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舜之自觉避无可避，握紧她双肩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依然笑得柔和：“瞧瞧你这暴脾气，冷静点，莫急。”

    他哄孩：“我在这里，又跑不掉，几时你来问，我都会告诉你。”

    雪糯糯听他这么，暴起来的火气，熄掉了一大截。

    “糯糯，你我之间，有话好好。”应舜之的茶艺，历来只对雪糯糯精心展示，极有耐心：

    “消消气，我先与你梳个头。”

    雪糯糯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冲动行为，便乖乖坐到桌子前，任由人家梳辫子。

    这次，她没再吭气，等待他愿意开口话。

    应舜之却没开口，心内仔细斟酌着，该如何，妥帖地告诉她。

    一时间，书房里的空气，冷冽，安静。

    唯有他轻轻梳理她雪白发丝的窸窣声，极其细微，却是这间书房里，唯一的声音。

    雪糯糯垂眸，百无聊赖地盯着桌上摊开的宣纸，那上面，是应舜之差不多要完成的画作。

    很是冷艳的工笔美人画。

    一身如火红衣的冷艳女子，掌心托着一团火，半垂眸，睥睨众生。

    那副矜贵冷艳的模样，天人之姿，却又狠厉十足。

    仿佛这世间，就没什么人，什么东西，什么事，能入得了她的眼。

    一头雪白银发，梳成一根鱼骨辫，甩在身后。

    画中人的每一笔，都画得格外仔细，就连发丝，都清晰可见。

    足见应舜之对她的珍惜。

    雪糯糯禁不住微微皱眉，这女子的眼瞳，也是蔚蓝色的，眉眼之间，与她很是相似。

    可她知道，这不是自己。

    “阿舜，你画的是我吗？”雪糯糯心里在鼓，她宁愿他回答，不是。

    “嗯，是你。”他嗓音温润，竟是暗含喜悦：“如何？喜不喜欢？待我也给你梳个鱼骨辫。”

    “一眨眼，糯糯，你都长大了，眼看着，到了及笄之年……糯糯！”

    雪糯糯突然起身，忍着头皮被扯的疼痛，硬生生将头发从他手中拽出来。

    应舜之惊呼一声，赶紧松手。

    他尚未来得及什么，就见雪糯糯拎起桌上的工笔画：“阿舜，既然画的是我，送给我，可好？”

    “好。”应舜之不做他想，点头答应。

    雪糯糯倒是有点意外，这人的反应，怎么跟凡间那些狗血话本子上面写的，不一样？

    不是，男主角若是将女主角当成另外一个人的替身时，所有关于他心中白月光的东西，都是弥足珍贵的吗？

    为什么，她要这幅画，他就痛快答应了？

    明明，这幅画上面的女子，不是她！

    雪糯糯的直觉令她笃定，一定是那个叫凰初的！

    这一刻，叛逆期姑娘的敏感心思，被完全挑了起来。

    雪糯糯将近段时间周围人微妙的目光，与这幅画上的凰初，对照起来。

    原来如此！

    她恍然大悟！

    大家看她的模样，一定是想起这位叫做凰初的女子了。

    她自己身上的衣裳，头上的簪子，乃至她的发型，一定都是应舜之照着当年凰初的样子，在扮她。

    一想到这些，雪糯糯的心底，着了魔一般，想要折磨应舜之！

    她愤然将手中的画卷摔到地上，三两步走到青花瓷的画缸跟前，信手抽出一幅，哗啦，展开。

    很好，依然是工笔美人画，凰初！

    应舜之顿觉不妙，这丫头一定自行脑补了什么东西：“糯糯，你……”

    “站那里！别过来！”雪糯糯一个冷厉的眼神杀过去，眉眼之间，带着一丝破碎的决绝：

    “你画的，都是我吗？”应舜之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雪糯糯冷笑，凤眼眼尾挑起，带着一丝残忍的狠厉：“阿舜，既然画的都是我，这一幅，也一并送我，可好？”

    “好！”他现在，只求她能冷静下来。

    他可真是，一丝一毫都不敢拱她的火气。

    这姑娘是他养大的，太清楚她的脾气了，易燃易爆炸。

    雪糯糯纤细十指，速度飞快，一幅一幅拆开画缸里的画卷……

    整整五十九幅，全部都是不同装扮的凰初，唯一不变的，是画中人的神态。

    雪糯糯的心，被撕扯得生疼！

    她从来没有过那样的神态，从未！

    那不是她自己！

    长这么大，雪糯糯一直都没正视过自己的内心，也从未正视过与应舜之之间，究竟是怎样一份情。

    如今，她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一点：

    这是她的男人，任何人，都别想染指！

    他的心里、眼里，不可以看到别人，只能看到她！

    “阿舜，这都是你画的？”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悠，却倔强地强忍着。

    “嗯。”应舜之回答得心翼翼，生怕多一个字，都能将她的情绪戳崩溃。

    “哦，你画的。”雪糯糯转身，仰起头，硬生生将眼泪控回去：“我竟是从不知晓，你这画功，呵，真好！”

    这么一闹，关于凰初，他就算实话，她都不会信了。

    应舜之试图走过来，看着她倔强单薄的背影，他的心，一点都不好受：“糯糯，别这样，我心疼……”

    “站那里，别过来！”雪糯糯不用回头，都知道他要过来哄人。

    她像是个任性赌气的孩子，轻嗤一声，提要求：“阿舜，既然画的都是我，那就都给我，可好？”

    “好、好好！”应舜之心底也很焦躁，只要这祖宗能消了气，他什么都答应。

    雪糯糯一噎，就像是，她准备好了要大闹一场，他却似是柔软的水，包容她的一切。

    这一拳，在了深水里，无波无澜，不痛不痒。

    她心口憋着一股气，一个回身，眉眼冷厉，哼一声，掌心燃起烈焰，忽然笑得残忍：

    “阿舜，它们都是我的，可就随便我处置喽！”

    应舜之：你个憨妞！

    他的视线，落在她掌心那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上，唉！

    “嗯，随你处置。”他认命！

    雪糯糯又是一噎，这一次，一拳出去，不止是在深水里，还溅了她一脸凉。

    “哼——”她一团烈焰甩出去，画缸之中剩余一半的工笔美人画，瞬间燎烧起来。

    雪糯糯挑眉，表情很是得意：“阿舜，我烧了它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