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裂锦
秦烨没想到一开门看见的就是这副场面, 猛地冲进来又踢又砸,不到一分钟,秦墨的平层被他砸的乱七八糟。
他本来想着今天周末, 正好来秦墨这里看看他。那次他在江安遇毕业演奏会上大闹一通, 秦墨连着好几天没给过他好脸色, 虽然他本来也不怎么待见他。
谁知道在地下车场就看见秦墨抱着江安遇上了楼,气的秦烨眼睛都红了,站在门外一个劲的给秦墨发消息, 可他一句话也不回。
他索性给裴应声了个电话,让他看看,江安遇到底是什么货色,在这里堂而皇之地勾引他哥!
“哥,你凭什么把他一个外人带到这里!上次爸明明了你会给我补一个生日礼物, 我一直都没有收到, 你现在却带着他一个外人来我们家,还让他穿你的衣服,你让他滚出去,让他滚出去!”
秦烨直跺脚, 恨不得扒开江安遇抱着他哥的脖子。
“滚出去。”
秦墨看他一眼,横抱起怀里昏沉的江安遇, 不知道是他刚才力气太大还是吓到了江安遇,他直接昏睡了过去。
“你让谁滚?”
低沉的声音从门后传过来,过于逼仄的气氛吓得秦烨往角落里缩了缩,他偷偷看了一眼裴应声, 对方脸色阴沉着, 似乎压根儿没把他们兄弟两个人放在眼里。
裴应声垂眸,看着秦墨怀里晕过去的江安遇, 甚至还能从他身上闻到浓重的酒气。
江安遇不胜酒力,沾一点就能睡个天昏地暗,这他当然知道。
秦墨听这声音,动作一顿,回头,这才发现原来秦烨身后还有一个人。
对上他的视线,裴应声嘴角微微抿着,看着他怀里散着头发的江安遇,散漫地整理着黑胶手套,看不出喜怒。
“秦墨,你可真行。”
前一秒想他想的心肝肺都疼,后一秒就能在这和秦墨亲的热火朝天。
裴应声舔了舔嘴角,眼底划过一抹阴鸷,行还是江安遇行。
接到秦烨电话那会儿,他正在赶夜戏。
组里面的氛围明显好了许多,围着肖凌尽些夸裴应声的话,甚至一度闹上了热搜。
【# 有裴哥的剧组好福气 #】
【# 裴应声豪掷百万请宵夜 #】
那时候江安遇给裴应声电话,没来由地一句‘想你’,他一肚子气突然就消失的莫名其妙,甚至心情不错地让肖凌从京城请了最好的厨师来剧组。
几十号人一顿夜宵上百万,裴应声没觉得心疼,他不缺钱,买江安遇一句‘想你’也还成,权当是替江安遇积福了。
江安遇脸皮薄,演戏这个事情,他不能逼太紧。江安遇就跟他手里的风筝差不离,只要线还在他手里,由着他怎么作,江安遇总不至于真跑了。
就算跑了,没几天也能自己找着回来的路。他似乎从来没想到江安遇会离开他这件事。
休息棚里,裴应声神色漠然地翻看着剧本。
江安遇那么,不就是暗示自己他想要一架钢琴么,之前也过好几次,他没松口,朋友倒是能坚持。
看在他这么乖的份上,裴应声想,一架钢琴三四百万,对他来不值钱,回头买了放在裴家,正好膈应膈应任凛然。
...
眼见着秦墨没有放下江安遇的算,裴应声一哂,拽过江安遇的胳膊,顾不得怀里人轻哼一声,把人揽到自己怀里,随即一拳落在了秦墨的嘴角。
秦墨被他的后退两步,抬头,面色硬冷地擦掉嘴角的鲜血。
“偷我的东西,你是真不怕江安遇恶心。”裴应声低头,拍了拍江安遇的脸颊,怀里人没有感觉一样,瘫软在他身上。
裴应声扯了扯嘴角,在他脸上狠狠捏一把,掐的人红印子出来,他才松手。
秦墨看着被他抢走的江安遇,低头,只是冷笑,但没有还手。裴应声确实得对,他是个人,是个只会趁人之危的人。
他当然也怕江安遇知道这些会恶心。
裴应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撑着沙发的秦墨,把他愧疚的神色看在眼里,抬手,狠狠在江安遇的唇角撵着,似乎想要擦掉什么脏东西。
怀里人疼的忍不住轻哼一声,裴应声脸色瞬间阴沉起来,手下的力道又重了不少。
他只要一想起秦墨居然敢亲江安遇,心里就堵得慌,刚才在高速上的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撞死秦墨,他手底下的律师能不能让他全身而退。
如果不能全身而退,能把秦墨撞死,那也是好的。
“遇是人,不是你的东西。”
“我不还手是因为遇,”秦墨看着他的动作,眉心紧紧蹙着,心里的愧疚瞬间到达了冰点,如果不是因为他亲了遇,他也不会被裴应声这么折腾。
他碰了别人的监护对象,被人这么,是他该。他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冰袋,递给裴应声,“你可以带他走,但是请你务必照顾好他。”
裴应声这人太过冷血,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江安遇在裴应声身上会有多坎坷,不自觉攥紧了拳头,或许裴应声还不知道江安遇对他的心思,他从来没有正经关心过遇。
“不管他对你出于怎样的情谊,请你多包容他,”他顿了顿,像是在思索什么,半晌,他才有些艰难地,“如果你做不到,请把他还给我。”
似乎带着一些恳求。
秦墨这个人好像永远是这样,对谁都冰冰冷冷的,却又最尊重礼义廉耻,是以大家都觉得钢琴界的大拿秦墨是个青年顽固,简直油盐不进。
时间久了,就连江安遇也觉得,‘嗯?师兄,吗,他就,是这样,啦他,人很,好~’。
可是他一剖热爱和会羞耻的心,全都不自觉给了江安遇。
“还给你?”裴应声听得直想笑,在他这里装深情有什么用,江安遇还不是对他要死要活的。
江安遇离得开他么,离开他还能活下去么?
“你知道我上他多少遍吗,你知道我上他的时候,他又了多少句我爱你吗,你知道多少次都是他求着我上他的么?”
怀里人眼睫轻微颤动,唇侧的软肉被牙齿一点点地渗透。
裴应声低头,钳住江安遇的下巴,然后刺激秦墨一样,在被他搓的发红的唇尖上,啃咬一般落下一吻,然后挑衅地看着秦墨。
“你猜他那个吻又有多少的成分,是把你当成了我?”
“覆盖你的痕迹,对我来太简单了。”
裴应声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拢在江安遇腰间的手掌,收拢的越来越紧。他抬手,鹿皮黑胶的手套轻慢地指在秦墨的心口,“别用江安遇恶心我,他本来就是我的...”
裴应声一贯话随性,上来上去的字眼被他挂在嘴边,江安遇到了他嘴里就像红灯区站台的婊.子。
他的话还没完,秦墨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他侧颊上,眼镜‘啪’的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你他妈的混账,把他当什么!”
秦墨很少脏话,这一天似乎把他这一年要的脏话都完了。
无尽的后悔吞没着他,秦墨紧紧攥着手心,如果他当初不要什么先来后到,礼义廉耻的把江安遇从他手里抢过来,今天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江安遇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去社交,去弹琴,甚至不用接受裴应声这样的羞辱。
“怎么?”裴应声笑着看他,“恼羞成怒了,还是,你也后悔没睡到他?”
裴应声的风衣上,肩头那一块湿糯着。江安遇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他微微发抖着,无尽的害怕吞噬着他。
继裴应声不喜欢钢琴之后,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裴应声这么他,可他再爱,也是有尊严的啊。
他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喝多了,才会有这样把秦墨当成了裴应声,一定是他喝多了,裴应声才会这样他。
“从到大,你什么都没赢过我,”裴应声揽过江安遇的肩头,横将他抱起,转身离开时,他回头,寻衅看着他,“这次也一样,明白吗?”
“他不是你的筹码!”
裴应声脚下一顿,思索片刻,轻飘飘地,“他当然不是。”
江安遇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点一点松开紧紧咬着的贝齿。
“我甚至不用招手,他自己就屁颠屁颠地过来,你居然觉得他是筹码?”
“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除了我,他恶心别人动他。”
‘嘣’的一声,江安遇心里的那根被他缝缝补补一次又一次续好的弦,终于断了。
原来在裴应声这里,他是不需要尊严的。
秦墨脸色泛白,直到人走远了,秦烨才敢上前喊他一声‘哥’。
一路回到黎逢苑,肖凌和阿睿早就在这里候着,那时候裴应声接了一通电话,忽然变了脸,开着车从剧组离开的时候,他们连车尾气也没追的上。
干脆就在这里等着。
谁知道等着等着就出事了,不知道那陈锦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把528那事情抖了出去,现在# 裴应声慈善 #的头条挂在热搜上,甚至还配有肖凌去陈锦家的图片,眼看着这热搜还有上升的趋势。
全网都在夸裴家是个有责任心的企业,按理来这是个好事,可坏就坏在陈锦这颗老鼠屎,要他真和裴应声一起做节目拍戏,还不知道江安遇要怎么想。
裴应声回来带着一身酒气,还有怀里几近晕厥的江安遇。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裴哥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肖凌凑近闻了闻,‘嗨哟’一声,“这祖宗喝了多少?”
裴应声瞥他一眼,“滚。”
肖凌只当他是气话,“哥,你和那陈锦上热搜了,你看要不要撤,我是怕遇他受不了...”
裴应声看了眼怀里的江安遇,冷哼一声,“他受不了?”
“他什么受不了?”
受不了能和秦墨找刺激去。
肖凌心一凉,就知道这狗日的要折腾人,“哥,不是我,遇这孩子有事直往心里憋,我觉得不...”
“你是不知道滚字怎么写?”裴应声一脚揣在他腿上,“别他妈在这烦我。”
肖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腿,哪里还敢再吭声,心里把裴应声在油锅里来回地炸了好几遍,热搜那事他想管,可裴应声又摆明了不让他插手,不知道是想折腾死谁。
这才拉着阿睿往外面走。
出了门,才发现阿睿手里的保温盒不见了。
“你手里那海鲜粥呢?”他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睿:“我给裴哥放家里了啊,那不是裴哥找来那厨子给遇做的海鲜粥吗?裴哥挺有心的,那扇贝生蚝都是刚从法国空运过来的,就连那象拔蚌都是意大利...”
“意大利你大爷!他有椒 膛鏄怼 睹跏 鄭嚟个屁的心!”肖凌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脚,“江安遇那祖宗对海鲜过敏!”
阿睿顿时脸色都白了,“那...那裴哥现在生这么大的气,咱两进去肯定会被他死的!”
肖凌看着紧闭的大门,给他发了条消息,这条消息裴应声要是能看见,那就皆大欢喜,要是看不见,那大家就ICU见。
...
裴应声一脚踹开浴室门,把江安遇丢在地上,疼的江安遇闷哼一声。
他正对着江安遇开花洒,冰冷的水落在脖颈间。
裴应声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了,好一会儿没有进来。
密密麻麻的水从头顶洒下,江安遇呛了几口水却没清醒。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结果他不想面对,他是不想清醒。
十二岁那年,他认识裴应声,十六岁那年情窦初开,十八岁他想着法儿的让裴应声明白他的心意,一直到他今年二十二岁,自以为终于得到了裴应声。
原来十年光阴,对裴应声来,都叫‘倒贴’。
江安遇忽然想不通了,想不通他和裴应声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任由那冷水在他身上,他也只是把自己的身体在角落里一点点蜷缩起来,不喊疼也不冷。
片刻,他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眼泪不自觉地顺着冷水往下流。
他不敢想了,就当一场梦也好。
可是裴应声的话在耳边不停地重复着,真切的告诉他这又不是梦。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幸运的想,如果在梦里,他连裴应声和别人争输赢的筹码也算不上,那也真的是太可悲了。
胳膊的伤口上还缠着纱布,湿湿糯糯地粘在牙印子上,刚才被裴应声拽过去的时候,原本愈合的伤口,又在那瞬间裂开。
江安遇一点点地拆开它,眼看着血从口子里冒出来,顺着胳膊往下流,最后又被冷水冲走,直到最后剩下泛着白的伤口。
他才隐约觉得有些痛快。
头顶的灯光骤然被开,裴应声换了居家服,倚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醒了?”
他这么话的时候,语气永远都温柔,哪怕他还生着气,也能哄得江安遇找不着北。
可现在...
江安遇不可抑制地浑身一颤,没话,只是又往回缩了缩即将碰到裴应声鞋尖的脚,然后埋首在膝间。
头顶的花洒终于被人关掉。
看着这样的江安遇,裴应声难得有些心疼,但更多的还是不可遏制的怒火。
他不知道江安遇是什么时候醒的。他单膝蹲在江安遇面前,拿过干毛巾披在他身上,压着自己的脾气,与他视线平齐,“阿遇什么时候醒的?”
江安遇没话。
裴应声搭在他后颈的手有节凑地敲击着那块凸起来的骨头,显然是在压抑着什么。
“不知道?”他自问自答,“那为什么喝酒?”
身前的人依旧沉默着。
镜子里的裴应声神色阴鸷,却依旧好脾气地摸着他头发,“不想跟叔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安遇身上的干毛巾也一点点湿透,他依旧没有等到江安遇的回答。
裴应声的耐性有限,他这辈子也没这么有心地等过谁开口。
暴虐的因子在体内叫嚣,他指尖一点点插进江安遇的发间,然后缓缓收紧,他甚至能感受到江安遇的头发在他手里断了几根下来。
直到他听见江安遇地了一声:
“陈锦,讨厌。”
你也讨厌。
声音又哑又难听,许是怕裴应声也觉得难听,他声音如蚊蝇,也不敢大声对他话。
可裴应声却丝毫不在乎,脸上的笑意终于明显一些,他指尖松开,转而落在干毛巾上,开始给他擦着头发。
原来是陈锦啊。裴应声扯了扯嘴角,他就,江安遇在他跟前一向很乖,怎么可能无理取闹,就算无理取闹,也不会因为别的人。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阿遇,”裴应声横抱起他,“生气可以告诉叔,为什么找秦墨?”
“你知不知道,今天来的路上,我甚至想开车撞死他。”
这样的话太过可怕,江安遇终于抬头,然而对面的裴应声却是一脸宠溺地看着他,仿佛弄死个人对他来,也不算什么。
那样的眼神,明明他见过无数次,唯独这次,他觉得害怕,觉得裴应声这个人,他好像从来没有看透过。
“你在怕我?”
身下人微微颤抖着,连眼神里都是对他的抗拒。
裴应的心情骤然急转而下,他在江安遇这里,好像丢了什么。
于是他倾身,把怀里人一点点抱住,“是我吓坏遇了。”
“是叔胡话。”
明明嘴里着最疼人的话,手却在剥落江安遇最后的安全感,他把人摁在流理台上,耳边是江安遇疼的隐忍的哭声,他才觉得畅快。
一样。
和平常一样。
他发了疯,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他和江安遇的身影,他在疯狂的快感里一点点拼凑着熟悉的江安遇。
“阿遇,”裴应声附在他耳边,嘶磨着他的耳廓,“喊出来给叔听好不好?”
“哭给叔听,叔才给你出气?”
腰侧的纹身被裴应声摁的生疼,江安遇太多委屈跟着眼泪一起涌出来,他不想再用这种拙劣的方式留住裴应声。
他想让裴应声停一停,只能一根一根掰开裴应声的手指。
身后人一顿,空气终于安静了一瞬间。
裴应声的好脾气像一面有裂痕的镜子,沿着裂痕碎的一干二净,他甚至能听见最后那一声全部崩裂的碎声。
江安遇隐约听见有人轻哂一声,下一秒,他的脸被人强硬地掰过,“怎么,我上你不舒服?”
“想让谁上你,秦墨?”
江安遇心头狠狠一疼,近乎窒息的想,他怎么能出这样的话。
裴应声紧紧捂着江安遇的嘴,哪管滚烫的眼泪在手上一道一道地划过。
他现在不想听什么狗屁的废话,只想最原始的方式,让江安遇臣服。
...
等江安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落日的余晖透过一缕窗帘的缝隙,安静地落在江安遇身上。
寒春的尾巴随着那些让人不愉快的回忆,一起留在了昨天。
江安遇无力地躺在床上,身体滚烫的不像话,就连指尖,也没有蜷起来的力气。
疼。
哪里都疼。
他轻合上眼,那缕光离他遥不可及,他借来天梯想靠近,结果摔得遍体鳞伤。
够不到,他就不够了,总没必要搭上这条命吧。
手机传来一条消息,他低头,是赵一究发过来的。
【遇,我们换教授了,秦教授有事被调到了陇南大学,我们终于换教授了,开心开心!!】
他费力地点开秦墨的微信框,秦墨一条消息也没留给他。
江安遇把赵一究的消息翻来覆去地看,现在连眼睛,也疼的发酸,却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师兄可能也不会回来了。
门锁拧动的声音传来,裴应声捧着刚温好的粥,放在他床头。然后拿过靠枕,垫在江安遇身后,一抬头,才发现眼前人泛着红意的眼角。
“是叔不好。”裴应声把人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顺着气,出来的话也只比以前更温柔,“叔气急败坏,叔头脑不清醒,叔混蛋,好不好?”
然后,用最殷切地眼光看着江安遇,“你会原谅叔的,对吗?”
江安遇看着眼床头温热的海鲜粥,沉默了许久,终于点头。
气氛沉默着,忽然江安遇听到‘喵’的一声,从门口的缝隙里探出一只脑袋。
裴应声回头,捡起地上那只猫,抱给江安遇,“你不是一直想养只猫?”
“余姚家里的猫生了崽子,我让他留一只给你。”
江安遇手里的猫花纹灰白,约莫和他手掌一样大,不认生,舔着江安遇的指尖。
裴应声终于松了口气,拿过床头的粥,“给他起个名字?”
江安遇看着端在嘴边的勺子,忽然抬头,看着裴应声笑。
笑的太乖了,乖的裴应声有些心慌。
他一口吞下热粥,眼眶里却都是出不来的眼泪和酸涩,“维也纳。”
就叫维也纳。
他声音很难辨认,裴应声却还是听明白了,“好,就叫维也纳。”
江安遇低头,忍不住想,所以裴应声到底有没有看见他腰侧的纹身呢,他到底懂不懂维也纳是什么样的含义。
如果他懂,是不是代表着,他能接受自己弹钢琴?
如果他懂...
“阿遇!”
碗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刺耳,耳边是裴应声惶然地喊他,江安遇倒在床头,最后阖眼那一刻,他似乎看见慌乱无措的裴应声。
原来,他也会这样惊慌吗。
...
急诊的‘滴答’声,响的人心慌。
裴应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双手不自觉地交叉着。
“他在我们医院有过病史,是在五岁的时候,被他爸妈送过来的,”医生有些困惑,“按理来,他应该是知道自己海鲜过敏的。”
“还好送来的及时,人已经没事了,他爸妈呢?”
裴应声难得怔愣,手底下绞的更紧,如果江安遇知道自己海鲜过敏,那为什么他喂他那时候,他不这件事。
“裴先生,他爸妈呢?”医生问。
裴应声只挥挥手,让他出去,然后一个人在病房坐了一天。
...
陈锦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栋荒废的别墅里,他稍微一动弹,才知道自己手脚都被绑着,动弹不得。
昏暗的房间里,难得有一丝光亮,等他看清楚眼前人,骤然吓了一跳。
裴应声坐在椅子上,指尖划在他的手机上,那条炫耀意味明显的朋友圈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以及那条夜半时候江安遇给陈锦过来的电话。
裴应声身后齐齐站着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陈锦瞬间吓得腿软。
“裴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裴应声皱眉,他想不出江安遇给陈锦这通电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只好起身,走到他面前。
黑胶手套钳在陈锦下颌上,裴应声低眸,“他和你电话,了什么?”
陈锦看着裴应声混黑的眼睛,直觉告诉他如果实话实,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让我离开你,他只有你了。”
他只有你了。
沉默的黑暗里,裴应声难得笑了一声,像是如释重负。
陈锦的对,江安遇只有他了。
“他有没有和你提过秦墨?”他又问。
陈锦摇头,“没有,他只让我离先生远一点。”
裴应声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开,陈锦的脸被他甩在地上,在水泥地板上蹭开好几道口子。
他紧紧皱着的眉头一点点松开。
也是,就连秦墨,也被他用手段调走了,现在江安遇除了他,又能去哪里呢?
就算江安遇跑了,只要他有钱,翻遍全世界也能把他找出来。
他撵着鹿皮手套,整个人忽然轻松起来,侧眸看了眼地上的陈锦,他温柔地笑了笑。
“你的不错,那就勉强让你毁个容好了,免得阿遇担心我会被你勾引。”
“对了,你还真以为没人知道你冒名顶替吗?互联网这么发达...”裴应声一哂,神情散漫地看着他,“你把谁当傻子呢?”
“不如我送你蹲监狱好不好?诈骗罪还是教唆杀人,要不都试试?”
临了出废弃别墅的时候,裴应声接到了余姚的电话。
“你那热搜怎么回事?我你别诚心折腾那孩了,真给人作跑了,你就等着哭吧你!”
裴应声满脑子都是‘他只有你了’,忍不住一扯嘴角,“除了我,他没人了。”
“那热搜不撤了?”
裴应声思索片刻,他享受江安遇为他产生这样的情绪,“不撤。”
...
天快亮的时候,裴应声去了医院。
肖凌给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进剧组,他才看到肖凌的发过来的消息。
原来,他身边的人都知道,江安遇海鲜过敏。
裴应声难得有些窒息的感觉,这情绪来的太过怪异。
他头一次在江安遇身上有这么浓烈的失重感。那种怪异的失控感又袭上心头。
等江安遇真正醒过来的时候,裴应声靠在他床头,贴着江安遇的掌心,已经累得睡着了。
江安遇发着低烧,依旧没有力气,看着他掌心的面庞,鼻尖一酸,忍不住哭出来。
原来那天不是他做梦。
终于有一次,裴应声因为他,没了体面。
裴应声只有一次,可他,却是千千万万次。
似乎察觉到他的动静,裴应声醒过来,看着他又红了眼眶,“饿了吗?”
“海鲜过敏怎么不告诉叔?”
江安遇无力垂眸,“忘了。”
“猜你就是。”裴应声不戳破他,只是不动声色地从保温盒里拿过煮好的白粥喂他,“是老宅那边的阿姨做的,我记得你时候最爱回老宅,问你为什么,你只阿姨煮的白粥好喝。”
江安遇看着他没话,咽了那口白粥,然后开始回忆为什么自己那段时间要回老宅,只是因为那段时间,他总能在老宅看到裴应声。
“我给你买了架钢琴,”裴应声一边喂他吃饭,一边,“就在老宅那边,生日的时候你就能看见。”
江安遇困倦的脸上终于有一丝裂痕,蜷在被窝里的手慢慢收紧。
裴应声给他买了钢琴。
“为,什么?”
裴应声擦掉他嘴角的残渣,“阿遇是钢琴家,应该有一架属于自己的钢琴。”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是钢琴家。
他不话,哪怕心口疼的厉害,还是抿着嘴角笑,笑意不甚明显,他一个连筹码都算不上的人,也难为裴应声费心。
江安遇想,腰侧的纹身应该是发炎了,烧的他疼,裴应声没有让医生处理,应该是没有看见。
没看见也好,发炎了指不定有多丑。
...
薛颂风来医院看他的时候,裴应声已经离开了,他的生日更像是交际的宴会,有很多东西,需要经过他的同意。
“遇,”薛颂风看着他病服下瘦削的身体,还是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还记得四年前我出国的时候,过什么话吗?”
“裴应声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话没完,江安遇已经无措低头,眼泪落在被窝上,洇湿一大片。他想着裴应声这个人再没有心,他没日没夜地对他好,他总该心软一些吧。
薛颂风微微皱眉,拿过纸巾给他擦眼泪。
“或许,”薛颂风话还没完,就听着身后传来戚放嚣张的声音。
“或许他应该踹了我舅,然后跟了你?”
薛颂风身后一寒,话匣戛然而止,戚放把买来的水果随意丢在床头,修长的指尖落在薛颂风后颈,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
戚放磨牙,“别想着撬我舅墙角,都是男人,他有的我也有,不如撬我?”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撩开江安遇的衣袖看了一眼,结痂的牙印和斑驳的红痕过于明显,他微微皱眉,“裴应声属狗的?”
江安遇低头,裴应声和陈锦的热搜还在上面挂着,评论区下面的夸赞声一片,甚至有人,这是双向奔赴的救赎文。
可这些,本来应该是他的啊。
他看的眼眶发红,还是犯贱地想点开和裴应声有关的消息,然后恶性循环,越看越难过,越难过越想看。
他沉默不语,听戚放又:“你想上《哑朝》那个戏?”
“成,”戚放神色散漫,“多大点事,这戏我投了。”
戚放离开的时候,薛颂风也跟着走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江安遇一个人,那天以后,裴应声再没来过,一直到他出院,裴应声空出档期,专程来接他。
短短几天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新来的教授他不是很喜欢,总是变着花样的夸他,甚至教授自己弹琴的时候,也会出现很多连赵一究也听得出的基础差错。
可是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秦墨,也没收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新教授上课那天,他翻开秦墨留给他的书,书层的夹页里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出来,赵一究捡起来,“是夹在C大调前奏曲这一页的,你最喜欢的曲子诶!”
上面是无厘头的一句话。
“如果无处可去,南新公寓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裴应声:陈锦骗我骗的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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