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 夹杂着路边野花的香气吹过来。

    裴珊歪头, 脸无意识地埋在顾贺城肩上，长睫轻轻颤着, 低低呢喃，“谢谢。”

    顾贺城脚步微停，女人的呼吸落在脖颈上，温温热热带了点湿意，声线软下来后, 莫名乖巧。

    “咳, ”只觉呼吸卡了一下, 沉了沉声音解释，“没事，你现在不重。”

    “现在不重？”

    裴珊眉梢轻挑，微微眯眼。

    顾贺城侧眸看向裴珊, 语调低淡，“我就不懂你们这群女生的, 白白胖胖不好吗，非要瘦成竹竿才好吗？”

    “……”

    裴珊手指攒紧男人的衣领，微微眯眼，“顾总呐。”

    “怎么。”

    “您又我平胸又我以前重现在竹竿身材, ”裴珊毫不客气吐槽，捏着男人衣领的手指微微收紧, “您什么意思啊？”

    “我……”

    “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裴珊气鼓鼓的, 顿了顿，“嫌弃的话别找我假扮你女朋友啊，你以为糊弄老人家的感觉很好受吗？”

    “我知道不好受，”顾贺城黑眸盈着浅淡的笑意，一本正经道，“可以不假扮啊。”

    不假扮啊。

    所以要找别人假办了吗。

    裴珊心里腾起一阵酸酸涩涩难以言喻的情绪。

    “反正我就这德行，下次别找我了。”她深吸一口气，撑着男人肩膀想要下来，“现在也别背我了，我自己能走回去。”

    “就你这猪蹄子，走回去就废了。”

    “你、你……”虽是事实，裴珊气得话都不清，只得丢出一句话，“和你没关系！”

    见女人的毛炸了，顾贺城敛了继续逗弄的心思，徐徐解释，“你怎么样都很好，我都很喜欢。”

    裴珊一怔，心里没由来揪了下。

    “你怎么想也和我没关系，”裴珊下意识按捺住这种奇奇怪怪的情绪，依旧嘴硬——

    “顾总日理万机，好几个亿的生意呢，何必管我这种刚转正的人物。”

    “这段时间我会履行诺言继续照顾您，可在公司时还请顾总保持距离，别是偶然，公司那么大，我就不信每天都有偶然。”

    “……”

    女人以前是辩论队的，起来有理有据，每句开头都是顾总，能把两人关系撇多远就撇多远，顾贺城越听面色越难看，偏偏她的都很有道理，他难以反驳。

    怎么这么能啊。

    还有几步路就到家了，忍着。

    不行，忍不了了。

    “够了。”顾贺城把人放了下来，趁着裴珊还没回过神把把人按在树上，微微低头晲着她，“你再一句试试。”

    “我……”裴珊无所畏惧，刚开口男人的指尖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指尖微凉，像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电流。

    她气急，用力想推开，却被顾贺城抓住手架在了头顶。

    要是有路人经过，见到他们亲密样子只当是热恋的情侣，会意一笑后就会走开了。

    裴珊急得背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眼前是男人俊颜，双手被锢住不能动，猛然的，牙齿咬住了男人的指尖，极其用力。

    顾贺城吃痛，却没有松手，任凭裴珊咬着。

    血腥味在口腔弥散开，涩涩的带着浓重的铁锈味道，裴珊心间骤然缩了缩，浑身止不住着颤，下意识松开男人手指，“你这混蛋。”

    “消气了吗？”顾贺城松开锢着她的手，圈住她腰身轻声安抚，“消气了，那就回家，我请了医生过来。”

    “没有。”裴珊嘴硬，视线落在男人的食指上。

    昏黄路灯的映衬下，一圈深深的牙印分外明显。

    裴珊眼神闪了闪，犹豫道：“我……”

    “你？”

    裴珊别过脸，尴尬道，“对不起，有点用力。”

    闻言顾贺城唇角弯了弯，语调缓下来，“没事，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

    嘁。

    她才不信他会知道呢。

    “因为你在意我的看法。”顾贺城锁住裴珊的视线，“对吗？”

    裴珊对上顾贺城的眼，忽然不出话。

    男人视线柔和，沉静深邃，黑眸里映出一个的，赧然的她。

    “珊？”

    远远传来一声唤，男声清润。

    听到声音后裴珊看向来人，看清后手里的挎包“啪”的落在了地上，眼神惶惶，像是被父母抓到早恋的女生。

    林殊手里提着个礼品盒，看了眼顾贺城，末了定定看向裴珊，“昨晚，你就是和他在外面玩的？”

    虽然是疑问句，林殊用的却是肯定的口吻。

    “额……是……”自知瞒不下去了，裴珊硬着头皮承认，支支吾吾找理由，“额，他是我……以前同学，额……也是我现在的上司……这周末去团建啊……”

    裴珊绞尽脑汁，出来的理由却连自己都不能服，弱弱的。

    心里蹦出完蛋了三个大字。

    林殊何等聪明通透，早在看到两人时就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这样啊。”

    但给裴珊留了面子，并没有破。

    “嗯……”裴珊唇线紧紧抿着，目光闪烁，挎包掉在地上都没有捡，揪着手活像是做错事等着批评的孩子。

    “伯母让我来看看你，你不会煮饭。”林殊朝两人走来，唇角笑容未变，扬了扬便当盒，不紧不慢道，“所以我是来送外卖的。”

    “噗。”裴珊被林殊的话逗笑了，莞尔开口，“谢谢啦，那……”

    回去后还得解释下。

    裴珊精神紧张，思忖着可以解释她刚刚为什么和顾贺城窝在角落的理由。

    瘸了？崴了？摔倒了？

    裴珊胡思乱想着，不由出了神，“我们回去吧”这话还没来得及出来，胳膊便被扯住了。

    “跟我回家。”

    顾贺城瞳仁一紧，未等裴珊完，直接把她横抱起。

    无视一侧站着的林殊，径直抱着裴珊走向宅子。

    “顾贺城！”裴珊惊得直挣扎，无奈身体悬空，顾贺城又抱得紧，稍稍剧烈动作还能扯到脚踝上的伤口，只得任凭顾贺城抱着。

    隐隐感觉到林殊的目光，裴珊回头看向林殊。

    林殊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动作，也没追上来。

    恰好所站的位置又在灯下，裴珊看不清他的表情，正想细看，“啪”的一声，木门关上了。

    顾贺城用力关了门，到了沙发才把人放下。

    裴珊皱眉，抓了抱枕冲着顾贺城扔去：“顾贺城你是不是狗啊，我得出去解释，要是林殊误会什么，告诉我妈我夜不归宿什么的，那我就……”

    “唔！”

    凉薄的唇瓣堵住她的唇，深深的像是要将她拆吃下腹。

    裴珊倏然瞪大了眼，还没等她搞清楚整个状况就被圈进男人厚实怀抱里，唇齿交缠，颇有更加深入的意思。

    裴珊勉强抽出手用力掐向顾贺城腰间的软肉，男人吃痛放开她，不等他话，裴珊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

    随即是火辣辣的疼痛。

    裴珊的手还举在半空之中，眼角红红的泛着泪，殷红的唇色像是控诉他的暴行，受困兽般吼着：“你他妈就不能做个人啊！”

    动不动就嫌弃她。

    动不动就些似是而非的话。

    动不动就……亲她。

    “珊珊，我……”他皱着眉。

    裴珊红着眼，声音哽咽，不下去了，“算了，就这样吧，心累。我今天得回家住，要是林殊知道我不在家住，会告诉我妈的。”

    顾贺城看着裴珊，没由来生出一种要是现在放开她，那裴珊再也不会回来了的感觉，冷下声，“不可以，你脚伤了，今天你就住这里。”

    “不用了，我回家抹点红花油也是一样的。”裴珊心翼翼扶着墙单脚跳到门边，扣着门把手往下一拉。

    门没开。

    再拉，也是一样的效果。

    身后传来男人轻飘飘的声音：“我换了密码，你是开不了门的。”

    裴珊条件反射：“换了什么密码？”

    “……”顾贺城不吱声了。

    裴珊咬咬唇，点开密码盘试了几组密码，无果。

    算了。

    裴珊没话，扶着墙跳到楼道口，单脚跳上楼，顾贺城想去扶她，被毫不留情的甩开了。

    “裴珊。”顾贺城沉声。

    “别理我。”裴珊声音更沉。

    顾贺城愣了下，感受到女声里的嫌弃，手掌再次捞了了空，尴尬悬在半空中。

    只得默默跟在女生后面，在她进门前把她的包包送过去。

    -

    裴珊跳回房间，气鼓鼓锁上门趴在床上后才感受到脚底传来钻心的疼痛。

    再看脚，正如顾贺城所那样，已经肿成猪蹄了，稍稍一碰都是万剑戳心。

    “怎么能平地摔呢，裴珊你可真丢人啊。”裴珊揉着脸，内心人疯狂谴责中，还有点自闭。

    在床上趴了好一会儿，猛地想起来还得向林殊解释，赶忙从兜里掏出手机。

    心有灵犀般，林殊的电话来了。

    裴珊赶紧接起，林殊温柔的嗓音透过电流传来，“珊珊，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好……”裴珊应声，纠结着要什么解释刚刚的事情，林殊又道，“刚刚那个人，是你过很喜欢很喜欢的大骗子吗？”

    裴珊一愣，轻轻点头。

    “嗯。”

    刚到国外留学的那段时间，裴珊的状态其实不太好，想家想得厉害，也想某人想得厉害。林殊看出了她的心思，倒也不破，只是默默陪着，尽可能的帮助裴珊。

    大概是新生聚会里喝了点酒，酒意上了头，裴珊半诉半泄愤般，告诉林殊有关顾贺城的事情。

    他是个大屁.眼子。

    他总是吊儿郎当不好好做人。

    自己很喜欢这个智障。

    “这样啊，”林殊顿了顿，又问，“那你是住在他那儿吗？”

    “这几天暂时是的，我之前不心……反正就是这几天我得照顾他……所以要住他那儿，”裴珊磕巴着解释，巴巴道，“好林殊，你能不能不告诉我妈啊？”

    一想到母上的狮子吼，裴珊心里发憷。

    对方笑了声，“既然珊不希望，那我不就是了。”

    停了几秒，林殊补了句，“而且，那是你喜欢的人，对吗？”

    裴珊一噎：“我……”

    “那注意安全，早点休息，晚安。”林殊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要喊我。”

    “好，晚安。”裴珊讪讪。

    听着电话那端的忙音，她发了会儿呆。

    林殊那句那是你喜欢的人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着，想着想着，裴珊没由来的来了气。

    谁喜欢他了。

    那是她以前瞎了。

    为了增强服力，裴珊拼命回想顾贺城所做的那些很恶劣的事情，偏生脑袋空空什么都想不起来。于是翻出顾贺城的ipad，想看完男人给自己的彩虹屁，告诫自己这人是多么不走心。

    彩虹屁都夸不到重点那种。

    裴珊戳开备忘录，继续看下去。

    后期的内容却不再是彩虹屁了，有点儿像是某人的碎碎念。

    其中一篇的标题是初次。

    裴珊戳进去，配图是黄昏下的图书馆。

    犹记得那天自个儿莫名被人唤去了图书馆，然后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生向自个儿怼了封情书开始告白，磕磕巴巴的，听得她耐心全无。

    正要拒绝，某人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然后把那男生赶走了，她还愣着，男人勾着她的下颚，吻印了下来。

    一开始还是生涩的摩挲，许是男人天生就容易学会这种事情，末了裴珊被他亲的气喘吁吁的，连推开都忘了。一吻毕，顾贺城也狼狈得厉害，许久才憋出一句。

    ——“不许和别的男人来往太近！”

    妈的智障啊。

    忽然发现，这人以前就很恶劣了。

    那三个月里，真的很像真正的男女朋友，他会一大早替她买早餐，她也会去他篮球赛加油助威，期中时候会一起蹲图书馆，各自学各自的。

    裴珊继续往下翻，翻到了一张配图是教学楼的。

    “她放我鸽子了，图书馆也找不到人。”

    “该不会听到我和XX的对话了吧。”

    “别啊，那是我瞎扯的。”

    裴珊指尖一顿，微微凝眸。

    还真不好意思呢。

    她听到了。

    再后来的记录，大部分是记录她走后顾贺城所做的事情。

    有男人洗心革面好好听课的。

    有去室友那儿拿回她东西的。

    甚至还有去她课堂听课，是要替她好好写笔记，省的回来挂科一类的。

    像是不信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末了最后一篇，是个无题。

    配图是她和林殊的背影，两人相视而笑，照片看起来温馨又和谐。

    顾贺城只敲了一句话。

    ——“她适合更好。”

    裴珊定定看着那句话，无意识地哎了一声，嘟哝，“傻子哦。”

    鬼使神差的，在那句话下面添了句。

    ——“你能变成更好吗？”

    正愣神，房门传来轻轻叩门声，一张纸从门缝探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