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皿对于它们一族很重要。

    这是白棠通过它与雪儿的对话中检索到的信息。

    因此只要把握住了它的器皿,也就相当于捉住了它的七寸。

    白棠不清楚无法回到器皿当中的怪物会发生什么，但是看到它慌张无措,急得原地转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她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尸体，“我不会对你的器皿出手，但是我要雪儿，哦不,对你来是雪，我要换回她的命。”

    毕竟雪儿对他们来，仅仅是一个需要稍稍花费多一些时间寻找并造的、承载恶魔的器具,虽然需要耗费些许功夫，但并不是非她不可。

    “如果没有器皿的话，你会死掉吧。”

    从它微僵的身影,白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一直以来，拜她刨根问底的精神所赐，白棠很少有拿捏不准的时候，因此这一次,她自信地认为眼下应当是十拿九稳的状况。

    但是很可惜,这一次她错了。

    她完全低估了这神秘一族为了族群、为了魔尊,究竟能有多虔诚,多么的奋不顾身。

    “魔尊有令,消除叛逆之徒。”

    怪物低喃着,它的声音中带着极为明显地心翼翼,就像是虔诚的信徒拜读神明的信条一般。

    它回身望了望自己的躯壳，浪费了太多时间，天很快就要亮了……

    失去了器皿的它,若是找不到适合的庇护，受到太阳的强光照射，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它的脑海中回荡着魔尊的指令，若是能光复族群，若是能重新迎来魔尊降生，若是能像从前那般辉煌强大，自己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光复我族！”

    它突然大喊一声，随后下定决心似的，径直冲向扶着石壁、一脸苍白虚弱的雪。

    “不！”

    白棠感觉到异样后，立马跑向她，然而在即将触碰到黑影的那一瞬，她整个人被一层淡黑色的结界弹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身上的伤口又撕裂开来，她往地上吐出了一摊血水。

    “可恶。”

    她咬紧牙关，一拳砸在地上。

    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能再强大一些！如果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赵婴宁，她一定能把雪儿救出来。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乐天派白棠的人生字典里，最重要的字眼就是“开摆”。

    摆就完了，人生何必太较真，快快乐乐才是真。

    因此无论遇到什么事，白棠总能想到好的一面进行自我安慰。

    她认为只要能顺其自然、安于天命地活着就好了，人生不会总是为难你。

    这也是为什么她被自家招牌砸死、穿越到书中菜鸡炮灰身上，甚至被不明生命体威胁生命也依旧能够乐观向上地积极面对的原因。

    然而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开始后悔、开始不甘心了。

    看着被怪物一手掐住脖子的雪儿，她的脸色极为苍白，口中不住地吐出血水，浸湿了殷红色的华服。

    即使在这样濒死的状态下，白棠的脑海中还是收到了她隔空传来的话：“快跑，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白棠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跑走的。

    她连雪儿的结界都破不掉，又怎么可能败这个可怕的怪物呢？

    她做过不少努力了，已经仁至义尽了不是吗？

    就算现在离开，雪儿也不会责怪自己半分的。

    “宿主，别太难过，这就是她的命。”系统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和理所应当。

    白棠扶着石壁站起身来，她将储物戒里所有能够恢复体力的甜点拿出来，狼吞虎咽地塞进了肚子里。

    “宿主，你在干什么？”系统有些不解，这场景很下饭吗？

    “吃完最后一顿饭，才好上路啊。”

    她将最后一口沙棘果汁喝下肚，搓了搓掌心，浑身蓄满灵力后，倒退几步进行蓄力，之后径直地往结界上撞。

    去他奶奶的顺应天命，今天她白棠就要逆天改命！

    “宿主，你疯了么？”

    系统的电子音里充满了震惊。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此举无疑是以卵击石！

    怪物从毫无反击之力的雪身上肆意地吸收灵力与人类的怨念，吸收的越多，它获得的力量也就越大，雪的皮肤越来越紧巴，最后居然只剩一张勉强能把骨头包住的皮，她的青春年华逐渐流逝，最后竟变成老妪的模样，整个人像是一张凹凸不平的树皮，轻轻一折就会粉碎。

    怪物还来不及松下一口气，身后就出现了结界破碎的声音。

    怎么可能？

    它就是担心这个疯子一般的人类破坏它的好事，因此用了十成的功力设置结界，就算是金丹期的修士也尚不能破解。

    它将手上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往地上一摔，回身一看。

    那个刚刚还风光无限的卑鄙人类此时已经一身鲜血，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完好的地方，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地上早已被鲜血染成了黑色。

    难道……她是凭借血肉之躯硬生生将结界撞开的？

    这简直是荒谬！

    它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或许是今晚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连带着它的脑袋也出了问题。

    下一秒，人类微微抬眼和它对视了一瞬。

    只这一瞬，怪物居然情不自禁地感到恐惧，有些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人类的眼神变了，她黑色空洞的双眸已经目空一切，这是赴死的眼神。

    但这种短暂的情绪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虽然这个人类有些聪明，但实力上的巨大悬殊根本无法弥补，再加上它刚刚从雪那里吸收了不少灵力……

    既然她不知好歹，现在都不逃走，那就休怪自己不客气了。

    它心思一歪，抬手就要攻击她。嘉

    可是，就在下一刻，眼前的人类突然就在它面前消失了。

    它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左右张望，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就在这时，它感觉自己脖子一紧，眼前突然一片天翻地覆，再次反应过来时，它已经被勒紧脖子，摔在了地上。

    又是荆棘……

    它赶忙从脖颈处散开黑气，将身体分成两半，试图以另外一种形态逃离荆棘的攻击。

    却在转换过程中被白棠一脚踩中手臂。

    “嘶……”

    它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它只拥有半实体，可疼痛感并不会减轻半分。

    没有办法，它只好自断掉这只手臂，趁其不备，迅速跳到她的身后，拧住她的头骨，一把按在石壁上。

    “啊——”她痛苦地尖叫着，明明四肢都被尖锐的石块割破，却浑然未觉地继续挣扎。

    这个人类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的速度与力气一下子提升那么多，明明只是一个炼体期修士，却突然拥有远超于这个阶段的灵气！

    而且她的每一拳每一脚都是对它实实在在的真实伤害，着实让它感到苦不堪言。

    等一下。

    怪物突然注意到什么……

    它一把钳住白棠的脸，控制住她，不让她随意乱动后，将她脸掰正，对准自己的方向。

    这是！

    白棠感受到面前怪物两个黑窟窿里散发着阴气，有些不适地尖叫出声，一个头槌顶过去，竟将它砸得往后连连倒退。

    但是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整个额头都是血次呼啦的一片。

    接下来的几次交锋，怪物都竭尽全力躲开白棠的攻击，即使被她到，也一直没有还手。

    两人勉强能是僵持不下，直到它感知到一股来自另外一个修士那扑面而来的强大灵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赶往这里。

    看修为，应当已经达到了金丹期。

    若是对上一个失控的疯子再加上一个金丹期修士……

    怪物它预感不太妙。

    洞外光熹微，它扫了几眼嘴里塞着面包的躯壳，犹豫几秒后，手掌蓄力，趁白棠不备，一掌击中她的左肩，将她击倒在地后，一溜烟飞出了山洞。

    与其受尽人类欺辱而死，它宁愿湮灭于阳光中。

    白棠赶忙起身，想要追过去，衣袖却被紧紧抓住。

    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雪儿。

    她瘦骨嶙峋的手指死死地抓住白棠的衣袖，嘴巴缓缓张开：“别……别去，白棠，留下来……”

    她的声音如尖锐的沙砾，一点点在白棠的心上磨过，留下难以言喻的感受。

    白棠突然清醒过来了。

    她赶忙俯下身子抱住形神枯槁的雪儿，眼泪决堤，嘴里不住地低喃：“对不起，雪儿，对不起。”

    是她不够强大，没能保护好雪儿。

    “不，不要道歉。”雪儿勉强牵起脸部肌肉，嶙峋的面孔像是被孩用刀随意地划开许多道痕迹的木头娃娃。

    她隐瞒白棠太多的事情，比如自己曾经对她产生过的杀意，比如那孰真孰假，连自己都分辨不出的真实与谎言，比如她不愿再去回忆的过去……

    她的双手上沾过太多无辜的鲜血，她的身上也背负了许多条冤魂，这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本就不该苟活，从恨意没过她的理智时，从她杀死第一个无辜的人类时，她就已经是个怪物了。

    “拜托，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她的一生都没有走出过这座大山，如果可以，希望白棠能够代替她，多看看世界的风景，多经历一些世间的美好。

    她的手牢牢地抓住白棠的，白棠感觉一股温暖的气息顺着她的指尖，慢慢融入她的血液之中。

    “恭喜宿主！获得成就事件【山神最后的馈赠】”

    系统在她耳边兴高采烈地提醒道。

    可白棠却开心不起来。

    她的手指颤抖地摸上怀中之人的脸庞，温柔地抚上她的双眼，让她的雪儿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