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正轨(五)
安顿好手下, 关鹏猫着腰蹲在稍微凉快点的楼梯口滑动手机新闻,随时关注楼上的动向。
不出半个时,巨大的关门声响起。皮鞋重重踩过楼梯, 像是要将所有水泥钢筋都踩得稀巴烂, 足以证明下楼的人心情非常不美妙。一分钟后,关云横右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
“大哥。”这么快?谈的时间还没等的时间久。而且看样子……是谈崩了?关鹏弓腰驼背,还没来得及站直, 男人走路时卷起的细尘已经从他眼前飘过。
“走了!”男人飞快地钻进冷气充足的轿车内,将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
“哈!”怒极反笑,宛如一头失去方向感狂躁不已的犀牛:“鹏鹏, 他拒绝了我。”只要心情暴走, 他就会像时候那样喊关鹏的名。
关鹏无辜地眨眨眼, 完全不清楚缘由,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太可恶了!大哥, 要不要兄弟几个帮你揍他?!”
“……不必。”关云横扒拉了一下头发, 皱眉道:“揍什么揍!我们是合法经营的公司, 不是□□!”
“……好的。”关鹏同准备开车的下属面面相觑——年前揍苏家那个瘪三的时候, 你不是这样的啊。
“开车,先回公司。”
直到那叠矮楼被抛远, 关云横又强调道:“不许去找他的麻烦听到没有?”
“……知道了,大哥。”
轿车渐渐驶离城中村的区域, 王勋禹的话毫无预兆地钻进耳朵里——
“虽然挺爱钱, 但有些事情他是不做的。”
两侧是鳞次栉比、直冲云霄的高楼大厦。关云横的思绪莫名回到十分钟前——
青年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他, 拎起紫砂壶给他满上, 比了个让他继续喝的手势。
“我知道当面这样拒绝您, 实在有些难堪。何况以您的为人, 肯定是到做到的。这件事到底都是我的错,能给我一年、唔,九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能找到破解诅咒的办法!虽然这么有些厚颜无耻,但我对自己有信心。”
他挺直脊柱,直视他的眼睛,态度温和地商量。似乎如果遭到拒绝,心里还有可替换的B计划或者C计划。就像……对待每一个上门的客人那样。
脉脉茶香中,关云横尚算不错的心情顿时开始回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勉强从牙缝里生硬地挤出来:“你现在,是把我当成难缠又必须应付的客人在处理吗?”
他从就是个暴脾气。早逝的父母曾经评价:“再没有比横横更难带,脾气更差的婴儿了”。因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身边的人都疲于应付他一个。等到他们想给他添个弟弟或者妹妹的时候,又遭遇了那场致命的车祸。
在那之后,关龙对他极近溺爱,叔伯的儿子们为他马首是瞻。他没有长成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完全是祖宗坟头上冒青烟。
关云横根本懒得思考生气的原因,只是本能地开始不高兴:“为什么要用‘您’?”
青年没有被吓倒。他摇摇头,笑容有无奈与纵容:“因为我以为你是以星光大老板的立场在跟我讨论这件事,尊称一声‘您’,我认为是应该的。”
“……”这么好像也没问题。
“不过,如果是以过去的室友和朋友的角度跟我来谈这件事……”青年修剪圆润光滑的手指在杯盏边沿摩挲着:“关云横,我还是只有拒绝你。对不起……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会尽力弥补的。”
“……你都不会稍微想一想?”
“爷爷过,肖家家训有云:‘君子除邪祟,扶正气,安天下’。”这话的时候,青年仿佛身处他无法触及的位置,着他根本听不懂的话。
“嘁——什么破玩意儿?你以为你是在演古装剧吗?”
“……对不起。”
他道歉后,一味的沉默。天就这样聊死了。
那他还呆在哪里干嘛?找气受?!关云横拍拍屁股走人。离开的时候,青年站在门边,满脸歉然:“在找出破解方法之前,我不会接任何危险的业务。”
“……”
想到这些,关云横抱起手臂,靠到椅背上:“鹏鹏,我的服力很差吗?”是那子被所谓“家训”洗脑得过于彻底,坚持完成斩妖除魔的伟大事业,还是丧失自由几个字听起来太吓人?
关鹏觉得这问题太有难度:“大哥,你一般不服人啊。”
从关龙到关云横一脉相承。星光特色——以势压人,用钱砸人,暗藏威胁,被耻笑成“暴发户作派”也在所不惜。不看广告看疗效。
也对。他其实是可以威胁的……尤其是那几栋矮楼早已被他高价买下。他耐着性子愿意跟他谈,完全是顾及相处几个月的情面。他应该把合同摔在那子脸上,告诉他不答应就从星光跟公寓里滚蛋。然后凭他的手腕,让人一天二十四时跟着他,完全掌握他所有行踪。
想想,真是过瘾又痛快!
可……为什么心里就是有个声音极力阻止他那样做?为什么两人的位置对调了?他才是仿佛被逼向墙角,想做困兽之斗的那个?
“可恶!”他关云横会怕他吗?没可能的!
办公室的空调温度低到二十二度,关鹏的一侧肩膀都被吹麻了,但他依然站在沙发边没动。
圆几上的内线电话响了,他连忙上前接起来,捂住话筒问道:“大哥,那个白瑟瑟按照吩咐过来了。你要见她吗?”
关云横愣住:“白瑟瑟?”他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物?
关鹏看着五大三粗,其实记心好细也心。他立刻提醒道:“就是星光娱乐最好的那位经纪人。之前有好几位一线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前天大哥你想见她,结果她在临海市出差没回来。”
“……”这么一,是有这回事。
“那,还见吗?”大张旗鼓把人叫来,不见似乎不过去?
“……让她进来吧。”关云横的眉毛松开又皱起来,来来回回许多次。最后拧成个难以化解的疙瘩留在眉心的位置。
“好的。”关鹏对电话那头的人:“让她进来,坐直降梯。”
他即将退出房间的时候,关云横突然叫住他:“关鹏。”
“大哥,你还有什么吩咐?”
“如果有个人跟我唇寒齿亡,我希望无论如何让那人呆在安全范围内。不过是丧失一点点自由,就能获取巨大的利益。然而对方不买账。你……我应该怎么做?”
话音刚落,秘书就敲门道:“老板,白姐来了。”
“让她等一下。”关云横回答,盯着关鹏不放,好似很期待他的答案。
关鹏不禁想起前些天那条迅速被血染红的衣袖。就算在场除了关龙外的其他人以为是旧伤口崩裂,但没人比他更清楚。关云横车祸伤的是头部跟腿,手臂伤顶多有些擦痕,早已经痊愈。
他跳过深度思考,斩钉截铁道:“把他绑起来,关在安全的地方。”
“他不是那么容易绑的。”秦悦的身手有多好,他亲眼见过。
“可是,大哥,我们人多啊。”星光保全部门不算外聘也有几十号人。
“是啊。我们人多,可我不想……”关云横抬起手,压在鼻梁的山根处:“这又是为了什么呢?”讲求效率是他们爷孙俩的一贯做法,他究竟在畏手畏脚什么?秦悦是什么?一个黑洞,但不是个怪物!
关鹏安静了会儿,问道:“大哥,是需要我找人跟着他吗?”
“……不用,他会发现的。”
关鹏满不在乎地回答:“发现就发现,没非法拘禁,也没直接骚扰,就是跟着也不行吗?”
“……不行。”
关鹏莫名地望着他:“可,这又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思来想去,关云横将一切归结于他对秦悦的了解。
秦悦足够聪明,也有能力,必要的时候也相当敏锐,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与方法。如果硬碰硬的来,他会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
关云横突然一个激灵:“妈的!我干嘛管他高兴不高兴!”要是那子又牵扯进奇怪的事情里,他岂不是跟着倒霉?
关鹏问道:“大哥,你还记得时候我们一起养过的那只鹦鹉吗?”
“鹦鹉?什么鹦鹉?”话题怎么又转到鹦鹉身上了:“不记得。”因为车祸的关系,六岁之前的事情他只挑重要的记。医生也是创伤后应激综合症,记不起来也没什么影响。
“就是普通的虎皮鹦鹉,羽毛翠绿翠绿的,很聪明。”
“……不记得了。”他想象了一下,实在想不通自己会养那玩意儿:“你接着。”他是想听听这事跟秦悦有什么关联?
“当时我们都很喜欢它。我呢,是成天想尽办法把它关在笼子里;而你总是趁我不注意偷偷开笼子,放它到院子里玩儿。”
“……然后?”他干嘛做这样无聊的事情?不愧是几岁的孩子,干什么都自得其乐。
“你对我,如果真正欣赏喜欢一样的事物,就不会强加干涉。只要静静保护就好了。”
“……所以?”六岁前他还过这么有哲理的话?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这件事情了。大哥,你从就是个善良的人。”关鹏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
十秒钟后。
“你的意思是我像欣赏那只鹦鹉一样欣赏秦悦?哈,别开玩笑了!”谁会喜欢那种家伙?谁会啊!
男人暴躁的怒吼声响彻整间办公室,等在外面的白瑟瑟问秘书:“那个……现在进去合适吗?”
秘书微笑道:“那我们再等十分钟好了。”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一下飞机就跳上出租车,难道是为了上赶子挨骂?!
作者有话要:
谢谢订阅。我又咕了,我又咕了!简直自己都无法接受如此不靠谱的自己!还没写到三分之一重新布局细纲的人泪流满面,啊啊啊啊啊啊,我怎么如此的废柴!烦躁指数MAX!求抚摸,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