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待嫁 好险,我差点要失去驸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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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李晄先退让了, 一大早便派人将制好的冠服送来给她过目。

    原本婚服在离京之前就该做好,但她为了留些转圜余地,刻意未做。万一还是到了庆阳, 至少能有点借口拖一拖婚期吧!

    怀真原本还在踌躇,见此立刻下了决心,匆匆用过早膳便登车出门,去找李晄道歉

    李晄并不住驿馆,也不住营房,而是带着他的亲随住在府衙特供的独门独院中。

    怀真风风火火赶到时,却听门人禀报,他留了封书信, 一大早便出城去汉阳郡了。

    信中他要去拜访皇叔赵王,邀他做主婚人。

    律法规定, 直系尊亲为第一主婚人, 期亲尊长次之, 期亲卑幼及大功以下为最末。

    怀真祖父母及父母俱亡,谢珺虽有亲族, 但为兵祸所阻路途不通,论资排辈,也就赵王勉强可以充任……

    但是当初赵王派使节拉拢时,她虚与委蛇半日,并未给出答复,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记恨在心。

    她急忙掉头返回, 正好在半路碰到了谢珺。

    怀真邀他上车,将李晄的信递给他看,“我对皇叔并不了解,他人品如何?这种时候, 哥哥去找他会不会有危险?万一被扣住怎么办?”

    谢珺看完信后,沉默了片刻,神色郑重道:“将来他若践祚,我必效忠于他。”

    怀真愕然道:“你这是何意?”

    谢珺忙解释道:“我的是韩王,他为了我们的事如此奔忙,我毕生难忘。”

    他揽住怀真,感慨道:“泱泱,我们就像浮萍柳絮般,无依无靠无凭仗,连婚姻大事都无可做主之长辈。”

    怀真初次见过他自伤自怜,心中颇感酸楚。

    许是成长经历不同,她从未真正自怜过,哪怕是生命消失的那一刻。

    “不要嗟叹,不要随风随水,以后就随我好了。”她启唇一笑,望着他的眼睛道:“三郎,别怕,我来保护你。”

    她着捧起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郑重地贴了贴,像是许诺一般,动作一如幼时般稚拙可爱。

    他想些什么,眼中却氤氲起了水雾。

    很多年前,她保护过他一次。如果没有她,可能他活不到十岁。

    在他闯了大祸吓得魂飞魄散时,他记得两只温软的手捧着他的脸,对他别怕,快跑,要是有人问,就我推的。

    那时他们素昧平生,她对他一无所知,却挺身而出替他顶罪,虽然于她而言可能是举手之劳,可对他而言,却是天大的恩情。

    他后来曾经想过,如果董家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董阗闯进谢家要他填命的话,恐怕没人能保住他。

    纵使董家女只是轻伤,但董阗若教唆女儿,让她一口咬定,他挟私报复,对萧家旧案心怀不满,恐怕要遭殃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政斗的残酷不输战场,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一直感念着她,只是身份悬殊无从报答。

    但前世上天给了他机会,让绝无可能的两个人成为了眷侣。

    而这一世,是她找到了他。

    怀真不懂他眼中翻涌地复杂情潮,笑着逗他道:“不用太感激我,爱我就行了。”

    “爱你,也感激你!”他稳住心神,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柔声道。

    “现在吧,皇叔为人如何?”怀真言归正传道。

    “皇叔对我有知遇之恩,且在我走投无路时收留过我,但我已经报答过了,所以如今互不相欠。他为人忠厚也很仗义,据我所知,他并无趁乱夺权的野心,只想保住封地。所以,应该不会为难韩王。而且,”他顿了一下,见怀真正定定望着他等待下文,只得继续道:“你也别看韩王,若非有万全准备,他岂会轻易冒险?”

    怀真灵机一动,“你是,咱们不在时,皇叔可能谴人来过?”

    谢珺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夸赞道:“泱泱真聪明。”

    怀真推开他的手,转过头哼道:“若非你提点,我可想不到,少在这里瞎恭维。”

    他含笑不语。

    “那……你和平襄郡主之间……”她悄悄转过眼睛,饶有兴趣道。

    谢珺慌忙举起双手求饶,支支吾吾道:“怎么……怎么突然这个……我、我都没见过郡主……”

    怀真撇了撇嘴,“满脸都写着我在撒谎。”

    谢珺慌忙捂住了脸,怀真扒开他手,“你这样子不对劲,肯定有问题,你再不,我就去问容娘。”

    他别过头,面上既尴尬又无奈,低声道:“我是见过郡主,但她看不上我。皇叔并未跟她过婚约是假的,她以为真会嫁给我,没少来闹过……后来,剿清匪患平定金城后,就依着郡主的心意,顺势解除了婚约。”

    “既如此,为何你给我的信会被人拦截?”怀真半信半疑。

    谢珺不觉红了脸,偷瞧了她一眼,扭捏道:“皇叔……是想假戏真做……他是真的赏识我……”

    怀真这才明白,一把抱住他道:“好险,我差点要失去驸马了。平襄郡主有老父帮着费心招婿,我可没人筹划。”

    谢珺窘迫道:“哪里……我是个大活人,又不是物件,怎会由人摆布?只是外面都以为你抛弃了我,觉着我可怜,都在为我不平……还想着我娶了郡主,能向你示威。”

    他着又偷眼看她,见她并未发作,才安下心来。

    怀真抚着下巴,面上似有些惊奇,“我果真恶名在外?倒也不错,谁要想欺负我,也得掂量掂量。”

    如今可不止恶名,崔晏的死讯传开后,恐怕连各路诸侯都要对她刮目相看了。但是谢珺可不敢,只笑着恭维。

    “我把这边安排一下,先赶去高平看看,老宋一人在理,也不知道如何了。你在临泾等着韩王,如何?”他迫不及待道。

    怀真满口答应。前世婚礼有太常和宗正合力操办,虽也仓促但并不潦草。

    这一回可得他们自己费心了。

    她身为女方也不好越俎代庖,只恨不得快些推他回去,她还得好好准备自己的事。

    谢珺见她面上并无丝毫不舍,狐疑道:“我要去很久呢!”

    “顶多一个月,对我们来算得了什么?”

    怀真起身坐到他腿上,勾住他缠绵了一番,揉着他粗糙的脸,又摸了摸略有些干枯的头发,笑眯眯道:“过去了要好好护肤养发,等接亲那天,我想要看到一个神采飞扬的漂亮新郎。”

    谢珺紧紧抱着怀中娇躯,闭着眼一脸陶醉,深深吸了口温软幽甜的女儿香,恋恋不舍道:“好,不会让你失望的。”

    **

    谢珺离开泥阳的次日,怀真也正准备收拾赶往临泾时,定阳突然送来急件。

    “难道崔家派人反攻?”怀真狐疑道:“总得取道高奴呀,为何不见那边上报?”

    赵雪柏摇头道:“属下不知,您还是先看看吧!”

    怀真拆开信,看了几行便皱起了眉。

    赵雪柏正欲追问,却见她柳眉倒竖,恨恨道:“这个崔显,真不是个男人!”

    “他……叛变了?”赵雪柏道。

    “他敢!”怀真厉声道:“当日好言相劝非不听我,现在好了……你安排人手去一趟定阳,把王娘子接过来。”

    赵雪柏疑惑道:“我们要崔夫人作甚?”

    “已经和离了,”怀真解释道:“我原本就想带她走,崔显不愿意,咱们走后她就寻了短见,鬼门关走了一趟,总算救了回来。崔显怕再出意外,将来王家找他要人,这才写了放妻书。”

    赵雪柏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自家公主身为女子,要人家夫人做什么,但也不好问,忙下去准备接人了。

    为等王嬍,怀真只得在泥阳再耽搁几天,正好葭葭可以趁机再养养。

    这日午后,她正欲去探望葭葭,走到门口却听到屋里传来董飞銮的声音。

    “你为殿下的仇人服心丧,着实令她寒心。她对你的好,有目共睹。葭葭,你怎会这样糊涂?”

    “殿下爱重我,我岂会不知?可就是……觉得崔世子罪不至死,殿下将她擒获也就罢了,为何非要……我没想到他会死在殿下手中,若是谢郎也就罢了。”

    “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当日对吕朝隐尚且能留一命,可是对那崔晏为何要赶尽杀绝?你想过吗?这其中定有隐情。”

    怀真顿了一下,最终没有进去,默默走开了。

    王嬍到达泥阳驿馆时,葭葭已能起身,只是精气神大不如前,也不爱笑,整日里呆呆地。

    而王嬍正好相反,她从车中踏出时,怀真差点认不出来。

    虽由婢女搀扶,行走间尚有些虚弱,但气场却与昔日大相径庭。

    她梳着比平日更简单的发式,身着素雅的浅紫色裲裆衫,内衬雪青竹叶纹罗裙,腰束绛色丝绦。

    怀真一眼注意到她发髻上的青铜五兵佩,心中微微一凛,有刹那的失神。

    王嬍徐徐拜下,“多谢殿下收留!”

    怀真忙抬手去扶,触到她腕间厚厚的面纱,忙悄悄缩回了手。

    她以为这样纤纤弱质的闺阁淑女,若寻短见的话,也是投缳、仰药甚至投水、绝食等,不承想她会选择割腕,想来是存了决绝之心。

    她什么也没,只轻轻揽住王嬍纤秀的肩,温声道:“你安心留在我身边即可,什么都不用想。崔和三郎去了高平,我们去临泾等七殿下和皇叔。”

    王嬍初来乍到,有些困惑地问道:“为何要等他们?”

    怀真羞涩难言,董飞銮抿嘴一笑道:“我家殿下要成婚了,等着皇叔去主婚呀!”

    王嬍又惊又喜,惨白的面上立刻焕出了神采,喜道:“我竟赶上了这样的好事?”怀真挽着她手臂道:“你快好好将养,以后要麻烦你的事可多着呢!”

    王嬍福了福身道:“但凭殿下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