会儿,无论是卡还是还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所谓将来,他都需要理理头绪。

    “我现在能走了吗?”他看着江予夺。

    “就这么走了?”江予夺叼着烟,“我救你一回,也借你用了,还让你上家歇着”

    “我就问你,”程恪打断了他的话,“我能走了吗?”

    “走吧,”江予夺,“这些我给你记着。”

    “不用,”程恪一把扯下了上的表,扔到了江予夺身上,“惦记挺久了吧?够了吗?”

    江予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话。

    程恪拉开门走了出去。

    陈庆和那俩跟班儿就在门口,看他出来,陈庆立马冲里头喊了一声:“三哥?”

    “让他走。”江予夺在屋里。

    陈庆让到了一边。

    江予夺拿起表看了看,表很新,估计没戴多长时间。

    程恪把表扔过来的时候非常干脆利落,就仿佛这是一块假表

    江予夺眯缝了一下眼睛,重新把表拿了起来。

    “就这么让他走了?”陈庆进了屋。

    “不然呢?”江予夺。

    “这不是他那块表吗?”陈庆凑了过来,“我靠,这是抢下来了?”

    江予夺在指上按了按,指关节发出咔的一声响。

    “不,”陈庆反应过来,“这是他为了报答你送你的吧!”

    江予夺想了想程恪把表扔过来时脸上愤怒而厌恶的表情:“差不多吧。”

    “厉害。”陈庆。

    “找人看看是不是真的。”江予夺把表递给了他。

    “然后呢?”陈庆问。

    “卖了。”江予夺。

    “好。”陈庆拿着表转身就出了门。

    江予夺把门关好,又走到窗边,挑起窗帘一角往外看着,外面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上班时间,偶尔有几个老头儿老太太走过。

    他拿起一个猫罐头,指敲了敲。

    猫立刻从屋里跑了出来,昨天喂了指头尖那么一点儿,居然就能有条件反射了。

    猫抱着勺连舔带啃的时候,陈庆的电话打了过来:“三哥,这人还真不是流浪汉啊!”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

    “那个是积家什么什么双面什么翻转什么的,”陈庆继续,“是原价十六七万。”

    “嗯。”江予夺捏了捏猫耳朵。

    “卖吗?”陈庆问,“大饼没有原装盒,也没有票据什么的,最多给一万五。”

    “拿回来。”江予夺。

    “行,你自己戴吧,”陈庆,“还挺好看的。”

    “戴个屁,”江予夺伸了个懒腰,“他还会来的。”

    第四章

    程恪站在地铁站的地图前,用了好几分钟才看明白了自己大致该怎么坐车,在哪个站换乘。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坐地铁,除了感叹人真他妈多之外,就是庆幸自己知道许丁那套房子附近的地理特征,要不他连自己该在哪一站下车都不知道。

    随着人群挤进车厢,程恪被挤到了一根杆子上贴着,肚子上还顶着一位大姐紧握杆子的,他在大姐愤怒的“你怎么这么没有素质一个人要抱一个杆子别人的都被你压住了都不知道让开”的目光里努力提气,并且让自己的身体往后,离开杆子。

    经过了漫长的煎熬,在还有一站地就下车的时候,上车的人才终于变少了。

    程恪走出地铁站的时候低头扯了扯衣服,两团的白毛被风卷着从他眼前飘过。

    这会儿了他才猛地注意到自己就这么挂着个破口子走了一路,羽绒服这一格里的绒已经飘光了,刚那两团,估计就是最后的两团。

    程恪按了按破口,腰上的刀伤再次开始刺痛。

    许丁这套房子,程恪其实只去过两次,都是路过进去呆了一会儿,去物业拿钥匙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他看上去有些惨的衣服,物业犹豫着打量了他一会儿,又给许丁打了电话,确定他就是要拿走钥匙的人。

    程恪拿着钥匙进了屋,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倒,就不想动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虽然整天无所事事一事无成,但不愁吃喝,从来没体会过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没有钱”是怎样的概念。

    或者他从来没想过,没钱还能没到这种程度。

    现在他连个盒饭都买不回来。

    操!

    虽然他并不想吃盒饭。

    他盘算着自己接下去要做的事,休息一会儿换一件许丁的外套他就该出门,去补他的卡买他的。

    但是一想到目前出门可以选择的交通工具只有公交车和地铁,他就一动也不想动了,非常烦躁。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程恪不愿意去琢磨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但脑子里却始终都挥之不去。

    一直在沙发上愣到过了午饭时间,他才慢慢坐了起来,慢慢走进浴室,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精神面貌还可以,不算太颓败,毕竟这两天老跟精神病打交道。

    他侧了侧身,抬起右胳膊,看到了衣服上的刀口,不过没有想象中的血迹,再把衣服掀起来,才看到了一道两三寸长的暗红色口子。

    程恪拧开水龙头,用沾水抹了抹伤口,擦掉已经干掉的那点血,伤口里又往外渗了一些,场面很温和,一点儿也不残暴。

    程恪不是个记仇的人,但江予夺这莫名其妙的一刀,他记下了。

    一定会找回来。

    江予夺侧身躺在床上,脸面前是蜷成一团熟睡的猫,因为太了,不一定能养得活,所以江予夺没给它起名字,只叫它喵。

    芸芸众流浪喵里最后能有名字的,少之又少,名字并不是它们需要的东西,它们需要的只不过是活着。

    名字。

    江予夺一直觉得名字是种很神奇的东西。

    有一个人死了,和某某某死了,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大概名字就是为了在这个人死的时候证明他活过。

    鼻子有点儿发痒,可能是猫毛,江予夺来不及转头,对着眼前的猫打了个喷嚏。

    睡得正香的猫几乎没有一个受惊醒来的过程,直接蹦着就翻下了床,然后窜进了柜子底下。

    “你这个胆儿啊。”江予夺揉了揉鼻子,翻了个身躺平,闭上了眼睛。

    阳光从院墙边照到床上,他的整个脸都被罩在了明亮的光晕里,眼前满满都是闪耀跳动着的光斑,和光斑后的一片艳红。

    江予夺抬在眼前晃了晃,遮住阳光时,光斑慢慢隐去,再移开,光斑跳跃着回来,再遮住

    光斑渐渐有些模糊,背景里的艳红也开始变暗,透出血色。

    江予夺猛地睁开了眼睛,迅速地坐了起来。

    刚抓着床单爬到床沿上的喵被他猛的这一下吓得又摔回了地上,再次窜进柜子底。

    江予夺坐在桌沿儿上愣着,响了半天他才拿起来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