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海市蜃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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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 天光大亮时,秦悦醒了。他在睡梦中被极端的饥饿感所困扰,经过一番挣扎过后, 睁开眼睛。

    最先入眼的是白色天花板还有仿古样式的吸顶灯。

    他眨眨眼睛, 盯着灯看了两秒,记忆立即回笼。

    对了,他们现在在瀛洲镇录一档综艺节目。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真算得上一言难尽!

    他试图撑着身体坐起来,浑身上下仿佛被狂野的象群狠狠踩踏过, 疼痛从骨头里渗出来,酸爽得他险些眼泪直飙。

    他“啧”了一声,直挺挺地倒回枕头上。唯一让他感到轻松愉快的是, 体内的灵力已经逐渐充盈。

    他安全了。

    秦悦下意识伸出手抚摸脖子上的那根项链。项链被有些份量的玉扳指坠到一侧。

    伏魔、锦官城梁氏, 关云横。他把这三样串起来, 然后下定决心, 这回无论如何也要从关龙的嘴巴里撬出点有用的东西来。至于怎么撬, 他还没想好。

    “醒了?本来以为你还会再睡一会儿。”听到动静, 正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翻着本过期杂志的关云横抬起头, 走了过去。

    “唔, 昨天谢谢你帮我吹头发。那之后,我是自己走到床上的吗?”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 这身睡衣是谁换的?

    秦悦揉揉眼睛,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最后的片段。看来, 失忆这种事情能传染。

    “对。”

    关云横的回答让他松了口气, 因为顾忌房间里的摄像头, 秦悦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呢?”

    “确定你这边没有问题, 天亮不久就回去了。”

    “哦, 也好。相柳和赤轮呆在一起不靠谱。”秦悦放心地点点头, 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疼得龇牙咧嘴,“不对!我昨天真是糊涂了!相柳早就和关鹏呆在一起了,他们出来了,荼蓝不管事,赤轮那不是约等于单独在家?!”

    秦悦捂着额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脑海里自动浮现一条社会新闻的版面——

    “帝都某高档区发生火灾,据初步调查失火的原因是屋内家具自燃……”

    “迦叶了,如果你早上想起来,就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他们离开前已经暂时让赤轮‘睡’着了。”

    “……”就赤轮那精力,会乖乖睡觉才怪!九成九是用了非常手段。秦悦不禁想象赤轮被五花大绑的模样,摇了摇头。算了,他出门在外,实在顾不上那么多,只要不闯祸就行。

    关云横见他一直在哈欠,“这个点还早,你要不要再眯一会儿?今天没有任何录制,所有人都是自由活动。你是下午的飞机,中午才会出发到金陵机场,时间还很充裕。”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秦悦一怔,愣住了。

    “秦悦?”

    “不,我要起来了。再睡就该错过早饭了,况且我实在饿得发慌。”青年掩饰地低下头,趿好拖鞋,走进浴室洗漱。

    关云横一路尾随,倚靠着门框当门神。两人的视线在镜子当中交汇。

    刷完牙,秦悦顶着一圈白色泡沫,问:“你怎么知道今天的时间安排?”

    他不由露出一丝喜色,“难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男人低头望着他,缓缓伸出手指揩去他嘴唇上方的泡沫,用手指搓了一下,“没有。那个韦知翔和乐廷已经过来看了你两次了。我是听他们的。”

    “噢。”秦悦不禁有些失落。他随意擦了把脸,懒洋洋地道:“走吧,去吃早饭。对了,你吃过早饭了没?”

    “当然没有。”关云横盯着他焉儿吧嗒的背影,皱起眉毛。

    *** *** ***

    虽然是用餐高峰时段,行政酒廊的人还是比酒店自助餐厅少许多。秦悦和关云横端着餐盘,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位置正巧临窗,能清楚的俯瞰整个瀛洲镇的景色。

    秦悦用余光偷瞟着对面,男人正托起下巴盯着窗外发呆,手边盘子里的东西几乎没动。几缕头发随意地落在他的额头上,往下是半阖的眼,还有英挺的鼻梁,带了点慵懒疏散的意味。

    真是该死的有吸引力!秦悦撇撇嘴,还记得眼前这位正处于重度失忆状态。一想到这个,嘴里的煎蛋顿时不香了。

    他还正在组织语言,对面的人却猛地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他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避闪不及被现场抓包,秦悦用纸巾擦擦嘴角,继而将视线挪动到盘子里的一片菜叶上面。

    “咳。”因为咽得太急,他被噎得难受,慌忙拿起手边的半杯牛奶一口闷。

    喝下去还嫌不够,关云横把自己的果汁推到他面前,言简意赅,“喝下去。”

    这时的秦悦也管不了那么多,边捶胸口边灌了半杯下去。

    “谢谢。”感觉到喉咙里的压迫感消失,他开始耳根发烫。

    “有事就。不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关云横瞪了他一眼,曲起手指有节奏的地敲击桌面。

    “起来或许会让你有些为难。”秦悦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局促。

    “嗯?”

    【关云横,我知道现在很多事你不记得了。也没觉得咱们有多熟。可是,这个节目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录制完?毕竟是签了合同的,要是反悔大概会赔一大笔违约金。我也知道你不在乎钱,但咱们是包签约的。实话实,我还挺需要钱的。】

    这是秦悦刚好的腹稿。话到嘴边,起头却变成了,“我知道你要回帝都……”

    他想了很久,觉得这一切是要讲策略的。要是一上来就告诉关云横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他会不会接受不了?万一吓跑了怎么办?毕竟他可是有过婚约和无数绯闻的人。

    两个人能走到一起,总有彼此吸引的地方。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接触,如果就此放手,他们再见面就难了……

    但假如关云横一口拒绝,他又能怎么办?死皮赖脸吗?

    作曲时为了获取灵感,看的那些素材里各种狗血八卦的剧情占据了他的思绪,莫名觉得心塞又委屈。

    只听对面的敲击声骤然停住,还有男人凶巴巴地声音,“谁我要走?你一天脑子里都是装得什么玩意儿?豆花吗?”

    秦悦一噎,惊讶地张大眼睛,“你刚才‘你是下午的飞机’……这不就正明了你有离开的算吗?”

    他不置信地望着男人扬起的眉毛,试探道:“难道不是吗?是我想多了?”

    关云横用汤勺拨弄着食物,“也不全是。昨天第一时间我的确想离开。毕竟……我们不熟。”

    他一字一顿地着,看进秦悦的眼睛里。

    “嗯,我知道。你记忆里没有我,没有韦知翔,也不没有乐廷……甚至连前天才认识徐泽也不记得了。”

    凡是与“秦悦”相关的东西,都消失了。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这实在很不公平!

    关云横这辈子认识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忘记的偏偏是他秦悦啊,凭什么?!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另一种可能性。

    在知晓这件事过后,他曾经疲惫地想,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放开手,让关云横回归到正常生活里去,继续当他高高在上的关大老板。诅咒什么的他自己慢慢想办法。只要时间久了,也就什么都淡了。就算关云横真的和伏魔有关联,只要他管好嘴,他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可是,当关云横主动问起他们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他心中又不由地升起了一丝窃喜。

    人是多么脆弱多变又卑鄙的生物啊。他想。

    他希望关云横能够留下来。

    “怎么不话了?”男人将两条手臂放在桌子上,用交叠的手掌背面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啊?不好意思,你刚才什么来着?”秦悦心里正盘算着自己的九九,完全没有认真听。

    男人意慵心懒地盯着他,“我是……本来我是算跳上今天早的第一班飞机返回帝都的。可惜,有人昨天晚上哭着求我别走。”这些可不全是谎话,关云横得理直气壮。

    “什……什么?”秦悦就像只被剪了舌头的鹦鹉,结结巴巴反问,“那,那是不可能的。我我我……不可能这种话。”

    应该……他只记得吹着吹着头发,他就感觉疲劳到了极点。那之后了什么,做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他的反应完全超出预期,男人的心情瞬间变得美妙起来,“怎么不可能?你不是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但,但是那样的话我是不会的。”最多也就是心里想想。

    关云横从秦悦眼皮子底下拿回自己的果汁,毫不避讳地就着他沾过的杯口喝了一口,青年的脸轰地炸红了。

    “你你你……”这个流氓!大庭广众之下,居然……但,好像这本来就是关云横的水。

    秦悦气结,泄愤似地戳着盘子里的培根。

    “原来你已经都不记得了啊。”关云横状似遗憾地道,“看来我得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决定了。”

    这绝对是故意的!

    “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男人优雅地放下餐具,指着耳朵道:“就现在,好好求我啊。”

    “……”瞬间,秦悦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作者有话要:

    谢谢订阅。我拳头也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