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百鬼(七)
扑通, 扑通。
心跳声就像逐渐加速的鼓点,充斥了秦悦的耳道。
他的喉咙变得又干又涩,刚要开口话便觉得疼得厉害, 仿佛正被一张粗粝的砂纸用力研磨着。
扑通, 扑通。
他甚至开始怀疑为什么自己的心脏还能继续跳动,因为每一次呼吸都像被锋利的刀锋在凌迟。
扑通,扑通。
他应该些什么,他也必须些什么。
“喵呜。”橘猫蹭了一下他的裤腿, 抬起两只绿莹莹的眼睛。
只间隔了一秒,整间屋子亮堂起来,灯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秦悦眨眨眼睛, 皱眉注视着眼前的情形。由于之前的斗, 家具几乎都倒在地上, 缺胳膊断腿, 满目狼藉。
就像……他此刻难以掩饰的仓惶与狼狈。
窗外隐约传来车辆的鸣笛声, 四周摩天大楼顶部的红色信号灯, 一闪一闪地亮着。
眨眼, 整座城市又活了过来。
秦悦侧耳倾听外面的热闹, 心想,能不恢复吗?他已经解决了问题, 不是吗?
那为什么偏偏现在出问题的,变成了关云横呢?
“悦, 你的脸色好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作为看他长大的长辈, 曹卓第一时间感到不妙。
他拉着他的手臂, 关切道:“你还好吗?”
秦悦挺直脊梁, 缓缓将手抽出来, “没事, 曹叔。我没事!”
怎么可能有事?
对,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那可是关云横!
他一边想,手指一边轻微颤抖,险些握不稳手机。
另一头,关鹏显然察觉到他的异样,又问:“秦先生,您……还在听吗?”
“我在。”秦悦的声音很稳,就像用水平尺测量好的一样。
他只是觉得无法理解。为什么相柳看向他时充满怜悯,曹卓脸上浮现着不加掩饰的忧虑,还有关鹏声音里透出心翼翼。
他们在怜悯担忧什么?担心他会发疯还是垮掉?
秦悦微微吐了口气,“你,我在听。”
奇怪的是,明明室内尚算安静,关鹏的声音却若隐若现,模糊掉了一大段。
等他拼尽全力,再仔细听时,对方已经抛出问题,“那您看,现在方便我过去接您吗?”
他下意识想拒绝。不料,关鹏紧接着道:“老爷子他想见见你。”
心头一跳,秦悦的声音骤然软下去,“我明白了。我现在没在公寓,一会儿发定位给你。”
挂了电话,他选择了附近的一处标志性建筑物作为碰头地点,并且对曹卓欲言又止的表情视若无睹。
重新亮起来的路灯在窄巷的地面投射出一个个白色的光晕。他踩着这些光晕,像踩在一堆棉花上。
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走着,嘴里的伤口又流血了,似乎比刚才伤得更深。
一股股腥甜的血液流进喉咙,回到肚子里。
【事实证明,任何靠近你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心底有个声音像挥舞爪牙的怪兽,狞笑着奔袭而来。
他咬牙把它压下去,将出鞘的迦叶剑拢在怀里,似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并不在意锋利的剑锋会不会伤到自己。
兴许是因为剑气冰冷寒凉,像冬季霜雪,他冷得一直发抖。
“迦叶,我好累。”他喃喃道,“从没这么累过。”
吐出的字句化作一道白烟,渐渐溶在空气里。
秦悦!!
这声音是——
他一个激灵,抬起头。
不远处,一辆有几分眼熟的黑色轿车低速滑行过来。冲他短促地按了声喇叭过后,降下车窗,露出关鹏疲惫的面孔。
秦悦愣了愣,自己也不确定心头一闪而过的失落是为什么。
二人相顾无言,直到关鹏从驾驶座走下来,为他开车门。
“谢谢。”秦悦弯腰走进去,坐定。
穿过一个红绿灯,关鹏清清嗓子道:“现在情况还不明朗,老爷子怕你担心,所以想把你接过去。”
“嗯。”
“大概还有一个多时的车程,您要是觉得累了,就先眯一会儿。”
“好。”秦悦配合地闭上双眼,一个字也没多问。
他靠紧椅背,浑身又酸又沉,假想自己是块吸饱水的海绵。
脑子里乱糟糟的,但真正想梳理时,又变回一片空白。
一路上他依稀作了很多场梦,但没有一场能记得。再次醒来时,眉心处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钝痛。
他伸出手指揉了几下,但症状并未因此减轻,反而愈演愈烈。
这时,车辆的行驶速度骤然降下来。关家老宅门口,黑压压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上前,闪光灯此起彼伏。
“这种时候外出,是要接什么重要的人吗?”
“请问有关先生的最新消息吗?”
“有消息称,飞机因为机械故障,已经坠毁在西面的永安镇附近坠毁。请问这是否属实?!”
“现在关家是否已经开始遴选新接班人了呢?”
数不清的话筒磕碰到玻璃与车身上面。因为前后排之间升起隔板,玻璃也做过特殊处理,外面的人看不见秦悦。
反之,他能清楚看见这一张张脸上急迫饥/渴的表情。
像闻着血腥味而来的兽,只是由于善于伪装,披着人皮、用两条腿行走,混迹在人群里。
死吧。死吧!死了最好!那可是大新闻!
一双双亢奋的眼睛里透露出相同的讯息。浓烈的恶意在空气里弥散,像某种可怕的传染病,令场面有些失控。
一股酸水自腹腔上涌,哽在脖子那里,使他恶心得想吐。
强忍了一阵,秦悦的视线变得模糊,有水意晕染开。他草草擦去,但更多的又冒出来。
心底最深处,戾气像受到足够阳光水分滋养的嫩芽破土而出、舒展,拔高。
真想……让这些人永远的闭嘴!
他被这种想法蛊惑着,眼角剧烈地抽动。
与此同时,车辆终于温吞且艰难的破开人潮,驶入老宅的大门内。
关鹏把车停稳后,开车门。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扇雕花门道:“老爷子就在里面,您请。”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
“我想,他更想单独和您见面。我先把车停回车库。”
“好。”
暂别关鹏,秦悦拾阶而上,走到门前。他慢慢伸手推开门,刚算迈开一条腿。
“秦悦——”
这一回,声音更清晰了。
他迟疑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山水楼阁,曲径通幽,百步之内只有他自己。
“醒来——”
可他明明很清醒啊!
他抱紧迦叶剑,困惑地想。企图把奇怪的幻听抛诸脑后。
“秦悦——”
然而那道与关云横很像的声音实在撕心裂肺,听得他整颗心拧成一团。
“停下来!”
停下来?可他已经停下来了啊。
“秦悦!!”
声音宛如贯穿神魂的闪电,劈开混沌与迷障。
烫!痛!
他一边用手背用力摩擦眉心位置的皮肤,一边踉跄后退,从平台滚落。
石子路变成粘稠的黑色泥浆,里面探出无数柔软的黑色手掌,齐心协力拉扯着他的衣服和手脚。
【嘻嘻嘻,别走啊。】
秦悦挣扎着坐起来,挥剑砍去。但手里空空如也,哪里有迦叶剑的踪影?
【快。别被他逃了。】
他急忙结印,但灵力汇聚在指尖无法使出。
是禁制!
他被往下面拖拽,黑色泥浆迅速漫过三分之二的身体。
完了。他出不去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另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叹息。
空间旋转颠倒,天地瞬间掉了个个儿。他从泥浆里抽身出来,不断坠落。
前方是一片刺眼的白幕。穿过白幕,秦悦用力睁大眼睛——
曹卓胀红的脸,近在咫尺。再往下,他的脖子上有一双手,白皙细长,拇指正上下交叠紧紧掐进皮肉里。
那双手……
那是他的手!
秦悦如遭雷击,撒开手,连退两步。
曹卓当即蹲下身,猛烈咳嗽。咳了一阵,他抬起通红的眼睛,“得救了。还以为会死掉!”
他顺了顺气,继续道:“你可总算回来了。我和肥猫,还有关先生都快急死了!”
回来?关先生?
秦悦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橘猫奋力从一堆废墟里爬出来,虽然灰头土脸,但精神尚可。他把误入口里的建渣吐出来,“你又在那儿叫谁肥猫啊!”
不远处,倒伏在地的博物架前,男人正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的领带绑在臂处,上面沾染着灰尘与血渍。衬衫破出几条细长的口子,一部分渗出暗红色。
明明狼狈成这副模样。但当他看到秦悦时,眼睛一下亮起来,“下回别再让赤轮那个莽撞家伙做事,它就那么闯进车里,直接把关鹏吓晕过去了,还废了两块玻璃。”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关云横的嘴角透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不过,我来的正是时候。”他昂昂下巴,指向他们站立的位置。
秦悦低下头,发现自己和曹卓踏足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上。
地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身首异处朝染的尸/体。
他皱皱眉,问道:“外面那种情况你是怎么过来的?”
“你猜。”
又见关云横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秦悦试探地问:“关云横,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模模糊糊,雾里看花。我试了大概二十遍,才把这家伙召唤出来。”关云横勾出脖子上的玉扳指。
“这可不是适合闲聊的时间,点有建设意义的话题,行吗?!”橘猫的白眼已经翻到了天上。
“那好吧。”秦悦耸耸肩,鉴于他对这期间发生过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这是……”什么情况?
橘猫抽抽鼻子,嫌恶地望了一眼,远远坐着,“来话长。”
“那就简略一点。”
“有人觊觎你的肉/体,不对、躯壳。”
“……”虽然和他猜想得差不多,但话从相柳嘴巴里出来,味道就变了。
秦悦:“我原本以为阵法反噬能伤到他的根本,没想到……”
橘猫舔了舔爪子,断他道:“怎么可能?!我算看明白了。严格起来,那东西是浮丘灵脉生出的东西与历任家主腌臜心思的构成物。拥有他们的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当然也有灵力咒术。这样陈年累月累计起来,你一个半罐水,直接跑路才是上上策。可惜啊,人家压根不愿意放过你!”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所以你跑不了,只能战。而我……如果不是因为跟你们肖家的契约,早就麻溜跑路了!”
“真是谢谢你的诚实!”
“不客气。”
“……”
几步外的角落里,黑色烟尘正在聚集。乍看之下,像是室内的型龙卷风。
烟尘旋转舞动着飞到所有人面前,又像薄雾般散开。
【愚……】
【愚……蠢。秦益那老子不会以为光凭一点点咒术,就能保你不死?】
咒术?
“爷爷是你杀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原本我也没想过专程跑来杀他,但既然凑巧遇见,顺手便杀了。】
声音轻描淡写,鄙夷地继续着。
【自不量力的老头子!还有曹家也是……如果不是你们异想天开在宅子里布下镇守阴极的阵法,恰巧能为我所用,或许事情反而不会这么顺利。】
闻言,曹卓抬手抹了把汗,略带敬畏地望着没有形体的敌人。
秦悦深吸一口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也不是很久。大概就是我想从梁家后人那里听个东西的下落未果,再搜寻肖家人的去处,然后……见到你为止。】
它得满不在乎,但透露出的信息量却十分惊人。
果然是这样。这么关云横的父母也极可能是……秦悦不由看了关云横一眼,后者的表情同他一样凝重。
【不然你以为……当年我为什么不杀你呢?还让你长到这么大。】
【来,所有这些还是当年洛川姜氏那件事给我的启示呢。肖家禁锢我,而我偏偏就要用肖氏后裔的身体,行走祸害这世间。岂不妙哉!!】
话间,秦悦的眉心上方一片滚烫。有什么东西从皮肤下浮出来了。他抬手想去触碰那个部位。
“是那种刻印。”关云横捉住他的手,表情倒是挺淡定,“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种。”
【嘻嘻嘻。既然刻了印,那便是我的东西了。不必挣扎,免得反而更加痛苦。放心,你走了以后,身边的这些人都会去陪你。】
【秦益的咒术已经被我碎。这一回,可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了。】
声音如有实质,似乎贴在秦悦耳边,萦绕不去。
“仔细想想,他得相当有道理。”橘猫歪着脑袋道,“因为禁制咒,无论是你我还是灵器,现在都只能干瞪眼,肉搏的话我们也百分百会输。不过——”
他话锋一转,“老子想怎么死,什么时候死,还用得着你教吗?!秦悦,快点想办法,不然大家全都得死!”
秦悦:“……”早知道他不会那样心平气和。
他扭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两人的手自然而然紧紧交握着,哪怕已经潮热出汗也没有分开。
他盯着那两只手看了一会儿,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一瞬间,他心里有了计划。一个绝对能让其他人安全,并且不让这东西继续横行下去的计划!
“秦悦……”男人若有所感地回望着他,“别想做任何傻事!”
他没有回答,而是笑了起来,并且贪恋的以拇指摩挲着对方的手背,“真糟糕。你总是比我想象的更了解我。”
话音刚落,秦悦的手掌就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像一尾活鱼滑出了对方掌心,然后用力一推。
他的行动一向敏捷迅速,当男人下意识去捞时,早已被推开。
一枚三角黄符落地,化出一只浑圆坚固的结界,将关云横、曹卓,甚至相柳包裹其中。
“秦悦!你踏马简直就是个混蛋!”关云横扑上去,用力拍着结界,高声大喊道。越用力想挣脱,就越无法离开。
橘猫冷静地分析,“没用的。他铁了心把我们关在里面。”
曹卓结结巴巴地问:“悦,他到底想做什么啊?”
“做什么?摆明是去送死!”一人一猫异口同声回答。
“不会吧。”曹卓后知后觉地跟着叫道:“悦!悦!放我们出去!!”
橘猫不忍直视地摇摇头,用爪子拨弄了一下地上的迦叶剑,“剑在这里,那箫呢?”
红色玉箫正被青年握在掌中,高举过头顶,“你先前之所以会被咒术阻扰,是因为差了这五分之一。”
【那又怎样?现在咒术已破,我要取这剩余的部分再容易不过了。难道你算威胁我?】
“如果我是呢。”秦悦取下绑在玉箫尾部的洞天袋,在手心掂量了一下,“比如……我现在毁了这只洞天袋。
虽不足以致命,但应该也能令你受到重创!”
【就凭你……】
尽管态度轻蔑,但薄雾快速重新聚拢成了黑色烟尘。它慢悠悠地逼近秦悦,然后倏然钻进袋子里。
很快的,它就重新从里面跳脱出来。不到一两分钟的功夫,烟尘已经变得比刚才大了一倍。它猖狂大笑,直到发现自己被一张蓝色法笼罩住。
【你不会真以为这种临时布下的把戏能够降伏我吧。】
“当然不会。”秦悦也笑了,“但我猜……重新整合之后应该是你力量最虚弱的时候。”
人重新接回断肢还需要时间适应,非人也不例外。否则,在凑齐自己的过程中,这东西不会选择间或蛰伏,销声匿迹。
【倒也不蠢。可惜……或许在这个时间,你的确是最厉害的修士,但与你的那些祖先相比,相去甚远!】
“我当然比你更清楚这一点。”否则也不会选择玉石俱焚的方式。
秦悦不再搭理它。他双手结印,认真念道:“三十万兵,御敌千里。横身饮风,斩鬼五形……”
【哈哈哈,莫非你是想冲破我的禁制?没用的,这咒是由肖元那厮所创,再由肖简改良。除非,你不要命了!】
“天绉激戾,威北衔锋。炎黄烈血,祐于北塔……”
血气上涌,灵气狂乱,彻骨疼痛遍布全身。但他没有选择停下来。
“四明破骸,天猷灭类。”
法笼透出一环温和的蓝色光芒,一点也不像妖魔鬼怪闻风丧胆的杀阵。但风中的气息逐渐变了。
“万鬼自溃,妙音伏魔!”
仙叶法印形成数不清的烙印,直扑黑色烟尘。
烟尘被烙印分化,变成一个个椭圆或者圆形的球体。球体拖拽了长长尾巴,在法笼当中四处乱窜。
【怎么会?怎么会?这又怎么可能?!】
声音在痛苦地咆哮过后,不可置信的追问。
【哦,我懂了!我懂了!】
【你竟然已以身殉阵!哈哈哈哈,很好!很好!!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秦悦的脸上的血色正已惊人的速度褪去,苍白如纸,白中还透着青。
“秦悦——”
他听到关云横他们在叫他,但他已经不能回头。
他全部的力气还有精力只是用来将妙音伏魔阵的口诀一遍遍的唱诵。
【……真是个疯子。】
烟尘球体挣扎着吐露出最后一句话,就被咒语化成的烙印吞噬殆尽。
秦悦垂下手臂,长舒了口气,整个人彻底软倒在地。
“秦悦!!”
“悦!”
各路声音纷杂凌乱。像是有谁紧紧握着他的手,慌乱地把他抱在怀里。又像是有谁将源源不断的灵气渡给他。
没有用。都没有用。不然怎么叫剑走偏锋呢?
他想话,但稍稍张嘴,大口大口的血就从嘴里涌出来。
“怎么办?!他一直在吐血!”这声调听起来像曹叔。
他疲惫地沉入更深的黑暗里,身上的痛苦反而有了极大的缓解。
一切都结束了。他解脱又遗憾地想。
“还是你赢了。”突然,他听到一个女人不甘心地道,声音听起来像极了轮回门的主人。
谁赢了?
“承让。”而另一道声音叫秦悦的眼睛一下热起来。
爷爷。是您吗?
“哼!你这老头子真没意思,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局局都赢我,偏偏跟皓天下的时候,胜负各半。好没有意思!”
老人好脾气地笑了,又了声“承让”。
“谢谢您让我们看到这里。您看……是不是应该。”
轮回门的主人怒道:“敢情你们这些人扎堆的不马上投胎,就是为了杵在这儿监视我的!怎么?难道你们认为我是那不守承诺之人,不,神!”
“没有的事。”回答的声音参差不齐,男女都有。
都有谁呢?这是什么奇怪的临终体验吗?不知怎的,秦悦感到有些想笑。
轮回门主人气哼哼又道:“走开都走开!还是你们想看着他死!”
完,秦悦顿时感到身体如同浸在一汪温泉里,五脏六腑、皮肤毛孔没有一处不舒展贴服。
轮回门主人絮絮叨叨道:“祸由肖氏起,又因你而终结,可谓圆满。要我,直接脱去现在这身皮囊,把这辈子的人情世故、前因后果都抛开,那才痛快!偏偏……”
“谁让我当年莫名其妙欠了肖简一个人情,指名点姓用在你这里。行叭,反正不过是举手之劳!咄,生老病死,劳劳碌碌又有什么意思?”
她嘴上喋喋不休,但该做的一样没少做。
做完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走罢。回去吧!”
秦悦原本还想问她几个问题,但被这样轻轻拍过以后,身体一挣,疼得整个人快挺了。
“有了!有呼吸了!”柔软的肉垫踩在他胸口,橘色猫毛糊了他一脸,“快点谢谢!劳资和姓关的为了护住你的心脉,差点没累死!”
秦悦:“……”满心感慨与激动化为乌有。
他越过相柳,对跪在身旁,试图拉他起身的关云横道:“先不要动我。我身上疼,想再躺躺。”
男人充耳不闻,干净利索地将他扶起来,甚至连骨头都发出咔咔的声音。
秦悦:“……”明白了。你们都想让我再去死一死。
他静坐片刻,揉揉脸,“嘶——为什么我的脸这么疼呢。”
“我的!”
“啊?”
“之前你不清醒的时候,我给了你几拳。”
“你也真够狠的。”
“你把我贯到地上的时候,也没见心疼过我啊。”
“哦。等等,那是我吗?当时根本不是我好不好!”
“哼。后来想了想,当时还轻了!”
“……”
关云横谁啊。嘴炮王者,记仇者中的战斗机!
*** *** ***
草草扫完战场,天际已经开始发白。
曹卓一瘸一拐,自告奋勇去厨房准备早饭。橘猫甩着尾巴大摇大摆跟过去,美其名曰:监工。
秦悦倚靠在窗边,回想不久的那场惊心动魄,竟仿若隔世。
关云横走过去,以相似的姿势同他并肩站在一起。
“结束了。”
“嗯。新的一天开始了。不生我的气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从现在开始,五分钟不要跟我话。”
“……”
朝霞灿若玫瑰,蓬勃壮观。
这一刻,关云横暂且放下了鸡肚肠,轻轻道:“真美。”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轻松。
“是啊,很美。只要看一眼,这辈子都忘不掉。”秦悦含笑,回望着他。
很美。
就像是……他第一次看见男人的魂魄时,心里不由闪过的念头——
难得遇到如此璀璨闪耀的生魂,真是漂亮!
“笑什么?鬼鬼祟祟的!”
“秘密。”
“哈,得我好像很想知道一样。从现在开始,十分钟
不要跟我话!”
一分钟后。
“咳,什么秘密?来听听!”
“不告诉你。”
“喂——”
完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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