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到这么一个接地气的词儿从顾贺城嘴里蹦出来。

    裴珊还以为自己醉了十年八年才醒。

    “你等等。”顾贺城觑了裴珊一眼，薄唇抿成平直的线。

    “哈？”还真有闺女啊。

    裴珊缓慢眨了下眼, 看着顾贺城朝她走来, 然后径直越过, 视线落在沙发底, 俯身叩了叩, “胖胖，出来吃饭了。”

    裴珊：“……”

    这闺女名字也起得太不走心了吧。

    “她有点害羞。”顾贺城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示意她过来, “你来喊她试试。”

    “我？”裴珊依旧有些摸不着头脑，走过来学着顾贺城那样叩叩桌腿，轻声唤, “胖胖？”

    沙发底寂静无声，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

    “喵呜~”

    先出来的是条金灿灿毛茸茸的大尾巴，试探般在毯子上迅速扫了下，确定这块地是安全的, 尾巴又迅速缩了回去。

    裴珊愕然, “这……”

    “嘘。”顾贺城摇头, 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没多会儿，一条黄白颜色相间的短腿颤悠悠探出来，接着是第二条，然后才是脸, 眼睛骨溜溜的, 视线聚焦在裴珊身上, 许久。

    “我闺女是只猫？”裴珊懵了。

    “不记得了吗？”顾贺城起身, 把猫饭端了过来。

    裴珊垂头，与猫咪大眼瞪眼，猫咪的腿很短，身材娇，却有一条和身材完全不匹配的大尾巴，尾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软乎乎的毛毯，大眼睛娃娃脸，看起来肉乎乎的。

    是只胖猫。

    怪不得某人叫她胖胖。

    “喵呜~~”许是确定面前地球人没有敌意，猫咪垂下脑袋，讨好般在裴珊手上蹭了蹭。

    诶。

    正好瞥见猫咪黑眸里一闪而过的蓝，裴珊闪过念头，试探性问，“瘦瘦？你是瘦瘦？”

    “喵呜！”似是确认，猫咪懒洋洋了个滚，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裴珊觉得好笑，伸手揉着猫咪柔顺的猫，软下声，“你怎么胖了那么多啊，我都没认出来。”

    还记得和顾贺城在路上捡到她时，她还是只一个月不到的奶猫，瘦骨嶙峋的，可怜兮兮缩在箱子里，箱子里放了张纸条，写了诸如希望有好心人好好待她一类的话。

    学生群体爱养宠物，于此同时弃养率也高，往往到了毕业季，校园里就会出现很多这样的箱子，都是原主人趁着夜半丢出来的。

    捡这只猫时，裴珊正和顾贺城赌气，赌气的原因也简单，顾贺城了十几个电话把她从图书馆喊出来，还以为有什么急事，结果却是顾大爷自己渴了，趾高气扬使唤她去买瓶水。

    气得裴珊只翻白眼，甩冷脸就要离开。

    顾大爷见情况不对劲，赶忙献宝似的把箱子抱出来。

    裴珊才看见箱子里病恹恹趴着的猫，身上的猫皱成一团，隐隐看见眼底噙着浅浅的蓝，顾贺城结巴解释，着买水是想给这猫用的。

    要是他去买，怕箱子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要是抱着箱子去买，这不符合他纨绔二世祖的形象。

    那会儿裴珊听到这理由时又是好气又好笑，见顾大爷别扭得不敢转头看她，只得赶紧去买了一瓶水回来，然而猫并不喝，耳朵耷拉着，精神沉郁。

    随即两人去了宠物医院，医生两人再晚一点这猫咪就救不回来了，是这猫咪有严重的胃炎，年纪免疫力又很差。

    原主人应该是觉得猫养不活了，才丢了。

    顾贺城骂骂咧咧的，嘱咐医生一定要把猫救回来后，牵着裴珊去了别家宠物店，饶有兴致是要帮猫买衣服。

    裴珊嘲笑他，“顾大爷能耐下性子养猫吗，瘦瘦可不好养啊。”

    “瘦瘦？”顾贺城翻白眼，“你这取名功底也太差了吧。”

    “嘁，很符合这么一只东西好不好，”裴珊不服气，振振有词，“顾大爷您有本事，就把她养胖胖啊。”

    顾贺城轻哂，“你等着啊，我一定会把咋们闺女养的白白胖胖的。”

    “行啊。”

    两人甚至还约定了下，顾贺城扬言一个月就能让猫脱胎换骨的。

    只是没等到一个月，裴珊就转学出国了。

    ……

    “病好之后她很能吃，也不忌口。”顾贺城蹲下身，揉着胖胖软乎乎的脑袋，“她有糖尿病，需要节食。但现在猫粮都不适合她，只能做猫饭给她吃。”

    裴珊好学生般乖乖点头：“这样啊。”

    只是顾贺城在厨房架势虽然很好，这猫饭似乎不合胖胖的意思。

    吃了一口，胖胖就傲娇别过脸去了。

    “噗。”裴珊莞尔，学着顾贺城揉了揉胖胖的头，安抚着，“乖啊，下次妈咪给你带吃的。”

    她得极其自然，完之后才感觉太亲近了。

    眼角余光瞥见顾贺城没什么反应，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胆子很，上次你来时她正好在宠物店做检查，这个年纪的猫咪身上暗病很多，糖尿病就是那时候检查出来的，”顾贺城斟酌着淡声，“胖胖要减肥了。”

    “喵！”胖猫的脸像被揍了一拳，凹了下去，短腿一扭一扭的，又躲沙发底去了。

    “她听懂我们什么了？”

    顾贺城抬起眼来：“应该吧，还想逗她就用这根逗猫棒，在沙发边撩几下，就出来了。”

    话间，顾贺城已经用逗猫棒试探性地撩了下，胖胖的爪子啪嗒压在逗猫棒上，见地球男人沉着脸，灵巧身子跳了出来，躲裴珊身后去了。

    裴珊忍俊不禁，“你连只猫都不放过啊。”

    胖胖喵了声。

    顾贺城唇角微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侧头别开眼，“我可能不适合养猫。”

    裴珊握着胖胖爪子，敷衍回应，“嗯哼？”

    顾贺城忽然贴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近乎耳语，“一起养吗？”

    裴珊动作一顿，侧过头。

    “但你刚刚不是她怕生吗，要是抱来抱去，会过激反应吧。”裴珊大脑当机，下意识回答，“还是放在你这里吧。”

    “这样啊，也是。”顾贺城语气低低的，泄了气般。

    明明不是想这个的。

    怎么话一出口就成了这样呢。

    顾贺城薄唇抿成冷淡的直线，眸底掠过恼意。

    空气安静了下，裴珊没由来的慌。

    只得没话找话。

    “对了糯糯姐的事情，现在能了吧？”

    好的讲故事呢，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了。

    顾贺城颔首，“可以，我房间书桌上有份黑色文件，你拿出来。”

    裴珊依言上楼。

    瞅着女人身影消失在走廊拐弯处，方才还傲娇的猫亦步亦趋跟着裴珊屁颠屁颠跑了去，然而腿太短，跳不上台阶。

    顾贺城轻笑，走过去把猫咪抱起来。

    “养了你几年，也没见你对我这么殷勤。”

    “喵。”

    “想你妈咪了？”

    “喵呜。”

    “我也想她了，一直都想。”

    “喵喵喵~”

    ……

    于顾贺城而言，找一个人并不难。

    可以是裴珊室友把那封信交给他一个时后，他就查到了裴珊去哪儿留学，哪所学校，甚至连专业和寝室号都查了出来。

    飞过去抓人质问，可以的。

    一开始顾贺城并不在意，不就是个女生嘛，学校里多得是。

    直到他发现自己开始老实上自习，课也不缺了，失了去夜店的兴趣，老头问他要不要去公司实习，居然还答应了。

    老头挂电话时多嘴了一句，怎么突然乖了，是珊珊的影响吗？

    一句话，醍醐灌顶般。

    顾贺城恍然，才发现身边那些很简单很琐碎的细节，都是那个女生替他填充的。

    不对，不是女生。

    顾贺城要查就都查了，惊觉人家压根不是什么女生，身世显赫，只是比较低调罢了。

    于是就失了追过去的勇气。

    想着自己要变得更好再去找她吧，变成她所希望的那个人。

    然后再死皮赖脸一波。

    应该能追回来吧。

    顾贺城各种想当然，只是越等就越心痒，越难耐。

    裴珊离开的半年后，他第一次去了裴珊的学校，找人也找得很顺利，在湖心公园逮着了那人，依旧是套着毛茸茸的围巾，身上裹着大大的羽绒服。

    不住搓搓手哈气，腿上放着一本书，正用力抠着什么。

    还是以前那么傻啊。

    顾贺城轻笑，正要走上前，词句都斟酌好了，就他最近的变化，顺便求个夸赞。

    刚迈步，便见裴珊突然站起，冲着另一侧挥挥手，笑容嫣然。

    顾贺城顺着她扬手的方向看去。

    是个男生。

    -

    路过侧卧时裴珊没忍住开门，本想围观一下昨晚自个儿制造出来的惨状，却误入了书房。

    书房布局倒是比主卧多了些人气，只是占据了整整两堵墙的书柜，怎么看都有点渗人，其中一面墙放得都是金融经济管理一类的书籍，全是专业书，不少还是纯英文的。

    而另一面墙放满了设计类的书籍，平面设计动画设计甚至还有绘画素描入门，裴珊好奇翻开了一个书柜，里面还有顾贺城的素描本。

    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想，线条都看不清，到最后能够熟练描摹出一个物体。

    不得不顾贺城学东西还是有点天赋的，素描本上有写练习时间，用时不到一个月，又开启下个练习了。

    只是为什么要学设计啊。

    裴珊越看越觉得狐疑，视线落在书桌上一本英文教材上。显然主人已经翻了很多次，封皮起了浅浅的卷，还有几道抓痕，显然是胖胖的杰作。

    裴珊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拿起那本书翻了下。

    书上的标注眼熟，荧光笔的颜色也是她惯用的……似乎她在留学期间，曾经用过这么一本教材。

    她将教材翻到最后一页，对着光线。

    上面还有个浅浅的铅笔印子，仔细看还能看出字迹轮廓。

    ——阿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