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未至，长乐宫外，看似热热闹闹站了一群人，实则，气氛很是冷寂，肃杀。

    归故渊带着禁卫军，好整以暇，负手立于冰天雪地之中。

    他的身边，站着同样一脸肃杀、手握剑柄的归致远。

    地上的担架上，躺着浑身是伤的阿娜。

    再旁边，站着刚被拎来的史官，一手执笔一手握卷宗，正在一笔一划记述眼前发生的大事件。

    毕竟，冉姬皇太妃乃是西戎国和亲公主，身份特殊，涉及两国的和平邦交。

    也正是因此，西戎国前两日刚派遣的两名使臣，也被归故渊派人请了过来，旁观这一场好戏。

    这两名使臣，乃是按照每年的两国拜年惯例，前来参加中容国除夕国宴的。

    归故渊特意挑选在这个节骨眼，摆龙门大阵，演好戏。

    西戎使臣们，正好做个见证，回头，好将今日所见所闻，禀报给西戎老皇帝。

    乌泱泱的一群人，都在等待卯时正的到来，长乐宫开宫门。

    女医局负责人，任欣，任医司，拎着医药箱，急匆匆带着几名女医，快跑上前，给归故渊见礼：

    “臣等，见过摄政王。”

    “任医司不必多礼，有劳了。”归故渊对任欣，很是敬重。

    当年，他母亲生他时，难产，便是任欣亲自施针，救了他们母子。

    可惜，他母亲福薄，陪伴他的时日，也不过七年，便因病归西。

    花甲之年的任欣，头发花白，慈眉善目，她接过归致远递来的蛇皮手套，戴上。

    又取出自己准备的白色面巾，蒙上，走到阿娜跟前，开始仔细诊断。

    归致远在旁边，简明扼要，明情况：“此女乃是长乐宫婢女，羊羯人，半夜纠集一群同族人，潜入未央宫，刺杀陛下。”

    两名原本一无所知的西戎使臣，一听，当即不瞌睡了：？谁刺杀了谁？

    众女医听到这里，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个逆贼啊！

    大家都是混宫闱的，孰轻孰重，当即，心内就有了判断。

    归致远继续：“此女疑似感染杨梅疮，民间唤之花柳病，请任医司务必诊断清楚。”

    西戎使臣：！难怪你们都全副防护！

    当即，俩人也向归致远，要了白巾蒙面。

    众女医一听，也纷纷掏出面巾，蒙上。

    虽然大家都是女医，都知晓这种病不会凭空传染人。

    其传播方式，最主要的，还是通过男女之事。其次，便是母婴血缘垂直传播。

    再其次，乃是被感染人本身有伤口，伤口沾染到了病人的血液、私密衣服等传染源。

    最后一种，也是感染概率最的一种，即与病人同食，吃了病人夹的菜等，唾液感染。

    但，女医们的下意识行为，属于谨而慎之，人之常情。

    此刻，阿娜被刑讯得浑身是伤，若是贸然接触她的伤口，不做防护，确实极易被感染上。

    哪怕任欣戴着蛇皮手套，众女医依然为她捏了一把汗。

    任欣技高人胆大，十分之谨慎，一番诊治，起身，回禀：“禀摄政王，确乃杨梅疮，系发病初期，也是传染期。”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下意识后退，这可是绝症！

    并且，人传人的绝症呐！

    别众女医了，就连先前那些听令行事的禁卫军，此刻，也一阵阵的后怕。

    先前，他们还以为，这只是刑讯阿娜的一种手段，只是为了逼迫她就范。

    谁承想，竟是真的患病了！

    那两名抬过阿娜的禁军，顿时欲哭无泪，心内大呼倒霉。

    我特娘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黄口儿，差事体面，前途光明。

    竟是因为你这个贼婆娘，承担被传染上恶疾的风险，真真是倒霉透顶！

    就连阿娜自己，听到这个死亡判决一般的诊断结果，也满腔怨恨。

    先前，她自己也抱有幻想，万一皇帝骗她的呢？如今，呵，挨千刀的冉姬！

    阿娜的情绪，终于彻底暴走，她要撑住，不能就这么白白死掉。

    她一定要撑到开宫门，当众指证冉姬那个贱人！

    无论归致远强行让她按手印的认罪状上，内容是什么，她稍后，全部都会承认下来。

    既然，冉姬让她受尽屈辱，死得污秽不堪。那么，休要怪她阴狠毒辣！

    归故渊眸色幽暗，盯着气得发抖、目眦欲裂的阿娜，瞧了少许，心内默默道：

    【陛下这计策，真真是好用，一步步瓦解阿娜的心防，不仅离间了阿娜与冉姬这对主仆，还能环环相扣顺势拿下冉姬，妙哇！】

    归故渊回头，对任欣客客气气吩咐：“开宫门后，劳烦任医司与众女医，对整个长乐宫，进行一番仔细排查。”

    “此乃臣下份内之事，自当尽心尽力。”任欣回禀完，便开始安排众女医，稍后开宫门后，如何对长乐宫，进行大排查。

    此刻的长乐宫内，众人看似闭门，假装都没起床。

    实则，前殿之中，几位主事人，前半夜未眠，乃是在等阿娜的好消息。

    可如今，人人自危。

    太监扒门缝，看到门外的架势，听到那些话，自然都禀报给了冉姬。

    冉姬气得怒骂：“该死的阿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尤其，她听到阿娜身染杨梅疮，更是恨得牙痒痒：“那个贱蹄子，自诩羊羯族的圣女，平日里，一副纯洁处子的模样，谁承想，竟是个淫娃荡妇！”

    冉姬咬牙切齿地咒骂阿娜，对于自己才是病源，一无所知。

    杨梅疮，冉姬也不清楚，究竟是何症状。

    实际上，她都过了一期的传染期，达到二期的不可控地步了。

    石公公听到冉姬的话，当即上前，阿谀奉承，给她揉捏肩膀：“娘娘消消气，当务之急，是如何撇清与阿娜的关系。”

    “稍后开宫门，我们长乐宫，只需咬死口不承认，阿娜的刺杀行径，与我们无关。”

    “你当归故渊是傻子？”偷偷潜进来商议对策的丰川，对石公公的话嗤之以鼻，心内默默骂了一句：

    【妇人之见，鼠目寸光！】

    “呦……丰统领，有何高见，不妨一。”石公公不乐意了。

    他似有意，似无意瞥一眼不吭气的丰庇，再瞥一眼丰川，心内默默骂一句：

    【你才是真傻子！你以为你这乖儿子，真在长乐宫安分当差？还不是上了冉姬的香榻，你们啊，父子同窠，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