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乌宁城里的某间客栈。
张怀远难以置信地盯着暗堂信使,深吸了口气,道:“你再一遍?”
“宗主有令,少主暂时不得插手此事,速回辛安道。”
“我已和赤蝶有过接触,并未引起他的怀疑。跟着暗堂原本的计划走下去,不会出什么纰漏。”张怀远来回踱步,稍显烦躁,“接近赤蝶,整个玄宗没有人比我更合适。那日酒楼的相遇只是个意外,纵使提前了一年半载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这点,舅舅便想将我撤换不成?”
“还请少主回辛安道,宗主自会当面解释。”
“也罢。”张怀远将手里的细竹筒抛过去,“我要过几日再启程,你先把这个带回给舅舅看。晌清欢果然大有问题。”
“是。”
城郊别院。
冷清了几日的院忽然就热闹起来。
迟某人因为把买回来的鱼给了狸花而不是炖汤惨遭冷落,顾渺皱着眉,拿筷子用力戳着萝卜块儿,杀气腾腾,戳得迟鹤亭心惊胆战:“三水,傍晚没有鲜鱼卖,这都是放了一天的鱼虾,炖汤不新鲜。”
“我不喜欢猫。”
“唔,它只是蹭顿饭吃,瞧着蛮可爱的……”
顾渺霍然抬头,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不喜欢猫。”
迟鹤亭:“……行。”
“路上问你的那个问题也没有好好回答,真敷衍。”
“……我真的不知道。”迟鹤亭欲哭无泪,“到底什么味儿啊?你光这么一句话,谁知道。”
顾美人终于放过了那块可怜的萝卜,思索片刻,道:“苦中带甜,还凉丝丝的。”
迟鹤亭冥思苦想一阵,面色微讶,眼中流露出些许好笑。许久,他才开口道:“你来百草堂的时候,还是夏天对不对?”
顾渺:“差不多吧。”
“夏天会有很多蚊虫。”
“嗯?”
“所以我身为一个精通药理的黑巫,做个驱蚊香包再正常不过了。”
“……”这回轮到顾渺震惊了,“那是驱蚊香包的味道?”
“对啊。艾草的味道不太好闻,我就随便加了点什么丁香啊薄荷叶啦。现在都快冬天了,当然用不着戴。”迟鹤亭道,“你若喜欢,明日我做个送你便是。”
顾渺怔了怔,摇头道:“我不要。”
“你不是挺惦记么?从百草堂到现在都没忘。香包而已,别客气。”不等顾渺再开口,他起身去屋里拿了个纸包,拆开递过去道,“喏,好的礼物。”
里面是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方巾。
顾渺嘴角一抽。
自己确实过要赔一块来着,虽然但是,只是块方巾……他不由生出了一丝的失望。
迟鹤亭道:“不开看看?”
“开?”顾渺眨眨眼,伸手拽过方巾抖了抖,“吧嗒”一声,一只银色的蝴蝶形挂坠落在了手心。的银蝶精雕细刻,栩栩如生,翅膀的花纹竟还是镂空的,隐隐能瞧见里面塞满了深红的玛瑙珠。
只是这玛瑙珠并非浑圆,略显扁圆,估摸着是制作者的手艺稍有欠缺,为此迟鹤亭还遗憾了挺久。
“中间的蝶身还藏了个暗格,开来里头能放一点点的东西。”他凑过去,兴致勃勃地给顾渺演示,“能往里面塞五六颗药丸呢。你把六味丸放里面,就算一时丢了药盒,也不碍事。你想挂哪儿?我看当腰佩也不错,但挂脖子上更不容易丢,等下给你找根绳?”
“阿迟。”
“啊?”
“你买这东西的时候,店家没什么吗?”
“、什么?”迟鹤亭懵了。
“这玛瑙的形状……”顾渺瞅了瞅他,又看看银蝶,欲言又止,“像红豆。”
“红豆?别蒙我,当我没见过红豆……这……呃……”迟某人忽然支支吾吾起来。集市上常卖的一斗斗豆子当然不长这副模样,此红豆非彼红豆——
“相思子。”顾渺慢条斯理地吐出这三个字,眼中浮现出一点促狭,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阿迟,你真要送这个给我?”
微微沙哑的嗓音混着温热呼吸,烫得迟鹤亭眼皮一跳。
“也不一定就是相思子。”他努力试图掩盖这个错误,挣扎着做出些苍白无力的辩解,“只是、只是做得椭圆了些。”
“这蝶翅上的镂空花纹,你也没仔细看过?”
“……”
迟鹤亭哑口无言。他光注意那个能放药丸的暗格了。
“是牡丹。嗯,蝶恋花寄相思,好寓意。”顾渺玩心大起,变本加厉地捉弄起窘迫不已的某人,“你还用红帕子包起来给我,像不像定情……”
“顾三水!”迟鹤亭被他逗得恼羞成怒,一把抢回来揣进怀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我,下次补给你别的。”
“诶!”顾渺按住他的手腕,“那不行,我就要这个。”
迟鹤亭:“?”
“暗格很实用。”顾渺嘴角一勾,存心戏弄,偏偏还正儿八经道,“我还是很喜欢的。”
迟鹤亭将信将疑:“真的?”
顾美人眨了眨一双漂亮的眼睛,诚恳道:“真的。如果你送我,我可以留下那只蠢猫。”
迟鹤亭这才犹犹豫豫拿出了挂坠,慢吞吞地递过来。
这回顾渺学乖了,收好了以后才道:“方才你的反应为何这么大?难不成是心虚?”
迟鹤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坐回自己凳子上,端起饭碗,道:“多吃饭,少做梦。”
“怎么做梦了?”顾渺支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他,“我这张脸挺讨人喜欢的。”
“噗——!”迟鹤亭一口汤喷出来,全便宜了旁边的花花草草。
“你不喜欢吗?”顾美人笑得更开心了,继续作妖,“你以前还过,是贪图我的美色才救……唔。”
迟某人用一块萝卜堵住了他的嘴,才终于让这奇怪的话题告一段落。
怕了怕了。
三更半夜,万籁俱寂。
迟鹤亭抱着枕头被子,黑着脸敲响了顾渺的屋门。
顾渺睡眼朦胧地开了门,见他这副架势,抬了抬眉毛,抱起胳膊往门边上一靠,道:“阿迟,你白天还不是,晚上就想来爬床?”
迟鹤亭:“……”
晚饭时候的奇怪话题如回旋镖般再次砸在了脑门上,敲得他眼冒金星,不得不声解释道:“那贼猫偷偷钻进我被子里撒尿,床单骚了,不能睡了。”
原因简单粗暴,全是自己造孽。
顾渺笑得前仰后合,扶着门框擦擦眼睛,不依不饶道:“所以呢?还是想占我的床。”
“……哼。”迟某人恶向胆边生,拨开挡门的家伙直接往里闯,迅速占领了半边床铺,拿捏起腔调,“装什么装,又不是没睡过。睡一晚也是睡,两晚也是睡,做什么欲拒还迎——”
矫揉造作得成功让顾渺黑了脸,不再乱话。
“好了,睡觉。”他面无表情地拽过自己的那床被子,“我要睡里面。”
“为什么?”
“你睡相太差,万一把我踢下去怎么办?”
“……”
睡人家嘴软……不对!迟鹤亭好脾气地接下这口黑锅,让他往里躺了躺,道:“心压着伤口。”
屋内很快又安静下去。
没过多久,迟某人被拱醒了。
顾渺卷在自己的被子里,又想往热乎乎的地方靠过来,被里外两层被子拦住,锲而不舍地闹腾个没完,结果便是迟鹤亭差点被拱下床。
睡相?这人还好意思在自己面前提睡相???
迟某人在心里长叹一声,一时起意,望着漆黑的床帐默数三个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掉了顾渺的被子,再偷偷地把自己被子掀开一条缝。
顾美人成功地滚了进来,心满意足,哼唧两声,不动了。
被窝里迅速暖和起来。
听着耳边平静的呼吸声,迟鹤亭却蓦地没了睡意,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忽然生了悔意。
与顾渺病重时的和衣而眠不同,和马车内的共枕休憩也不一样。
他从不曾觉得如此局促过——
落在指尖上的那一缕发梢重若千钧,透过里衣传来的暖意炽如烈阳,心跳似擂鼓咚咚扰人清梦。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那些玩笑似的话语轻轻戳破了。
穿透那层禁忌的薄土,如久旱逢甘霖,野草般铺天盖地地在心里生长起来。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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