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宫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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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练习室的标准配置——四面墙当中两面贴着镜子, 一面是图案简单的墙纸, 另有一面空荡荡的白墙壁, 上面架着一台中等型号的电视机,角落放着一堆大型音响和录像设备。

    这样一个简单乏味的场所, 却是艺人们最为熟悉、且不得不把大量时间和精力投放进去的地方。

    “即使是出道了也无法摆脱的地狱啊”——袁鹿茴偷偷地在背地里评价。

    这会儿是休息时间, 刚刚结束一段长达一两个时的高强度练习, 新女团的几个女孩子们累得东倒西歪,有的直接躺到地上, 有的坐在沙发上, 纷纷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展开休整。

    程梦佳独自呆在一个离大家都比较远的角落, 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

    林诗雨坐在地上, 轻轻用手指按摩酸痛的腿肌肉,时不时往程梦佳那边瞟两眼, 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姜辛辛在她旁边给自己换护膝, 看她的眼神游移,也跟着往那边看了一眼:“怎么了?”

    “我在想, ”林诗雨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声音也压得很低,“她是不是太不合群了啊,好像经常这么一个人坐着, 也不跟人聊天, 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我也觉得不好,”姜辛辛马上明白了她在谁,也声地回, “她这个样子搞得很像我们在孤立她,可是又没有谁是在孤立她,实在是她看上去一脸冷漠我都不敢上去搭话啊……”

    林诗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自己也是每次想去搭话的时候都会被对方的脸色吓退,毕竟都是一群年轻女孩,脸皮没有厚到看对方一脸兴致缺缺还要主动贴上去的地步。

    程梦佳只做了半年练习生,就空降女团成为门面担当+Ace担当,她本人实力也没有强到碾压其他人的地步,如此好的待遇,难免会被人介意。

    因此团里其他六个女孩子,心里确实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一点想法。林诗雨和姜辛辛一个练习时间最长年龄最大,另一个实力最强最全能,位置一下子被一个空降给压过去,她们俩被认为应该是意见最大的人。

    但是虽然有些意难平,她们却并没想过真要去孤立对方或是给对方穿鞋。

    既然已经是一个团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当下最首要的任务,不是搞什么团体,而是一起努力奋斗,毕竟没有成绩的团队,团内再怎么撕破脸也是菜鸡互啄。

    所以其他的六个女孩子都态度友善地接受了程梦佳,并没有在背后有什么微词。

    可是程梦佳本人的态度就很奇怪了。

    在舞台上,聚光灯前,她游刃有余,和队友们做亲密互动非常熟稔,丝毫不显尴尬,仿佛与大家都是亲密的朋友。

    但是在幕后,她就常常一个人走在前面,没有主动跟队友聊天的意思。

    这种态度就好像在,我只是把你们当同事,没有算跟你们交朋友。

    林诗雨作为队长,为此很是担忧。

    团队内部不和,传出去是一件非常伤筋动骨的事情,而如果这个“不和”来源于所有人对特定一个人的排挤和孤立,那公众对这个团队的印象会一下子降到冰点,并且口碑很难反弹。

    程梦佳这一副主动把自己隔离出去的姿态,让林诗雨担心,万一被媒体捕风捉影,冠以程梦佳被团队霸凌的印象,那么对于她们来,可就真的是无妄之灾了。

    看来需要找个机会单独跟她聊一聊……她正这样想着,思绪却突然被另外一个队友断。

    “哇哦,鹿姐今天第一个回归舞台就拿到一位了啊!”Andy指着墙上挂着的电视,高兴地大呼叫。

    电视上正在直播的音乐节目,就是袁鹿茴这次的新专辑第一个现场展示的舞台,只在mv里跟观众见过面的高难度舞蹈,以live这种更直观的方式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舞蹈本身高强度的动作,与伴舞团队高精度的配合,精心设计的舞台效果,还有自音源发布之日起就引爆期待的曲子——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高分答卷,拿下第一名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电视机里的袁鹿茴,在主持人宣布第一名得主后,自信又元气地走上前,笑着接过奖杯。

    她的妆容本身就很闪亮,睫毛上坠了的珠子,眼睛下面也贴了亮片,这样的妆容配上额头上沁出的薄薄一层汗珠,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努力又美丽的发光体。

    “姐姐好厉害啊,”姜辛辛也凑了过去,席地盘腿而坐,跟Andy一起仰头看着墙上的电视,“这个舞台真的超棒,姐姐看上去就像在闪光一样……”

    “是啊是啊,起来,鹿姐这次的新专辑真的各种方面都很优秀诶,”Andy扳着手指认真地数,“概念玩得好,舞蹈设计也好,造型超漂亮,舞美也做得很棒,还有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歌曲本身好啊!”姜辛辛活跃地抢先出了最关键的因素。

    知名词曲作家Luna.Choi一手操刀,光是出来就够一帮人艳羡得不得了了。一群姑娘顿时都星星眼,想着什么时候自己团也能拿到一首神曲。

    “好羡慕啊,鹿姐能拿到这首歌真的太幸运了……”林诗雨仰头看着在彩带和礼花中自信地着获奖感言的袁鹿茴,一脸的向往。

    Andy却拿食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地:“不过起来,这首歌好像本来是算给宁翩姐的。”

    “诶?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姜辛辛的声音很大,屋子里的其他成员也都听见了。

    一听有八卦,大家立刻聚拢来,把提出八卦的人围在中间。

    突然成了话题的中心,Andy吓得往后蹭了两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干嘛,你们别都这样样子看着我啦,我其实也不是很确定,我就是有一次去找郑遥哥的时候,听到他跟宁翩姐的经纪人在着什么,讲的好像是关于这首歌的事。”

    “那为什么原本是算给宁翩姐的呢?”程梦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诗雨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原本一直在一旁玩手机,对大家什么都显得兴致缺缺的程梦佳,这时候也聚拢过来,非常有求知欲地提出问题。

    果然女孩子们对于八卦的兴趣都是很大的啊……作为队长的林诗雨欣慰地想,这样也好,只要她愿意主动参与进来多聊聊天,大家总会慢慢熟悉起来的。

    Andy认真地回想着那一天自己听到的对话:“因为好像他们有什么‘既然总监这么了那也没办法,只是苦了宁翩,回去要好好做她的思想工作’之类的话……而且宁翩姐的经纪人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还‘既然如此当初就不要给她,给了又拿走让人空期待一场算什么’。”

    “虽然这段对话听起来是很可疑,但是并没有直接提到是跟这首歌有关系吧?”林诗雨向来是个思维缜密严谨的人,即使是听八卦也要仔细提出疑问。

    “都了只是我的猜测了……”Andy挠挠头,“他们还有一些什么鹿姐这回是撞大运了之类的话,想想看好像除了这次的新专辑之外鹿姐最近也没做别的什么事吧?”

    “唔,那也不能明这个新曲本来是要给宁翩姐的啊……”姜辛辛也沉吟一下,然后开朗随意地一挥手,“算了,管他呢!反正也就是随口八卦两句,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也不关咱们的事啦!”

    女孩子们也都嘻嘻哈哈地附和,话题随即向别的方向上扯远了。

    但是者无心,不能保证每一个听者都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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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录制完一个音乐节目,袁鹿茴一下舞台,都没来得及擦擦脸上的汗,就跟着等在后台的郑遥一起在走廊上一路飞奔,赶往下一个通告。

    早上只匆匆啃了两片面包,到现在马不停蹄地连续工作了几个时,面包那点东西根本不顶用,袁鹿茴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肚子都在咕咕地叫。

    飞快地钻上保姆车,司机马上载着他们往下一个电视台赶,袁鹿茴看了看时间,内心忍不住哀嚎——午饭可能又没时间吃了……

    “给,将就一下。”郑遥从副驾驶座上转过身来,递给她一盒包好的便当。

    “如果世界上有天使存在那一定是此时此刻的哥哥你了!”袁鹿茴两眼冒金光,激动地接过塑料盒,从袋子里掏出筷子就准备大快朵颐。

    郑遥又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便当是刚刚在附近买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只好随便买了,虽然行程比较紧,但是能按时吃饭还是尽量要按时吃,不然会把肠胃给折腾坏的。”

    袁鹿茴腮帮子鼓鼓地冲他竖起大拇指:“哥你真的太体贴了!”

    本来以为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自己肯定很容易就能把这一盒饭菜吃空,可是很奇怪地,在狼吞虎咽几大口之后,袁鹿茴突然觉得自己不想吃了。

    奇怪,这就饱了?她尝试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这回不仅是不想吃了,饭店里油盐都给得比较重的口味,甚至让她觉得有点恶心。

    “我吃饱了。”她不再勉强自己,把开的盒子整理好,重新放回袋子里。

    郑遥诧异地看她一眼:“刚刚不是还自己饿得很厉害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确实是吃不下了……对不起啊,浪费了特地给我买的便当……”袁鹿茴不好意思地。

    “那倒是没事。”郑遥看她脸色都挺正常,便没多想什么,重新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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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通告也是一个live性质的音乐节目,袁鹿茴匆匆忙忙补了一下妆,就马不停蹄地投入到舞台彩排中。

    因为要和其他艺人进行串烧表演,她必须仔细确认好登场和退场的时机、自己的表演时长等等的内容。

    彩排的过程漫长而繁琐,袁鹿茴一遍一遍地登台,下了台也是严阵以待地在后面候场,到第四次的时候,她感到胃部有点不舒服,但是工作人员已经在喊她上台,她无暇顾忌太多了。

    “嗯,好的,我马上……”

    袁鹿茴话还没完,突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下去。

    像是某根一直绷紧到濒临断裂的弦,突然一下到了那个绷断的临界值,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从胃部传来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其余的神智、感官全部白茫茫一片。

    这种感觉很像蹲了很久猛地一下站起来时的状态——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炫目的光斑,感觉自己要摔倒,想要伸手扶住什么东西,手指胡乱地在周边摸索,身体无法控制地栽倒下去。

    “鹿茴?……鹿茴!”身边好像有人在大呼叫,她努力想要分辨出是谁,可是脑子一片混沌,连是不是有人在叫她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完蛋了,接下来还有别的工作,身体要是这个时候倒下,可就要给人家添麻烦了啊……”晕倒前的最后一秒,意识里留下的是对自己不争气的身体的责备、和隐约好像被谁抱起来的朦胧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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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鹿茴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置身于熟悉的宿舍,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了。

    我这是刚刚睡醒吗?今天是多少号来着,有哪些行程要跑啊,怎么感觉头晕晕的,不会是身体出问题了吧……

    理智还没回归正轨,袁鹿茴迷迷糊糊地,一时没想起来自己之前在干嘛,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早。

    直到她翻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的时间,又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

    “妈啊啊啊啊啊——”惨叫声掀翻屋顶,她浑身一个激灵,僵尸回魂似的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点明明是有行程的,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坦然地在家睡觉,而且经纪人也没有提醒……袁鹿茴紧接着终于想起来,下午的自己在彩排的时候突然晕倒的事。

    果然身体是出状况就出状况了,明明一心想着能忍耐的话就忍耐,千万不能影响到工作,可是最后还是影响到了啊。她有些无奈地想。

    房门被“笃笃笃”地轻轻敲响,是宁翩听到了她的动静,特地过来敲门询问。

    “鹿?你醒了?我可以进来吗?”

    “啊啊,可以!”袁鹿茴急忙扯着嗓子答应。

    宁翩穿着居家服,推门走进来,轻车熟路地在床沿上坐下,习惯性地伸手探了一下她的脑门。

    “倒是没有发烧。”她自言自语地。

    袁鹿茴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水,咕嘟嘟一口气喝下半杯,嗓音因为刚刚起床的缘故,还有些沙哑:“翩翩,我这是怎么了,谁送我回来的你知道吗?”

    “郑遥哥送你回来的。”宁翩答道,“你在节目现场突然晕倒,公司请的医生刚刚过来看过了,就是身体太过疲劳和没有好好吃饭导致的不适而已,只要好好休养就行。”

    “然后他就走了?没交待些什么吗?”袁鹿茴还在担心着被她翘掉的行程的问题。

    “只让你在家休息。”

    “可是我还有活动……”

    “他活动方面的事不用你操心,会协调好的。”宁翩接过她手里的水杯,很自然地走出房间,算再往杯子里续一些水。

    袁鹿茴亦步亦趋跟着来到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懊恼地抓抓自己微微卷曲的发尾:“节目方可能要突然换人或者推迟录制了吧,都怪我啊啊啊,这回又添麻烦了。”

    “不要太自责,毕竟身体方面出状况你也不想的,人都不是铁做的,既然是不可抗力,别人都会理解。”宁翩拿着热水壶往杯子里注水,神情平静地安慰道。

    该耽误的事情反正都已经耽误了,再怎么抓狂也没用,袁鹿茴觉得宁翩得有道理,便也不再纠结了。

    宁翩看她呆头呆脑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瘫在沙发上,不禁觉得好笑:“就当是难得的放假吧,不过你这一脸痴呆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翩翩,我觉得我这段时间已经快要忙成傻子了,之前发新歌也好、做节目也好,没有哪一次有这回发布新专辑这么累。”袁鹿茴两眼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那是当然的啊,因为之前你没有这么红,而现在的你已经完全火爆起来了,工作邀约想必是排的满满当当的了吧——宁翩心里想。

    再反观自己,日子就过得很闲散,没有新作品需要练习,通告也不算太频繁,每天没什么事就可以在宿舍里待着做自己的事,用饭圈的语言来,就是“闲得在家抠脚”。

    袁鹿茴还在自顾自地碎碎念:“我都感觉自己很久没有在床上好好睡过觉了,每天凌才能回来,第二天天都没亮又要出门,我现在站着都能睡着,录节目之前都要猛灌一大堆咖啡才行……我以前是喝一点点咖啡都会精神得难以入睡的人,现在每天抱着咖啡当水喝都不会影响入睡了……”

    宁翩坐在她旁边,随口应和:“是啊,同住一间屋子我都有种好久没见到你了的感觉呢。”

    “我也这样觉得!明明也很想跟你聊天,可是连这点时间都挤不出来,啊啊啊真的要疯了……”

    “那你现在就可以跟我聊天了啊。”宁翩笑着。

    “那就太好了!Yoho~”袁鹿茴很开心,把白开水当作香槟一样举到空中做了一个“Cheers”的动作。

    接着她就一如往常一样,开始和宁翩分享这段时间的种种趣闻。

    “……‘神曲批发站’的魔力我这回才算是真正的见识了,这才发布了多久,已经直接横扫音源排行榜了,横扫诶!!什么下载量点击量都是嗖嗖地往上升!!”

    “那很好哦……”

    “而且你知道吗,上上个星期我录一个什么节目,就是经常做社会调查的那个节目,上面调查到我在40到50岁的大叔大妈之间也很有名气,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好吗!我一直都只在20-30岁人群当中有点知名度而已,30岁往上走的人以前是根本就不认识我的!”

    那个节目已经播出了,宁翩也看到了,当时她也跟着惊讶了一把——中年人很多都对偶像明星不太感兴趣,一般她们这种偶像只能在年轻人中获得追捧,但调查结果却是袁鹿茴在大叔大妈中的认知度相当高,超过70%的接受调查的中年人都表示认识她并且能出她的作品。

    “我这回真的搭上了一个好的顺风车,怎么呢,觉得自己运气真是好啊……”袁鹿茴唧唧喳喳的,脸上冒着兴奋的红光,还很开心地拉住宁翩的手,“翩翩,你不是你也拿到了一首特别棒一听就能大红大紫的曲子吗,到时候我榜结束了,你横空出世,我们一起在排行榜上屠榜几个月,想想就很妙诶!”

    宁翩浑身一僵,差点就要下意识地把手抽出来,好在及时忍住。

    可是有些情绪却再也忍不住,时刻处在溃堤的边缘。

    一起屠遍排行榜……宁翩内心强压下去的意难平一瞬间又如同沸腾的滚水一样汹涌澎湃着冒出来——做不到了,我做不到了,因为那个能让我“横空出世”的作品,已经被你拿走了啊!!

    宁翩突然觉得委屈得不得了。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听袁鹿茴讲述这些成就和快乐,这些,建立在对她的掠夺的基础上获得的成就和快乐。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让自己受这种钝刀诛心的苦。

    袁鹿茴看出她的一时失神,凑过来,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翩翩?你怎么了?”

    “啊,没、没事。”宁翩回过神,勉强地笑了两下,掩饰了过去。

    算了,不是都跟自己好了不要迁怒任何人吗,再,鹿也是因为不知情,才会这么开心地与我分享这些事的吧。宁翩内心的理智这样告诉自己。

    但她无论如何不想再继续这段对话了,因为那实在让她感到痛苦。

    理智告诉自己放下,和实际上到底能不能释然,是两码事。

    宁翩勉强地笑着:“抱歉,鹿,我今天其实也有点困,现在十一点了,我就先去睡了,改天再和你聊天吧。”

    “诶,好的好的那你快去吧。”虽然感觉到宁翩的心情好像微妙地发生了一点什么变化,但袁鹿茴并不能体察到这份变化的原因。

    没有想那么多的她还是非常愉快地挥手,向往常一样跟对方道了一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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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伤不下火线,袁鹿茴短暂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又奔赴新的战场,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投入工作。

    方时珩这边,却有些闷闷不乐。

    袁鹿茴在上台前突然晕倒的事情,他还是看她公司给买的热搜才知道的。

    以这种方式知道自己女朋友身体出状况,作为男朋友的自己也太不合格了……他几乎是当即就想给对方电话好好关心一下,可是电话没人接,微信也没人回。

    方姓望妻石心神不宁苦等一天,终于等来袁鹿茴的回信,对方却非常元气地把所有事情都一笔带过了:“身体已经没事了!只是过度疲劳带来的一点毛病而已!”

    他不放心:“真的没事吗?可以跟我详细情况吗?”

    “真的没事,再现在也已经都好啦!啊哥哥我要去工作了,晚点再聊!”附赠两个飞吻的表情,袁鹿茴就又没了音讯。

    ……这种,觉得自己宛如一个被忙于工作的丈夫抛弃的家庭主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方时珩握着手机,陷入茫然。

    虽两个忙得要死的公众人物谈恋爱,从一开始就应该做好聚少离多的准备,但是他做好的是哄被自己冷落的女朋友的准备,而不是被冷落自己的女朋友哄的准备啊!

    感觉自己被抛弃,方时珩弱可怜又无助但不肯放弃地,对着可能人已经不在对面了的对话框继续发消息:“多喝热水。”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按时吃饭。”

    过了一分钟又又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想我QAQ……”

    当然,都是没有回音的。

    方时珩闷闷不乐地收起手机,闷闷不乐地揣着手,望着地面发呆。

    等到都不忙了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找她算账。

    一定要连本带利把现在的冷落都加倍讨回来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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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一天晚上接到经纪人的电话,宁翩上午十点钟左右来到公司,准时在自己的练习室里等着。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跟经纪人见完面,时间也才十一点左右,宁翩想了想,反正快到吃饭的时间,决定不如就到公司五楼去坐坐。

    公司大楼的第五层是专供员工进行休整的场所,咖啡厅餐厅桌球馆健身房应有尽有,是绝大部分员工选择度过午休时间的好地方。

    十一点这个时间相对下班来还算早,用餐大部队都还在进行着上午的工作,只有少数人零零星星地在大厅里坐着。

    宁翩也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一份蔬菜沙拉。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有点宅的原因,她稍微胖了一两斤,仅仅只是这一两斤也立马就被勒令进行身材管理,导致饿得不行也只能吃沙拉对付。

    无所事事地眺望着窗外,宁翩放空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背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宁翩姐姐?”程梦佳用带着一丝犹疑的语气问。

    宁翩回头一看,年轻的女孩心翼翼地站在背后,微微低着头,双手绞着手指,正一脸惶恐和抱歉地看着自己,一副唯恐扰了前辈的样子。

    后辈露出这种谦卑和拘谨的神情,宁翩不是什么严苛的人,当即心下一软,柔声细语地回答:“梦佳啊,好巧哦。”

    “光看背影我还担心自己认错人了……”程梦佳松了一口气,开朗地笑着,“感觉很少在五楼这边碰到姐姐呢。”

    “毕竟这里正常用餐的时间人很多嘛,想碰到也不是太容易。”

    既然搭上话了,两个人又都是独身一人来的,自然没有分开坐两张桌子的道理。

    程梦佳也要了一份蔬菜沙拉,便坐在了宁翩的对面。

    后辈多少还是有些拘束,作为前辈的宁翩轻车熟路地找起话题,主动跟对方聊起来:“最近感觉怎么样?出道之后比起做练习生还是要辛苦不少的吧?有没有什么不适应?”

    “适应倒是能适应得了,但是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啊,”程梦佳苦恼地,“做练习生的时候也很有压力,但那时候的压力只是纯粹地担心自己能不能出道而已,哪像现在,什么事都需要去考虑,就连人际关系也让人很苦恼……”

    “哦?”宁翩善解人意地问道,“人际关系是指什么方面?是指跟队友的关系不好吗?”

    “不不不,不是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程梦佳急急忙忙地否认了,但马上又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样子,把双手垂到了膝盖上,沮丧道,“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去融入她们,总觉得大家都认识那么久了,关系又很好,而我是一个突然空降到队里来的人……”

    宁翩了然地点点头。空降团体又拿着团内最好的资源,被队友有一些微词是正常的事情。

    她安慰女孩:“没事的,诗雨啊辛辛啊她们都是很好的女孩子,不会因为这个去故意排挤你的。你们现在是因为接触时间还不长,所以会有些生疏,这很正常,只要主动一点,多多交流,时间长了会变得亲密起来的。”

    程梦佳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声地:“我好羡慕翩翩姐和鹿姐的关系啊,看着你们我就会想,如果我也能交到翩翩姐这么好的朋友就好了。”

    “嗯……是啊。”宁翩微微一笑。

    “互相扶持,互相鼓励,互相成就对方的梦想,这样的友情我真的很向往,如果是我的话,是没有办法那么无私地把自己的资源给让出去的吧!”程梦佳双手交握在胸前,貌似向往地。

    宁翩却听得一愣:“什么让资源?”

    “诶,就是鹿姐这次的新歌呀,难道不是因为知道鹿姐想要这首歌,所以姐姐你才让给她的吗?”程梦佳惊讶地看着她。

    她怎么知道这歌原本要给我?宁翩心里一沉,面色也变得不虞起来:“我不太明白你在什么。”

    “啊,难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吗?我以为你是知道的!”程梦佳两个手肘都支在桌子上,急切地向她靠近了一些,“我也是听,鹿姐这次的主曲,原本是要给姐姐你的,好像因为鹿姐太想要了,就去找了总监,所以总监才……我还以为经过商量后姐姐主动让出的,原来不是这样吗?”

    宁翩听到这里,面色陡然一沉。

    她不是傻子,几乎是一听就能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

    刚才的友好轻松的气氛瞬间消失,宁翩拉下脸,双手环抱在胸前,以一副拒绝的姿态靠在椅子上,沉声警告:“梦佳,我好歹比你早出道好几年,在我面前,就没有必要玩这些把戏了。”

    程梦佳惊慌地抬起头:“诶,姐姐你在什么,玩什么把戏啊……”

    “别装了,你是想告诉我,这歌本身是算给我的,是鹿在背后阴了我一把,把资源抢走了,是不是?”

    程梦佳分辩:“不是,这只是猜测,我也是听的,没有一定是……”

    “玩语言文字游戏可没有意思,”宁翩不耐烦地断她,“你的字里行间不就是在暗示我,是鹿在使坏,抢了我的资源吗。”

    宁翩毫不留情地指责她:“一方面用语言暗示,把脏水泼到人家身上,一方面又自己也不确定,把自己从中摘出来……话是要负责任的,一边造谣一边又想把自己从谣言中抽离,这种行为可是非常令人不齿的啊。”

    程梦佳被宁翩这番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批评得面红耳赤,她绞着衣服角,咬了一下下唇,泫然欲泣地争辩:“对不起,姐姐,可是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这么蒙在鼓里受委屈……”

    “什么受委屈,你把话清楚。”

    程梦佳带着哭腔,着着几乎要哭起来:“姐姐你是个非常正直的人,绝对不愿意在背后别人坏话,这一点我很敬佩你……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这么正直的人不要受到伤害,不要被真正使坏的人欺负……”

    看着她都哭了,宁翩也卡了壳,多少有一点把后辈逼得太紧的罪恶感。

    可是,我又该相信谁呢……宁翩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是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我吗,可是我没有必要去怀疑自己好朋友,而去相信一个不太熟的后辈的话吧。

    但是不相信她的话,她又是怎么得知这首歌原本是要给我的呢……

    毕竟这件事除了她本人,就只有经纪人和高层知道,程梦佳是不可能知道的。

    所以她这么笃定地来找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她所谓的内幕呢?

    宁翩突然就觉得一切都这么索然无趣了。

    本来就不好吃的沙拉吃到嘴里也是味同嚼蜡,宁翩不想再待下去,也不跟程梦佳告别,直接起身离开了餐厅。

    -

    程梦佳目送着宁翩走远,眼角泪痕还未干,眼睛红红的,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

    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要难骗一些。她若无其事地擦擦眼睛,平静地继续吃自己的沙拉。

    是人就会有弱点,就会动摇,即使宁翩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话,这番话也不会是毫无效果的,至少,隔阂和裂缝应该已经存在了。

    程梦佳其实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毕竟她所知道的信息,只是从队友那里听来的寥寥几语而已——

    两个经纪人对话,要好好给宁翩做心里工作。

    宁翩的经纪人不太高兴,既然如此就不要让宁翩空期待一场。

    袁鹿茴占了个大便宜。

    结合着这凤毛麟角的些许线索,程梦佳大胆地拼凑出了一个事件的原貌——这两位关系非常的好的前辈之间,存在一些资源的冲突。

    那么……赌一把好了,就算自己不能挑拨离间成功,多多少少也会让宁翩对袁鹿茴产生一丝隔阂。程梦佳这样想着,一连在公司蹲守了好几天,终于成功等到了宁翩。

    裂隙从无到有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但是一旦有了裂隙,等它扩大到足以崩坏的程度——可能就只是一瞬间、一根稻草的事了。

    她今天的目的,本来也只是要制造那条“裂隙”而已。

    程梦佳没什么表情地吃完一半的沙拉,也转身离开了餐厅。

    作者有话要:  前面埋过的伏笔可以慢慢拿出来了~~

    依旧是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