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更半)
◎ 坤宁宫中,太子手中虽还拿着书,但心思明显早就不在课本上了,不住地偷偷觑向软榻上的女子。
坤宁宫中, 太子手中虽还拿着书,但心思明显早就不在课本上了,不住地偷偷觑向软榻上的女子。
软塌上的人面色有点发白, 似是有些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一睁眼却是清清明明没有半点含糊,太子被她这一眼吓了一跳, 立马装作专心致志地读起书来。
背后,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正要话,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个宫女,瞧见太子时顿了下, 才俯身在女子身边开口不知了什么。
“不知从何而来?”
“是, 奴婢今日在外面遇到了个面生的太监,他只交代了奴婢这一句便走了。皇后娘娘, 咱们这是信还是不信?”
“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你快些去落雪宫中看看,若是真的,将李夫人带出来。”
宫女听了吩咐后立马出去了, 女子凝神想了半晌, 却是如何也没想通雪贵妃为何会蠢到直接将云如梦拘在宫中?
只是抬眼看见在一旁坐得极不安稳的太子,突然又觉得这不是还有个更蠢的么?若非这几日把他拘在宫中,怕是早不知钻了多少层旁人的圈套了。
听见皇后宫中来传人的消息, 雪贵妃也是愣了一愣,转而便想到皇后应是也想要拉拢相府过去。
不过学府中言儿应是已经得了手, 相府中两个儿子都在给东宫做伴读, 李贺之却都忍住了没站队, 这不就是明了李贺之根本没看好太子么?
她也不和皇后硬碰, 干脆地放了云如梦出去。
云如梦双手时不时便想摸向袖中,只是怕被人察觉又生生止住了。
她的袖中,一颗拇指指甲盖大的玉珠子已经被体温暖热。
方才,她找了个如厕的借口本是想试试能不能出去,结果路上被个宫女撞到了,那宫女将这颗玉珠子塞到她手里,贴着时留下了一句“四公子安好”便低着头跑远。
云如梦识得这颗珠子,这是挽儿随身带着的玉佩上缀着的。
可这万一是雪贵妃使得计谋如何是好?
她正焦虑着,就得知了要去坤宁宫的消息。
跟着宫女出去后离了落雪宫,云如梦还未开口,那宫女却先止住了脚步,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李夫人,奴婢突然想起娘娘这几日在这个时辰都要喝了药后憩一会,今日还是算了,改日再请您进宫来……”
别了宫女,云如梦怕自己到了相府已经来不及,正要拉住个太监看能不能先把消息传回相府去,谁知迎面又撞上了如妃和端妃二位娘娘。
这二位像是出来赏花的,看见云如梦面上也有几分惊讶,如妃和往常一样显得有些虚弱,被风一吹便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原是李夫人?这是要出宫么?”
倒是端妃像是被云如梦头上的簪子吸引住了,没忍住走近了几步,“夫人这簪子倒是极为别致。”
旁人只看见端妃像是仔细看了那簪子一眼就向后退开了,云如梦却是听见端妃靠过来时,“夫人不必着急。”
她抬头对上端妃的眼神,端妃眼中含笑和如妃二人看了一眼,“妹妹,你是不是?”
如妃点了点头。
云如梦一时间摸不清如妃回的是哪句话。
及至出了宫,云如梦已是出了一身的汗,嬷嬷没跟在她身边,不知出了何事,问了几句,却见云如梦只愣愣发呆,一句话也不肯。
一直到半截路上时,才仿若突然醒过神似的,拉住嬷嬷的手着急道,“从这里能不能直接去学府?我要去看看挽儿。”
完,不待嬷嬷反应就要转头向着车夫吩咐。
嬷嬷赶紧将人拉住了,“夫人,您这是干什么?从这里去学府反而更远,况且咱就是去了学府,也不一定能进得去,再四公子不是今早才去学府的吗?”
云如梦不知有没有听进去,重复了好几遍“进不去”才停下来,又去督促车夫快些。
这已是她上了车以来不知多少次催促了,嬷嬷见劝不动,只能扶住她,防止因为颠簸磕碰到了。
因着一路紧赶慢赶,云如梦比李挽还提前一步到了相府。
她尚且不知李挽已在从学府回来的路上,一下了马车,就快速吩咐道,“你们快些去学府——”
了半截才意识到这些人去了也不一定能进得去,只能急匆匆道,“相爷人呢?”
李贺之从书房出来,见云如梦慌成这样也是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扶住她,“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宫中出了什么事?”
“你快些亲自去趟学府,贵妃要害挽儿,你快些去!其他的回头再,快些去!”
从学府回相府的路上,因为李挽额头上虚汗一直未停,大夫时不时便着急地撩开帘子看看到了哪里了。
眼看着终于要到了京城街上,马车却突然停住了。
他自己早就也跟着急出了一头汗来,掀开前帘开口就已是极为不耐烦,“怎么停了!耽搁了事情你承担得起——”
李挽只听见他了一半忽然戛然而止,顺着撩开的帘子看去,看见了从一侧露出来的半边衣角。
下一瞬,人便已经俯身进了马车内。
方才那大夫早识相的下了马车,到了路一边候着。
“走,稳点。”
外面马车夫得了令,视线直愣愣盯着前方的路,半点不敢分神,轻轻挥了挥鞭子,马车又重新动了起来。
李挽尚还维持着靠在车壁上的姿势。
虞景深赶在李挽开口前先道,“李夫人已经回府了。”
闻言,李挽一直悬着的心才安稳了下来。
她最怕的便是云如梦为了自己在落雪宫中受了什么委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路上一直僵着的脊椎这会儿终于肯放松了点,李挽浑身疲惫,竟有些半点儿也不想动的懒散,只想干脆地连带着脑袋一起都靠在硬邦邦的车壁上。
眼前光线忽然被人挡住,李挽只觉得自己被带着向前动了动,接着便不知是什么东西垫在了自己身后,隐隐约约间还伴随着一声叹息。
人起开后,李挽眼前又重新明朗了起来。
她先前为了装病装得更像,吃了导致腹痛的草药,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一放松之下,虚汗反而冒得更多。
手帕轻轻贴过来,李挽抬眼看过去时,才突然发现虞景深眼下一片青黑,脖颈上有道明显的划痕,衣领上也沾了些细碎的尘土。
不,不仅衣领上,衣摆和袖间也有着或多或少的磨损。
“侯爷这是从哪里来?”李挽想起好像也有几日未曾见过他了。
虞景深没回答,马车中还有温水,他倒了一杯过来,将药丸在杯中散开后递给李挽唇边,“下次别用伤害自己的法子了。”
了后可能是觉得对李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眼睛定定看过去,“我不会再让你有下次的。”
车内静了半晌。
李挽心中有很多疑问,比如雪贵妃是如何知晓的,再如云如梦是如何出得了宫的,她知道虞景深或许知道,但是却不知问出口。
旁边呼吸声越来越平稳,李挽侧头看去,原是虞景深竟然就这样靠着车壁睡着了。
马车车轮不知轧过了什么东西,微微颠簸了下,虞景深头部向着李挽肩膀上倒了过来。
肩膀上的重量让李挽一瞬间回想起了在虞景深别院时的情景,她心下猛地突了一下,下意识便想躲开,却听见肩膀上的人像是在呓语,
“为什么不肯相信探三的话。”
不是疑问,很轻,李挽侧头看过去时,仿若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一句只是幻听。
只是紧接着从虞景深唇边又溢出了一句,提醒着她方才并非错觉。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虞景深没有继续。
李挽知道他的是什么。
虞景深帮过她一次又一次,李挽并非完全没有触动。
只是越有触动反而越为抵触,陌生人和不在乎的人带来不了那么强烈的情绪,只有在本来对自己就有一定重量的人的面前,才会因为欺骗等行为而久久难以释怀。
她肩膀僵了一下,没有再动。
虞景深在睡梦中眉头才终于松开了些。
李挽本还担心到了相府后虞景深怎么办,结果距离相府还剩下最后一条巷子时虞景深却先醒了过来。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李挽以为他会从这里下去,却见虞景深忽然半跪在自己跟前。
李挽想要转过头去,想要现在就催促他下车,最后却还是一动没动。
虞景深一直紧绷的身体没有放松,但是眼神却从忐忑变成了坚定,
“挽儿,嫁给我,可以吗?”
他只问可不可以,仿佛只要她答应了其他的阻力他都会一一解决掉。
雪贵妃已经知道她的事情,并且开始让宁祈言采取行动,好像现在嫁给虞景深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不然恐怕要不到明天她便会彻底沦为皇权牵制相府的棋子。
只是不公平。
这样相当于她把问题都推到了虞景深身上去,只如何服宁顺帝便是很大的难题。
似乎是看出了李挽的迟疑,虞景深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份明黄的东西出来,“我已经要到了圣旨,只要你点头。”
“挽儿,再相信我一次。”
虞景深还准备了很多话,比如在镇北侯府中李挽若是不愿意他一定不会去扰她,再如若是李挽想要回相府住他绝对不会拦着……
从西北回来的一路上,他日夜难眠,想过的理由不下上千个。
只要李挽不会嫁给旁人他便满足了。
他才刚开了头——
“好。”
虞景深声音戛然而止,平生第一次显得有点傻乎乎的,“挽儿,你刚刚什么?能不能再一遍?”
却又不待李挽回答,抢先道,“挽儿,你可不能反悔。”
车夫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镇北侯爷一脸严肃的下了马车,举止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来不及细细再看,听见李挽的督促,又缓缓催动了马车。
从帘子处还可以看到虞景深站在路边,李挽忽然一把拉开了帘子,追问道,“侯爷,如果我没有同意呢?”
话出口后李挽忽然有些不想听到答案了。
他既然已经有了圣旨,是不是无论她怎样回答都不重要,圣旨也总会宣到相府去。
帘子垂下的前一刻,突然被人从外边挡住了。
“那就从来没有过圣旨。”虞景深望着李挽的眼睛道。
李挽怔了下,帘子突然垂了下来。
就在附近的一个偏僻墙角处,地上倒了几个昏迷过去的人,探三在一旁感觉自己真是要急死了,不住地碎碎念,“四公子可千万要答应,四公子可千万要答应……”
他简直不敢想若是李挽没应可怎么办。
主子好不容易的来了圣旨,要是四公子没应,主子又不会舍得四公子难过,肯定会用其他的办法保住相府,他现在在这里想秃了脑袋,能想到的任何一个“其他的办法”都有着巨大的风险,没准连带着镇北侯府都会直接撑不住……
探三正原地转时,忽见虞景深从拐弯处现了身。
他心里一凛,正不知怎么开口,便见一样东西迎头砸了过来。
看到这明黄的一卷时探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虞景深人已经先离开,只留下一句,“把人弄醒。”
探三眨了眨眼睛,“啊”了声立马给地上的人每人都喂了一颗药下去,将圣旨塞进为首的那人的怀里,轻飘飘上了墙。
药效很快,地上几人都悠悠转了醒。
几个侍卫的身体比太监们要强壮些,侍卫头子最先明白过来,急忙去晃为首的那个太监,“公公,公公!快看看圣旨可还在?”
相府中,李元纬两兄弟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但知道是李挽出了事,李元纬直接牵了马就要先赶过去。
门房急忙来报,“相爷,夫人,四公子回来了!”
云如梦身子没撑住晃了下,实际上她只是比李挽早了几句话的功夫到家而已,却感觉这么会儿每一刻都是煎熬。
见到李挽进来,她由着李贺之扶着定住了脚步。
李挽脚下踏过了门槛,对上满屋子的人,突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李元纬尚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满脸惊喜,正要上来拉住李挽问问怎么回事,却见云如梦猛地扑了上去。
“挽儿,是娘不好,娘竟然一直都不知晓,还要别人来告诉娘……”
云如梦眼睛舍不得离开李挽一刻。
这是她的女儿,本该从娇养着的女儿,可以由父兄教着习字,跟着自己学琴,春日里到城郊去撒欢,秋日里有人护着去猎……
她一直忍着眼泪,情不自禁喃喃道,“娘的女儿……”
李贺之几人听到这几个字都愣住了,先是觉得云如梦今日糊涂了,可是却见李挽一直僵在身侧的手忽然抬起轻轻在云如梦背上拍了下,
“娘,对不起。”
云如梦泣不成声,只是摇头。
李元纬脸上有点不知所措,看看李挽,又看看云如梦,“娘,你今日——”
相府守门的德全突然从外面冲进来,“相爷,宫中来人了!”
作者有话:
侯爷的Fg:
在镇北侯府中李挽若是不愿意他一定不会去扰她,李挽想要回相府住他绝对不会拦着……
◎最新评论:
【我信你个鬼】
【按爪】
【坐等侯爷脸】
【肿么回事】
【啊,快完结了吧】
【卡撒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