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触礁我们慢慢来。
然而,今夜月色掩映,浓云厚雾在风中依旧蓄积,似乎又有什么在变动。
独立休息室内,推杯换盏,撞球高胜,声嚣而起的爽快,在一轮轮输赢里化作浮华的泡沫。
聊到兴致处,更有贺知澜碰杯大笑时的暴露:“陆衿羽,藏得好!”
陆衿羽也是酒到尽兴处,眯眸笑了笑,答非所问:“我藏什么好东西?”
贺知澜盯着她,笑意微淡:“你知道的啊。”
陆衿羽神色微变,似划过一丝愠怒。
但思及今晚是倪漾和陆司敬的场,她不想谈及过多,只是在陆司敬好奇问她怎么和倪漾这么熟时,一笔带过笑道:“哥,我好歹也有过出道作,不就是倪漾姐带我的?”
这话一出,唯独方翎翎是讶异的。
其实在场除她之外,他人皆晓。
陆衿羽当年试水的那部片子一直都被扣着,迟迟没有拿到过待播机会。
陆司敬是有想过帮陆衿羽圆这个愿望,但后来陆衿羽并无所谓,而且倪漾只是放了投资,没到出演的地步,所以没再有过后续。
那时,倪漾只能算是陆衿羽这部片子的投资人,自己还在风头盛行期,忙到脚不沾地,那时又规避风险,所以投资人的身份,倪漾没露过面,陆衿羽要认识倪漾也是在后来的一次微妙机会。
自然,倪漾和身在海外的陆司敬同样没有认识的机会。
黎笙是看他们好像很有缘的样子,每次都能碰到一起,才多少隐晦提过,要不要介绍一下认识?
但陆司敬只笑不语,明里暗里都是无需费心的婉拒意思。
本就不缺女人的太子爷,什么时候需要为了追求某个女人而停下脚步?这在那时的圈子里就是悖论,而且陆家还搞了个温嘉茗出来,陆司敬那时焦头烂额的连敷衍都耐心欠奉,别再要培养更多感情。
简直天方夜谭。
只是没想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好像真的不信不行。
他们后来不仅认识了,还彼此上心到如今地步,聊什么过去似都成了荒唐笑话。
但现在的重点明显不在当年那部电影上。
面对贺知澜似有若无的引导,和陆司敬那方渐变沉默的询问,陆衿羽大概也猜到这一关终究很难过去。
倪漾还不明所以这局势的发展。
只听陆衿羽一声哂笑,随即便起马虎眼:“哥,今晚不必再聊公事了吧。”
陆司敬神色微凛的冷意。
他没给任何一句答案,只是不知不觉就有了谈及公事时会有的严肃模样,完全能够一秒镇住陆衿羽。
平时就不见陆衿羽,要是今晚这么好的场合,再问不到什么,有失什么。
但有些话,陆司敬不方便直截了当开口,只要是老习惯,贺知澜接力。
贺知澜喝了口酒,不介意再多一次坏人,便:“衿羽,别紧张,只是你哥前面找你,你不见人,是家人就都会担心。”
陆衿羽眼底是有不自然,但很快被淡笑取代。
她随口就习惯性:“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就是成天荒废度日?”
话一出来,陆衿羽就意识到这句话在陆家已经不适合了。
她噤声之后,贺知澜依旧坦然问:“听陆叔叔你最近和叔谈生意去了?谈的结果怎么样——”
话还没问完,就像是一下触及到了陆衿羽的引爆点。
她无意和陆司敬撞了下目光,冷冽的抗拒感就透露尽了,她起身,言简意赅:“还没出结果,普通流程罢了。”
“衿羽,”陆司敬突然抬头,眼神难得如此认真凝于她身,或许再等就会适得其反,陆司敬搂着并不知情的倪漾,眉头微皱,“你和叔什么情况?”
话里的叔,就是原先因故一直由陆老收养,成年才被带回的谢慕青叔,谢嘉屹,辈分虽大,但和陆司敬同年,从养成喊叔的习惯,长久便都没再改掉。
虽然同为谢姓,但谢嘉屹更像是陆家人,也更受陆家待见,和谢慕青也是背道而驰的待遇和发展,现在以从商为主。
陆家上下,唯独陆衿羽从没尊重过谢嘉屹叔的身份。
因为当年没有谢嘉屹的存在,她就不至于和陆司敬二选一必须要其中一个离开陆家,但从那时开始,没法割舍的关系就已经烧下了烙印。
陆衿羽是和京城某个纨绔太子爷传过沸沸扬扬的八卦,但现在更多更晦涩的,似乎成了她和谢嘉屹。
就连这场合作,想来也是谢嘉屹的一点手段吧。
非要陆衿羽出现,非要陆衿羽去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陆衿羽这次不能不谈了,因为陆家正如外界所,近来要开始真正的洗牌动荡了,不做些什么,似乎真的很难保全。
不过时日尚早,今晚注定是没法儿从陆衿羽嘴里套出想听的话。
陆衿羽只是微笑:“我和他能有什么情况?”
自始至终,都不可能有更深的关系。
没一会儿,陆衿羽就以累为由先上楼休息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一提到谢嘉屹,陆衿羽状态就不对劲,要国外那段时间没发生什么,大概只是自欺欺人的辞。
但楼下恰合氛围的音乐缭绕,环境很快重回暧昧。
他们很多聊的事儿都是倪漾没法参与的。
为了给他们空间,倪漾从陆司敬手里接过酒杯,就朝着二楼阳台的方向过去了,身前是万籁俱寂,身后是萦空舞曲。
站在声息碰撞的交界处,角度极好,倪漾一眼便能望尽眼前浓墨重彩的黛山青色,渐渐地,他们里头的欢声笑语似都被风声缭乱,她听不太清晰了。
不知怎的,有时候,好像越显欢乐的场合,越能衬托出混乱。
一如倪漾现在烦乱的情绪。
今晚发布会之前,什么事情都惶惶无着落。
不过几个时就解决,后续都得到妥当的控制,要不受影响肯定是假的,但这都不及她之前经历的千分之一。
可如若要比较高低,倪漾现在又并不适合笑侃自己的脆弱。
但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如此心空,甚至要比两年前还要严重,真就像是包裹着幸福皮囊,再之下,却尽是惶恐。
和陆司敬在一起之后,倪漾是幸福的,毋庸置疑。
可这份幸福背后,她潜意识里总像是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答案,颓丧告诉她所谓真爱的有效期限,无形占据了无穷杀伤力。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她想改,但长久得之的观念,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她以前宁愿相信拥有是失去的开始,也不愿相信幸福是拥有的开始。
但因为陆司敬,好像有很多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
柔风而来,身后依稀有脚步。
可能是倪漾想得太入神,一直到陆司敬背后拥来,她才堪堪感受到他胸膛的暖温。
“在想什么?”他磁沉的嗓音含着笑,磨过她耳际。
而他的手慢慢环过她腰际,严丝合缝般将她抱紧。
他微俯下身,下巴轻轻磕在她肩膀上。
倪漾连思考都没有,脸上便不经意就扬起了笑意。
她浅瞳明媚,里头似已浸满万川山河的壮阔波澜,却都不及陆司敬来时,她眼底分秒划过的耀眼流光,甚是好看的容颜。
倪漾嗓音很轻,没入低笑:“还能想什么啊?风景好看?”
“嗯?”陆司敬偏头看她,热息温柔扫过她耳廓,是他亲吻而上的亲昵,他边笑边,“难道不是人好看?”
“你指谁?”倪漾明知故问,眼睛轻轻眨了眨,灵动万分。
陆司敬转过她身,任由她双臂很轻地搭在自己肩上,靠近吻了下她的额头。
模糊间,还有几分调-情的意味。
“来这儿陪你的人,还能有谁?”他笑意匪浅。
指向性极强,倪漾被他的呼吸搞得神色还来不及绷紧,就先一步悸动失笑,她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唯独站于偏角处,脸未见光。
慢节奏的音乐悠扬于耳际,倪漾突然有那么一秒很想靠近,很想很想依赖他。
难以言的渴望。
像心壳被敲碎边角,透进空气后,挣扎破出的一线生机。
倪漾望着他的目光添了几分深情。
陆司敬却是快速察觉到她情绪的异样。
没再任由她沉默置之,而是敛笑后站直身体,手轻抚她的长发,低声问她:“怎么了?”
倪漾抬眸淡淡看他,意外自己的模样是充盈了他瞳仁的唯一风景。
她笑意很浅,漂亮的眼尾扬起风情的弧度,每一帧都如画报般靓丽,她搂紧他脖颈,分外珍惜地吻他一下,:“不就觉得你好看?”
她嗔他笑:“真的非要我出来?”
语气和平时一样,只是没起初那么兴奋。
想到今天经历了这么多,倪漾可能是累了,陆司敬也没再追问,只是拿出了早有准备的礼盒。
是比第一次送时还要精致的款式。
倪漾顿了下,抬头看他,“这什么?”
“开看看。”陆司敬。
夜色冥冥,越是黯淡光景,越是衬得礼盒开后,精心造的蓝宝石项链被炽色灯照得璀璨淋漓,每一寸切割出的棱角都被磨圆润极致,质软华丽的坠链上还细细铭刻了Y的字母。
这款项链她有印象。
是上次慈善晚会最后压轴该出场的。
如果她没猜错......
这是陆司敬母亲的。
倪漾当场愣在原地,错愕、局促、慌乱等等的情绪一股脑汹涌而上,快要将她淹没。
陆司敬只是在她沉默时,就已拿出了这款项链,拨开她的长发,替她戴上。
像是突然清醒,倪漾伸手截住了他的手,顿时紧张,“那个......”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虽然他们足够亲密,但远远还不到这一步,倪漾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
原先安置的那杆秤是平衡的,可现在倏然间就偏了。
落在陆司敬眼底,就成了再明确不过的隐然拒绝,他脸色稍微沉了些,但并不明显,只是问:“不喜欢?”
这要倪漾怎么回答?
她努力措辞,可无论如何这种情况都没法解释清楚啊。
刹那,似乎连他眼里的她都快被墨色般的暗夜吞噬。
倪漾竟猛地生出一丝慌张,生怕什么又会变得转瞬即逝,她眼睑微低,轻轻颤动了下,话音若即若离:“不是那个意思。”
却无需话,只要她轻颤的细节,陆司敬就得到了答案。
先于她反应,他干脆利落地把项链收了起来,没放进她衣服口袋,而是兀自收回自己袋中。
他重新俯下身,和她额头相碰,手抚在她发间,摸了摸她脑袋。
声息不停的骤乱缭绕,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陆司敬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怜惜,他在风声寂静时缓慢闭上了眼。
比起妥协,更像是生怕妥协背后的狼狈外露。
是倪漾都没能捕捉到的凌迟枷锁。
他嗓音几近黯哑:“知道了,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