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A+A-

    翁季浓的产期恰好在**月, 天气不冷不热,坐月子也不难受。

    过了中秋, 正屋伺候的人都紧张起来,严阵以待,产房乳母接生婆子查了又查,生怕出了纰漏。

    元琛表面风平浪静,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暗地里却不动声响的急上了火,直到嘴角起了两个泡才被人看出来。

    翁季浓忙让人给他泡了菊花苦丁茶,连喝了几天, 他嘴角的泡才好了。

    与他们相比翁季浓反而是最不着急的,每日能吃能喝睡得安稳, 除了有个高高隆起的腹部与未有孕时差不了多少。

    陈嬷嬷都这是个贴心的孩子。

    翁季浓腹中的孩子只在孕初折腾了几日, 往后一直都十分乖巧。

    翁季浓大言不惭的自夸, 这孩子像了她的性子。

    众人只附和着是。

    一切都安排妥当,只待翁季浓生产了, 谁知中途吴郡和往年一样,送来了几箩筐的螃蟹。

    又肥又大的螃蟹呈在盘里, 翁季浓坐在桌案旁垂涎欲滴,迫不及待地执起筷子去夹螃蟹。

    春芜几个面面相觑, 她们整日里忙着, 没个注意, 厨房就蒸了螃蟹送上来了。

    这祖宗是最好这一口的了, 可她如今这个身子哪能吃得了螃蟹。

    陈嬷嬷当机立断顶着翁季浓渴望的眼神, 命人把螃蟹从桌案上撤了下去。

    侍女头也不回的捧着碟子出了屋子,翁季浓动作还僵在那儿,闻着屋内残留的螃蟹味,扁扁嘴:“我还没吃呢!”

    “您是双身子,不宜吃螃蟹。”陈嬷嬷好言道。

    翁季浓眼巴巴瞧着她:“可我一年都没吃了,我好想吃的。”她孕期较之以前更重口腹之欲,想吃的东西是一定要吃到口的,要不然会挠心挠肺的难受。

    陈嬷嬷还是不同意,一幅没得商量的样子。

    翁季浓越想越觉得委屈,眼睛里包着泪,看向元琛,找他求助。

    元琛自是受不住她这眼神,轻咳一声,帮着翁季浓话:“吃一只的也无妨。”

    宛嬷嬷和陈嬷嬷嬷嬷统一战线:“螃蟹性寒,夫人最好还是不要吃。”

    意思就是翁季浓不许吃。

    在这上面,元琛是没有话语权的,只得哄着翁季浓:“等他出生后再吃。”

    若没见着螃蟹也就罢了,偏还让她看着了,闻着了,还差点吃到嘴里,翁季浓哪还能忍住。

    翁季浓的身板挺着个大肚子,双手捧着,脑袋失落地垂着,可怜兮兮。

    在众人卡不到的地方,翁季浓眼珠一转,偷偷观察着她们。

    见此情状,两位嬷嬷差点儿就心软了,更何况元琛。

    元琛微启薄唇,想要松口让那侍女回来。

    陈嬷嬷定下神,急忙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妥协。

    前几个月翁季浓不知道用这招骗了多少好吃的,她原以为这次也管用,可现实并不如她的愿。

    翁季浓叹了声:“元宝也想吃呢!”元宝是她腹中孩子的乳名儿。

    听到阿娘的话,元宝十分配合地踢了踢腿,腹部鼓起一个包。

    元琛,两位嬷嬷:……

    “你们瞧!”翁季浓欢喜地指指腹部。

    “夫人尝尝这个鲫鱼汤。”陈嬷嬷亲自上前侍膳。

    鲫鱼汤熬得浓白,喝在翁季浓嘴里却索然无味。

    元琛看她这模样,又好笑,又心疼。

    翁季浓了无生趣,恹哒哒地用完了膳,直到夜晚上榻入睡前还生着闷气,平躺在榻上,扁扁嘴,蹬掉身上的薄被,摸着腹部,声念叨:“元宝,你快快出来啊!你阿娘要馋死了。”

    元琛从外面进来恰好听到她这句话,拧着眉头:“嘴里也没个忌讳,那个字是可以随便出口的?”

    元琛现在十分敏感,听不得一切不好的词。

    下头伺候的侍仆,近来在他跟前兢兢战战的,深怕惹着他。

    翁季浓才不理他,晚膳不给她吃螃蟹,这会儿竟然还凶巴巴地教训她。

    翁季浓捧着往里面转,明明是个潇洒的动作,可因着肚子大了,肢体有些不灵活,显得格外笨拙可爱。

    元琛没再同她计较她把“死”字挂在嘴边的事,走过去,扶着她坐起来。

    翁季浓心里羞恼,脸都憋红了:“我不要坐着。”

    抗议地拍拍被褥。

    被褥绵软,拍着叶不疼,元琛随着她,只抱臂坐在塌边上看她,挑眉:“真的?”

    翁季浓轻哼一声,偏过头,看着里头的帐幔,眼睛忽然睁大。

    秀气的鼻翼翕动,猛地转回来:“哥哥,你背着我偷吃螃蟹。”

    元琛无奈,他是这样的人吗?

    翁季浓眸子含着水光,委屈极了,不准她吃,他却自己躲到外面偷偷的吃。

    好气哇!

    翁季浓觉得自己这是个可怜,捧着腹:“元宝,你阿耶好坏哦!”

    元琛额角突突直跳,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瞧一瞧,攥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探了探。

    越靠近他,螃蟹味就越浓。

    翁季浓满脸的不乐意,觉得他是故意来炫耀的,却又挣脱不开他的手,只能憋着气把手握成拳头,放到他衣服里就是不碰他。

    元琛没想到她会气成这样,哭笑不得:“你伸手摸摸。”

    “我才不摸你。”翁季浓脸蛋红红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真是……

    元琛忍着笑,拿着她的手往里伸。

    翁季浓感觉她的手碰到了一个尖尖的爪子,硬硬的,刺到了她的手背。

    这是,这是蟹腿吗?

    翁季浓凑到他胸口使劲儿地嗅了嗅,唔~

    就是这个味儿,香喷喷的螃蟹味。

    元琛拿出她的手,把他衣服兜兜里放着的用绢帕包裹起来的蟹腿也拿出来,展开手掌。

    真的是蟹腿!

    翁季浓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元琛偷吃了,是他藏着蟹腿偷偷带给她吃的。

    元琛佯装凶状,冷着面,不话。

    误会了他,自知理亏,翁季浓探身,在他面颊亲了亲:“谢谢哥哥。”

    元琛笑哼了一声:“快吃。”

    翁季浓舔舔唇,虽然没有蟹黄但吃点蟹肉解解馋也是可以了,想了想,准备挑了只瘦些的蟹腿先吃,肥的留到最后慢慢吃。

    翁季浓美滋滋地安排着,刚想伸手拿,元琛忽然移开手掌。

    翁季浓震惊地看着他,急道:“哥哥你反悔啦?我不许!”

    元琛弯腰拿过支在一旁的几,摆正,连着绢帕放在上面,拍开她试探过来的手:“我来剥给你吃。”

    她自己动手,到时候满手的腥味,这不等着挨训吗。

    翁季浓安静下来,乖乖地看着他,等他喂食。

    元琛跟在她后面吃了好几回蟹了,拆蟹的动作瞧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熟练又好看。

    帐幔垂下,两人躲在里头吃螃蟹,一个剥一个吃。

    翁季浓咽下一块蟹肉,满足极了,脸儿都像是在发光:“要是再来点醋就好了。”

    “美得你,没有。”元琛示意她张嘴。

    没有就没有吧!

    翁季浓现在很容易就满足了。

    元琛没敢给她拿整只蟹,只给她挑了一只的螃蟹,卸了蟹腿,蟹钳都没拿,只给她尝尝味,解解馋。

    可八只蟹腿翁季浓一下子就吃光了。

    翁季浓吧唧吧唧嘴巴,回味无穷。

    肚子的崽子这会儿也十分活跃,一会儿动动手,一会儿踢踢腿,兴奋地不行。

    翁季浓扬着下巴道:“你瞧吧!元宝也喜欢吃的。”

    元琛看她献宝的样子,弯唇笑了笑,把手指伸到她嘴边:“要不,再舔舔?”

    翁季浓眼睛转了转,似乎还真的在考虑,元琛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利落的将桌子残渣收拾干净,又端着茶盅和痰盂过来伺候她漱了口。

    折腾到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元琛扶她躺下:“现在可以乖乖睡觉了吧!”

    翁季浓吃到了螃蟹,超级听话,点点头,阖上眼睛:“睡啦,睡啦!”

    盖着薄被,她的腹高高隆起,时不时突出一个包,临近生产,崽子动得频繁,翁季浓已经习惯了,倒是元琛看得心惊担颤的。

    元琛摸摸她的腹,对着不安分的崽子道:“元宝,你也该睡觉了。”

    似乎听到了阿耶的警告,元宝碰碰元琛手掌在的地方,忽然安静下来。

    元琛眼里闪过一抹柔色。

    掖了掖翁季浓的被子,吻上她的额头:“辛苦了。”

    回应他的是翁季浓绵长的呼吸声,还带着轻轻的呼噜,元琛有些心疼,这是累狠了才会这样。

    看母子两个都睡着了,元琛才上了榻,这几日他也不敢睡熟,时刻注意着翁季浓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