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支走了阿玉,鄀梨就觉得浑身轻松了。
她假模假意地陪着那老总吃完饭,又上了车,等着徐薇然动手。
她知道今天喝的酒里被下了东西,但鄀梨没办法不喝。做戏做全套。她转手给许莉莉发消息,让她通知鹤希。
喝了酒果然有点晕,鄀梨靠在车窗边,看着玻璃窗外落下来的雨滴,一点一点滑下来的时候,雨水的痕迹把玻璃的表面都模糊得彻底。
窗外的那些光影和景色,也被糊开来,世界一下变得不清晰,不现实,如梦幻影,抓不住,握也握不真切。
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切,鄀梨兴奋地勾了勾唇。她最爱欣赏大雨滂沱,更是偏爱暴烈之中的对抗。
徐薇然,她最好是有点本事的。
果然没让她失望,中途车在一个暗道里被逼停,鄀梨装晕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清晰地听到了徐薇然的声音。
似乎是在和许莉莉吵架。
“怎么是她?”
电话那端传来许莉莉的声音,她在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算了。”徐薇然不爽地,“鄀梨,也不是不行。”
徐薇然挂断了电话。
鄀梨睁开眼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被反手绑在一个椅子上,徐薇然正背对着她站着。
两个人现在所处的场景有些微妙。鄀梨大概扫了一眼,意识到这应该是个专门用来惩罚人的地方。
房间里有许多东西。
挂环、笼子。
刑具一样的家伙都被工整地放在一个台子上。
鄀梨几乎可以想象许莉莉在这里经历过的一切了。
她被反绑在椅子后背的双手动了动,指尖摸了摸,鄀梨对于这结的手法顿时了然于心。
徐薇然挑好东西,转过身的时候,发现鄀梨醒了。
这女人真的越看越是欠揍,就算是现在这样被绑在椅子上,处在一个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却还是肆意嚣张,翘着腿,抬着下巴,戏谑地看着她,嘴里着一些并不着边际的话:“徐薇然,怎么,你暗恋我?”
徐薇然冷笑一声,“想多了。”
“敢做不敢认?”鄀梨挑了挑眉,“真要是想请我来见你,倒不用费这么大的功夫。徐总一句话,我可不就听了?”
“是吗?”徐薇然才不信呢。她走上前,掐住鄀梨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你这样的垃圾,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哇哦。”鄀梨半点不生气,眨了眨眼,猜测,“那徐总喜欢什么样的呢?”
“许莉莉?”
徐薇然听到这个名字,面露不屑。
鄀梨又,“鹤希?”
徐薇然一顿。
鄀梨了然地笑了笑,“你喜欢她。”她斩钉截铁地,甚至有一丝嘲讽意味,“你喜欢鹤希。”
鄀梨自己抬起身子,凑近了徐薇然,看着她,“可是怎么办呢?鹤希不喜欢你。”
徐薇然的呼吸重了起来,而这是因为愤怒。
“她喜欢我这样的。”
鄀梨笑着,“徐薇然,她喜欢我。”
“你想知道她是怎么亲我的吗?她会扣住我的后颈,把我压在墙上,然后吻我。”
“住嘴。”徐薇然握紧拳头,颤抖地。
“想不到吧?她那么正经的,高高在上的人,会把我放在梳妆台上,然后分开我,蹲下去,替我——”
这话的时候,鄀梨眉目染春,高傲至极,目光中带着挑衅和炫耀,言辞里满是粉色的癫狂。
“你住嘴啊!”徐薇然听不下去,伸手扇了鄀梨一耳光。
她很用力,鄀梨被扇得猛然偏过头去,长发胡乱了脸,嘴角甚至渗透出一丝血来。
鄀梨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她挑了挑嘴角,透过散乱的发丝,那双眼眸里全是玩弄的寒意。
她抬腿,膝盖狠狠击中了徐薇然的肚子,徐薇然发出一声痛呼。
鄀梨原本被缠绕起来的手腕当即灵活地获得了解脱,徐薇然想抓鄀梨的头发,却被她反手拉着手臂,一巴掌摁在椅子上。
脆弱的脖颈被死死掐住,鄀梨十分用力,半点不放松。
徐薇然的面色由红变紫,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她一开始抓挠,发狂,后来却只能掰着鄀梨的手求饶。
“你知道吗?”鄀梨凑在徐薇然耳边轻轻话,“你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事情,就是想动阿玉。”
“徐薇然,我给你一个惊喜吧?”
“三。”
“二。”
“一。”
鄀梨轻轻松开徐薇然,徐薇然终于回过神,扶着嗓子缓缓恢复自己的状态,然后又发了狂起身把鄀梨推倒。她想要反击,刚刚抬起的手,却被鹤希拽住了。
鹤希大概是走得急了,面色惨白,一手强硬地拉着徐薇然不让她有所动作,另外一手却捂着唇,挡住了虚弱的病气的咳嗽。只有这个时候,鄀梨才会记起来,鹤希是身体不好的。
她有固疾在身,无人可解。
徐薇然正想知道是谁在阻止自己,一抬头,却发现是鹤希。
徐薇然愣在原地,蓦然地:“希希——”
鹤希冷眼看她,眼底竟然半分温度没有。
她甩开徐薇然的手,一句话不,拿起一条披风,裹在鄀梨的身上。
鹤希的眼扫过鄀梨的狼狈模样,身上的脏污,脸蛋的红肿,还有嘴角的血迹。
鄀梨低低垂着头,像是受了欺负。
徐薇然脑子里突然明白了发生这一切的原因。
“鹤希,你误会了我。我根本不是想动她,我——”
鹤希都懒得话,只是一个眼神,跟在她身后的人便齐刷刷上前,制服住徐薇然,又捂住了她的嘴。
徐薇然想告诉鹤希真相,想让她知道鄀梨的真面目。但此时此刻,竟然半句话都不出。
自鹤希出现搂着鄀梨开始,女人就声地啜泣着,发出那种受了委屈以后可怜巴巴的声音,见了就叫人觉得疼爱。
鹤希一言不发,带着她走。
鄀梨跟在她的身侧,越想,越不对劲。
直到她被推进车上,因着惯性倒在后座,鹤希覆上来,粗暴地吻住她时,鄀梨才觉得大事不妙。
她没哭了,抗拒地反咬了鹤希一口。
鹤希的唇破开,流出鲜红的血来。
鹤希瞧了,自嘲地笑了笑,伸手用手背蹭掉了落血。
“怎么?不装了?”她看着女人,几欲压上去,狠狠给她惩罚。压着的怒火在胸口暗自燃烧着,隐隐地,带着闷痛。
“你什么都知道了。”鄀梨看出来了。她干脆自若地躺在后座上,看着在她上方撑着手臂的鹤希,勾了勾嘴角,百无聊赖地,“都知道了还来?”
鹤希现在看她这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就觉得恨。
心里泛着疼。
她嗓子涌起一股腥甜,就在鄀梨以为她要做什么的时候,鹤希身子一软,叠在鄀梨的身上,脑袋一下像狗一样枕在鄀梨的脖颈。
然后,有一点一点的湿润传来。
又温热又冰凉的。
好像是眼泪。
鄀梨一下愣住,身子无力起来,嘴边嘲讽的话都不出口。
“鹤希?”她不确定地问,随意搭着的双手,都不知道要不要抬起来。
“我恨你。”鹤希咬牙切齿地。她话的时候,热气喷在鄀梨的身上,叫她觉得痒痒的。
“鄀梨,我恨你。”鹤希大概找到了机会控诉,便就此倾诉。
鄀梨无奈地:“我做什么了?”
鹤希最讨厌她这样。
什么都游刃有余。
什么都不在乎。
但偏偏在乎阿玉。
一个机器人。
哈,一个机器人。
鄀梨为了一个机器人的安全,舍得让自己当作诱饵,去引她出场。
多么煞费苦心,多么运筹帷幄。偏偏鄀梨真的算准了,算准了她会来,算准了就算徐薇然什么都没做成,光是看见鄀梨受伤,鹤希心里就会起杀意。
更是算准了,鹤希就算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却甘愿陪她演这一出荒唐戏码,做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她机关算尽,无非是看透了鹤希。
鹤希觉得自己没用,觉得自己这个金主当得是真没劲。想算了,可以一想到鄀梨会对别的女人或男人撒娇谄媚,会露出难见的风情,鹤希又觉得自己心口堵着,疼得要紧。
她恨她……
恨她看透了这心意,拿捏了所有,却没有半点回应。
“我恨你。”鹤希愤愤着,第一次在鄀梨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冲着鄀梨的锁骨,狠狠咬了上去。鄀梨倒吸一口气,骂道,“还要拍戏呢!”
鹤希一听,更用力了。
“拍啊。”她头一回这么抛下一切理智地话,“让所有人都看到啊!”
“鹤希,你疯了!”鄀梨想要推开女人,女人却死死地抱住她,手上动作着。这动作又叫鄀梨觉得厌烦,又觉得不受控制。
“你……你停下来!”
鹤希苦笑了下,“阿梨,你教我。”
“你教教我,怎么停下来?”
鄀梨看着抬起头来,自上而下望着她的女人,女人的眼眸里有痛苦的眼泪,湿润,像是一条刚刚泛滥的河。
鄀梨在河里看见了自己,这个时候,她的心疼了一下,却意外地涌出了更多的快乐。一种得逞的、近乎于报仇的快乐。
似乎有人在,鹤希,算了吧。这才哪儿到哪儿。
可是鄀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伸手擦掉鹤希的眼泪,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那就不停。”
鄀梨亲了亲鹤希的鼻尖,又慢慢往下,碰到了她的唇,也碰到了她的伤口。鄀梨轻轻一笑,像是一片动情的羽毛,舒舒然落下来。
“鹤希,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幽暗的车,隐隐动的哼声,紧紧相握的十指。
这大概是鄀梨遇到鹤希至今,最坦诚的一次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