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娘子眼巴巴瞧着自己手中的烤红薯, 元琛嘴角翘了翘, 弯腰重新从地上挑了个些的一掰两段,去了一点皮递给她。
“慢点儿, 有些烫。”
翁季浓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吹了吹, 才心翼翼的秀气地啃了一口, 满口香甜。
翁季浓眼睛微亮, 真好吃哇!
元琛看她怕弄脏了手, 翘着兰花指,只用拇指和食指一起捏着,看着十分嫌弃, 可精致巧的脸上又带着满足。
这般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元琛眼里闪过笑意, 想了想, 起身回了趟屋子,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只干净巾子。
果然,翁季浓吃完半个红薯,看着自己黑乎乎的四只手指, 细眉蹙起,感觉浑身不自在。
张着手, 无辜地看着元琛。
元琛捉了她的手放在膝上,低头, 拿着巾子帮她擦干净。
两人动作亲密又自然, 石枫带头起哄喊了一声。
军中也有不少将领发达后娶了富贵人家的女子, 不过婚后过的不太好,矛盾不断,常听他们抱怨妻子傲气,瞧不起他们这些粗人。
他们都是元琛的亲卫,元琛娶的还是一位大族贵女,他们心里都十分担忧。
不过相处半日发现,他们都督夫人不仅人长得好看,性子也好,到底是他们都督有福气。
侍卫们起哄的厉害。
翁季浓耳尖红红的,不理他们。
元琛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拍拍翁季浓白白净净的手心:“还吃不吃?”
翁季浓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
元琛失笑。
又给她挑了个中等大的,这回是直接用巾子给她包着。
暖烘烘的又甜又蜜的红薯入了翁季浓空荡荡的肚子,翁季浓整个人都饱足了。
外面寒风瑟瑟,雨水簌簌直落,院子里的东西被吹得当啷作响。
天色昏暗,月亮和星星都被黑乎乎的乌云遮挡住了,屋内点了两盏油灯,火堆燃尽只残留着细碎的火星,空气中隐约还可以嗅到一丝甜香。
翁季浓好奇地看着外面屋檐下挂着的东西。
元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指着它们:“这些都是腌制的腊肉,有牛羊肉,咸鸡咸鸭,普通人家一年只准备一次,都留着过年吃的。”
府里厨房会挖地窖腌制腊肉,她们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
庄户人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满心憧憬地过好每一天,一年的忙碌就为着能安心过个好年。
翁季浓透过窗户看向厨房,老夫妻坐在门口,话着家常,平平淡淡的却格外温馨。
翁季浓弯弯眼睛:“真好。”
元琛心里轻叹,是啊,真好。
翁季浓往后倚靠着元琛,两人享受着兵荒马乱后的宁静。
看久了,翁季浓眼睛微合,转头躲在元琛肩后捂唇了个哈欠。
元琛瞧她眼睛泛红,水光朦胧,眉眼间褪去了慌乱和惊惧,摸了摸她的面颊:“进屋躺会儿?”
翁季浓体力耗尽,已经撑不住了,点点头。
元琛陪她回了屋子,把卧榻给她铺好,卧榻硬邦邦的,怕她睡得不舒服,特地又找大娘给她拿了一床被子。
翁季浓抱着元琛的手臂:“哥哥别走。”
元琛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走,就在这儿陪你。”
翁季浓正昏昏欲睡着,被他摸了头发,忽然坐起来:“哥哥帮我把头发编起来,不然醒了之后,头发要结了。”
元琛看她柔顺光亮的乌发,轻咳一声:“你头发顺,不会结的。”
翁季浓不赞同的摇摇头:“万一呢!”
她知道他不会盘发髻,可编头发很简单的呀!
着指指一旁她原本衣服上的彩带:“哥哥编完用那个系。”
元琛看了眼关紧的门,拿着被子给她裹好,赶鸭子上架似得站在她身后,无从下手,半响局促的把她头发全都招到脑后。
手指像梳子一样把她头发抚平,动作有些僵硬,他哪里会编头发?
不过已经上了场,自然没有再反悔的了。
元琛忽然想起以前他编过麻绳,再看看她头发,差不多嘛。
眉梢微挑,动作利落的编起来。
翁季浓看着挂在自己胸前的两根粗粗的丑丑的辫子,对上元琛满意的目光,她只能勉勉强强的接受了。
翁季浓躺回榻上,这回老实了,蹭蹭他的手臂,乖巧地闭上眼睛。
但过了会儿,又开口软声问他:“哥哥知道那些刺客是什么人吗?”
元琛给她压着被子,低语道:“要等回去审问留下的我活口才能确定。”
“那和之前偷袭山丹马场的人是同一批吗?”翁季浓记起她刚到武威的那一日,元琛不曾去接她,元忠他去处理山丹马场的事情了。
她那个时候还有些生气和失望。
元琛没有想到她还记着这个,和她透了个底:“十有**是同一批。”
那些人挥剑斗的招数再怎么掩饰,也带着匈奴人特有的招式。
不过现在两国议和,签了邦交协议,这些肯定是不能拿到明面上的,元琛只朝翁季浓暗示的提了提。
翁季浓早前也听兄长们过,上次山丹马场被偷袭就是匈奴人的手笔,这次又来,心里有些气愤,不过……
“那坏人怎么就知道我们今日来看地的?”翁季浓觉得宜阳县主那么和蔼,对元琛和她都很好,怎么可能会与外族有联系呢!
元琛自然了解定远侯一家,都是忠烈之人,老侯爷是开国元老,宜阳县主又是宗室女,谢韶棠与他更是好友。
安抚的拍拍她:“是我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能确切知道他的行踪,除了身边的亲信还有谁?
翁季浓抿了抿唇,见他心里有数也就放心了。
元琛还等着她细问,结果没有多久就听到她平稳的呼吸。
低头看她依赖的抱着他,心里又酸又软。
夜晚戌时,元府的人紧赶慢赶的来了钟山接他们。
这个时候翁季浓还没有醒,元琛隔着她身上盖的被子抱她上了马车,临走前让亲自过来的元忠给这家农户送了银子。
元忠也想的细心周到,知道大块的银锭他们不敢用也没有地方使,特地拿的都是些碎银子,装满一只佩囊也有二三十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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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季浓原以为自己经过那一遭定不能好好安睡,谁知醒来时已经第二日早了。
看着熟悉的帐顶和屋子,翁季浓呼出一口气。
再看自己身上的寝衣,楞了楞。
“夫人您醒啦?”秋梨掀纱幔看着翁季浓。
翁季浓坐起来,秋梨忙去一旁的衣架上取了她的披风给她披上。
翁季浓揉揉自己的额角问她:“我昨晚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啊?衣服是谁换了?”
秋梨招呼着侍女去水备早膳:“戌时末刻到家的,寝衣当然是阿郎给您换的。”
翁季浓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半响自暴自弃地嘟哝着:“算了,都习惯了。”
秋梨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热,松了口气。
翁季浓不明所以,被她弄得心里毛毛的:“怎么啦?”
“阿郎今早走之前特地嘱咐婢子们,让婢子们看您有没有头疼发热的,不过婢子也看不出什么,等您用完膳医工会过来给您请脉,”秋梨一边服侍着她起身一边道,“昨儿听到您和阿郎遇刺的消息,婢子都要吓死了。”
翁季浓昨晚在农户家被元琛照顾的好,这会儿身子没有半点儿不爽利。
听到秋梨后半句话,翁季浓其实也吓得要命,这会儿想想还心有余悸,不过面上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你跟了你家娘子我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有学会我的沉稳呢!”
秋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翁季浓也没有在继续吹嘘,她怕牛皮吹大了,反而暴露了她的胆怯。
看秋梨满脸佩服地看着自己,翁季浓偷偷笑了笑,好在秋梨是个傻的,若像春芜那般聪明,就知道依着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像她的那般英勇无畏。
“昨儿宜阳县主还派人来我们府上看了好几次,最后直接在门房那儿不走了,等见着您和阿郎回来,才回去报信儿的。”秋梨道。
“过会儿,你替我亲自去一趟定远侯府,告诉县主,我现在平平安安的,让她别担心,等过段时间我去找她话。”翁季浓想了想她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但怕宜阳县主心里愧疚,翁季浓想着秋梨过去送信,她也能安心。
秋梨应声:“婢子晓得了。”
这时宛嬷嬷端着托盘进屋 :“夫人快把这茶喝了。”
“这是什么茶?”翁季浓看那碗里盛着黑乎乎看着就苦的汤水,有些抵触。
宛嬷嬷温声:“这茶能压惊,夫人哪里受过那么大的惊吓,您年纪,魂不稳,要压压。”
翁季浓看宛嬷嬷还把自己当孩子,抿唇笑了笑,乖巧又听话地捧着碗把茶都喝了。
等翁季浓洗漱吃完早膳,春芜捧着昨日她们带回来的衣裳:“夫人,这些衣服放那儿?”
翁季浓看着这些衣裳就响起昨日惊险的场景,虽然那件大红披风是她最喜欢的那件,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轻声:“点个火盆烧了吧!”
“诶,那您穿回来的这件呢?”春芜翻了翻那叠衣服。
翁季浓想到在农户家温馨的场景,忙:“这件留着吧。”
“这衣裳摸着也很舒服呢!”春芜把衣服挑出来,递给侍女让她们送进屋。
翁季浓道:“穿着也很贴身。”
翁季浓的衣服都是锦缎丝绸的,还不曾穿过棉的。
春芜听完笑着:“这是棉的,夫人若是喜欢,婢子派人去买些上好的棉布回来给您做几套寝衣穿穿。”
翁季浓点点头:“也帮哥哥做几件。”
春芜和秋梨对视一眼,偷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