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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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冥夜公司的地下车库被一股诡异的气氛包围着。

    苏哲脸上带着英国绅士的那种笑容,而夜北冥和夏星则冷着脸。

    “我要上去了,至于苏先生要怎么上去,可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冥夜公司乘所以的电梯都需要门禁卡,而且其破译难度极高,夜北冥认为苏哲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译。

    苏哲耸了耸肩,道:“我怎么上去,夜先生就这么关心吗?”

    夜北冥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直接拉着夏星的,往电梯通道走去。

    他看这苏哲如此自信的样子,心中不免多了一些疑惑。

    黄金荣在上海闻人四大金刚中多年来稳坐第二把交椅,在传中是个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人物.容嫣自就认识他,只觉得他是个挺爽快和气的老头.他成天含着一口法国烟斗,穿着黑锻子长衫,戴着巨大的绿玉班指,胸口挂着一个怀表金链,斜靠在昂贵的外国沙发里,一副清末遗老的样子.黄金荣与容老爷子相识于微时,但他为人向来以重义气自诩,发达后为示不忘旧情,仍以兄弟相称.容嫣比他哥哥灵巧会应酬.从来见了黄金荣,只叫他伯父,见了黄太,也只叫伯母,嘴甜舌滑,哄得黄太十分开心,一付亲如自家人的样子.就连黄金荣身边的人,也与容嫣相熟.当日点的戏,多是锁麟囊穆柯寨一类的,图个热闹喜庆.其中穆柯寨是刀马旦,容嫣身上紧紧的扎上一身靠,四面靠旗相当沉重,动作身段又多,一出唱罢,当然觉得有些吃力.不过总算是彩声不断,也对得住一番辛苦.正坐在后台喝茶休息,上海警察局便衣队长杜长发已呲着满口黄牙,笑嘻嘻的走过来.“二爷,最近怎么突然乖了?几次叫你出来喝酒都没空.”杜长发名虽叫长发,可是头顶光秃秃的一根头发也没有.所以有个外号叫杜无灯.意思是有他在,不用点灯.又因他生性好赌,也有人叫他杜一把.他的口头禅便是“我们来赌一把.”这人长得虽难看,为人又心狠辣,对朋友却很重义气,因此与黄金荣性格相投.再他最爱女人,不好男色.所以待容嫣便如兄弟一般,绝无邪念.这几个月容嫣几次推他相约,那是因为赶着去见沈汉臣.他笑笑答道:“算了吧,每次和你出去喝酒,都醉得不省人事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爷子管得我严,图个一时痛快,却要忍上十天半个月的唠叨.实在憋闷死人了.”杜发长搔搔光光的头皮:“你家老太爷也真是的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他白多黑少的老鼠眼一转:“今天有没有空?咱们兄弟聚聚.回头把况老六他们叫出来.回去你就推在黄府多唱了几杯.想来黄老爷子的面子,容老板总是要给的.”天擦黑的时候,容嫣落了妆,贺了寿,办完黄府的应酬事儿,便搭杜长发的轿车往“谈香”酒楼.一路上杜长发眉飞色舞讲起这段时间他的几次艳遇.容嫣听来听去,多半都是舞厅姐之流,最多是钱肉交易,似乎算不得艳遇.但内容十分露骨大胆,其中又夹了不少杜长发最近新听来的荤段子.容嫣到底是少年心性,侧着脸看着街景,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笑答着,却也听得面孔发热.突然街边一大一的两个人影一晃而过.光线虽不甚明亮,但容嫣一向眼利,只觉得的那个好生面熟.心念一转,便叫停车.杜长发有点莫名其妙.容嫣弯身出了车门,道:“发哥,你等等我,我很快回来.”走近了看,果然是那日在街上险些被自己的马踏伤的叫花子柳儿.一张脸仍然脏得象花猫似的,一双大眼睛仍然黑白分明.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拖着他细麻杆似的,在那一头鸟窝般的乱发上插着一根草标.看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那汉子加紧拖着孩子迎面上去,拉得孩子跌跌撞撞.“大爷,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们孤苦父子,逃难来此,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大爷,行行好吧”

    容嫣打量眼前这男人,只觉他虽满脸哭相,嘴巴上得凄惨,但一边话一边贼溜溜的往容嫣全身上下扫视,眼光凶狠,令人心惊.不知那柳儿认出容嫣没有.他只是乖乖的站在那男子身后,象一只脏兮兮的狗,睁着一对大眼睛,不吭一声.“你你们是父子?”容嫣看看这人又看看柳儿.“亲生血肉,那还有假?”

    “那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这个嗐,我们乡下人的孩子,不过是阿猫阿狗之类的贱名.”容嫣伸抽出插在这孩子头上的草标:“你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卖?”

    “大爷,我这也是没办法啊.”那男人开始干嚎,愈更只见凶恶,不见可怜:“我们两天没吃东西了大爷,我养不活这孩子啊.我们穷苦人家惨啊!要是这孩子命好,卖到户好人家,就算再世投胎了啊!我这作爹的就是死也瞑目哇啊啊!”

    一边嚎着一边使劲儿把孩子往面前拉.伸出三只指甲污黑的粗掰起孩子的下巴让容嫣看:“大爷您看,孩子俊俏伶俐着呢.脏是脏点,您看这牙口多好,您看──”他就如同卖牲口般掏这孩子的嘴,两只指深深掐进嘴角的肉里.孩子痛得一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细牙.停了停,容嫣问:“这孩子卖多少钱?”

    那男人做了这许多过场,只等这一句.他眼见容嫣衣着光鲜,容貌出众,又是从一辆高级洋车上走下来的,于是细细留神容嫣的神态表情,看起来是十分喜欢这孩子.世上事从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的,便把心一横:“一百块大洋.”容嫣一怔.他料到这江湖骗子会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一开口就是一百大洋.这柳儿不知怎么的落到这种无赖泼皮里.若是被卖到妓院做**,这一辈子那就真毁了.还好在这里遇到自己.容嫣深感与这孩子有缘,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出来.但容嫣岂会甘心受这等瘪三盘剥.他微微一笑:“好,一百就一百.”那人没想到他这样轻易答应,一双眼都直了.几乎立刻肯定这是条极有钱的笨水鱼.一颗心直后悔没有开个更高的价码.当下只在盘算怎么和他讨价还价,加高酬码.只见容嫣不紧不慢的摸出个钱袋,掏出十来块银元.“咦,不好意思,我随身就带了这么多.”他转身指了指不远处停的轿车:“我的车就在那边,你跟我去车上取好吗?”

    “那你得先把这些给我.”那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容嫣的.“好.这些算是订金.”那人心想,跟这傻瓜过去也无妨.反正十几块银元已经到了.这时柳儿突然十分清楚的:“大爷,别给他钱!他不是我爸.”那无赖捉了柳儿几天,从没听过他一句话,只道他是个哑吧.谁知在这节骨眼儿上,口齿居然如此伶俐.当下大怒,转身就是一个大耳光扇向柳儿.谁知有人比他身更快,一把抓牢他的腕.容嫣向他怒目而视:“订金已经给你了,这孩子现在算我的人,岂是你再打得的?”

    容嫣自幼练习刀马旦功,薄有功夫底子,虽然是台上的花拳乡腿,但动作快捷非一般人可比,一双素,也绝非看上去那样秀气.那人对着容嫣,立即换了脸色,干打个哈哈:“是是是,这孩子命好,少爷已经这样疼他了.哈哈,哈哈.”一边着一边狠狠地睕了柳儿一眼,心想这混蛋险些坏了我大事.杜长发一直在车里注视着容嫣等人的一举一动.他是何等精明的人,当下早已猜出了个七八分.眼见容嫣带着这一大一往这边走来,坐在车上忍不住阴测测的一笑.走到车边,容嫣一把抱起孩子放到杜长发身边.那无赖乍慌道:“咦咦,钱呢?还有八十八块银元呢?”

    容嫣道:“慌什么,这不就要给你了吗?”

    着话,自顾自的登上车坐定.那无赖生怕他们一关车门就开走了,人财两空.也跟着一步爬到车上来坐了.这时忽见司位上一个黄皮大汉转过头来,冲着自己露齿一笑.只见那人脸如刀削,鼻如鹰勾,一对三角眼凶光暴射,饶是这泼皮顽横一世,也没见过这等狰狞的笑脸.当下心知不妙.这满眼凶光的家伙开口问道:“老弟,这是谁?什么事?”

    容嫣回答:“发哥,我遇见了一个朋友失散多年的儿子,原来落在这个家伙上.看在这孩子仍然四肢健全的份儿上,本想给他一点赏钱打发了他,谁知这位爷开口就要一百块.不巧今儿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你可帮帮兄弟?”

    想不到那发哥竟然点头道:“好好好,有种的就伸来拿吧.”泼皮壮着胆子,摊出一只掌.忽然间觉得中一沉,一只乌溜溜的枪放在自己掌心.在那枪之上,还盖着一双骨节粗大,又干又黑的大.只听那发哥淡淡道:“不巧我杜某今天也没带多少钱出门,若有不够的,拿这个去抵了吧.”那泼皮的上沉甸甸的压了这只和枪,就象捧着一个烫的火炭,满头大汗,接也不是,放也不是.到底是在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惯了的,最是善于见风使舵.见善就踩,见恶就拜.心里已明白眼前这人是自己绝对开罪不起的大恶人.立刻陪上笑脸:“哪里哪里,即然是这位少爷故人失散的儿子,当然完壁归赵,父子团圆,再好不过.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啊.”只是他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懊丧,一番话得七零八落,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听这位爷的意思,可是想做个人情?”杜长发扯起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那泼皮点头如捣蒜:“正是,正是.”“这怎么好意思.你我素不相识那剩下的银元?”

    “不要了,当然不要了.”那人捧着枪,双发抖:“大爷笑不是?我当这孩子真是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宁可卖了自己,也绝不舍得卖了孩子.实在是见到这位公子慈眉善目,只道托孤似的托给一户好人家”

    容嫣在一旁看了,肚子里暗暗好笑.算这流氓还识趣.“哦?你懂得这样想就好.”杜长发缩回,把枪在掌中转了一圈,嘿嘿一笑,又道:“要是突然后悔了,觉得有什么委屈,以后只管到警察局里来找我.我杜某随时奉陪.”听到警察局,那人登时吓得脸都黄了,拼命挤出笑脸:“哪能呢哪能呢,人哪能有什么委屈?”他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容嫣给的银元,忙脚乱中散落了一车:“您们大人有大量,不记人照顾少爷不周到,已是天大的赏赐了,哪还敢要钱呢?这位公子,这是方才您赏的钱,请收好,请收好恭喜少爷一家团圆,恭喜少爷一家团圆”

    嘴里乱七八糟的着,跌跌撞撞的从车上退下,一脚踩空,跌了个四仰八叉.爬起来还没有站稳,已经屁滚尿流地往远处跑去了.容嫣和杜长发忍不住相视大笑.柳儿虽是孩子,看着这坏蛋如此狼狈,也不禁觉得解气.容嫣转眼看到柳儿,想起他方才拼着挨打,只怕自己上了那恶人的当,心中更是喜欢.在他的脏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好孩子.”柳儿只觉得一个又温又软的东西突然凑过来,印在自己的脸上.那感觉美妙无比.在那一瞬间,竟然呆了.“怎么样?老弟,就为这个,今晚值得喝一杯吧?”杜长发笑道.容嫣重与这柳儿相聚,心情大好,拍道:“不醉无归,不醉无归!”

    柳儿偷眼看看容嫣,他正与杜长发有有笑.柳儿又低下头来.偷偷的用摸摸脸颊.刚才被亲过的地方还是**辣的,好象被什么烫的东西烙过一样.从此留下印记.

    这些道理,在三教九流的人堆里游历了一辈子的容老板还会不明白?之所以一直没闹开,容修一辈子行走江湖,也是个能忍之人.只不这明白归明白,落到自己亲儿子身上,还是没那容易撒撂开.当初容雅容嫣的妈妈跟自己时,那些报纸沸沸扬扬,写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容修现在一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真正人言可畏.只是从来只有红倌人姘戏子,富家姐爱戏子,有钱大爷玩戏子,还从没听过中学教师姘戏子的.这一次,恐怕是比上一次更大的丑闻.要真传出去,那些报的记者还不象苍蝇见了血一样的蜂拥而至.容嫣这个金字招牌,只怕毁于一旦.这孩子太幸运,红得太快,只看见顶峰风光,根本不知道脚底下踩着多少无名艺人的尸骨成山.华连成虽然名声在外,但容修心里清楚,到底,他们还是操贱业为生的人,只如浮萍,无依无靠,生不了根.纵然开得莲花万朵,也禁不起风吹雨打.老爷子一想起这些,难免忧思如焚,愁眉不展.所以思来想去,目前唯一靠得住的大靠山,也只有法租界的老朋友“麦歇黄”了.黄家大太太办生,光靠两个儿子那点玩艺儿,哪得够贺寿.因此早已亲自登门,送上了一套上海最出名的永隆银楼的裴翠首饰.连耳环戒指带项链共有二十八块裴翠,块块都如大姆指般大,色泽苍翠欲滴.顶级货色.很昂贵.但是咬咬牙,这种时候不能心疼银子.多少人想送,还找不着门巴结呢.这世道年头,换帖兄弟是换帖兄弟,人情世故归人情世故.面子是人家给的,交情是自己做的.若真出个什么事儿,平时不烧香,临时到哪里去抱得了佛脚?

    他环视了一下左右,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南琴,你是他哥,你可曾听过,青函和一个教书先生那些不清不楚的破事儿?”

    弟弟有断袖之癖,在华连成上上下下,应是不怎么秘密的秘密,连孤陋寡闻如容雅也有风闻.但是看着老父忧心忡忡的样子,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火上浇油.容雅稳稳地答道:“爸,弟弟唱的旦角,红得又快,就是有些什么出格儿的事,也不过是一时贪玩.可难保有些人不心怀叵测的在一旁恶意中伤.您就别去听那些没踪没影儿的风言风语.自古流言止于智者.若真无凭无据的闹开了,不但伤了弟弟的颜面,也伤了咱们父子的感情,您对不对?”

    容雅道:“爸──”提到过世的容夫人,容老爷子莫名一阵伤感.容嫣的眉目嘴角都看得出当年妻子那秀丽的影子,本是他最心疼的幺儿,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