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触礁这步棋,陆司敬不走也得走。……
同一时间,京城却又不一样的风景。
盛夏凉夜,风着旋儿一个劲地往会所每一处出入口撞,风声鹤唳,灯火辉煌,璀璨华丽,却都敌不过彼时顶级包厢里的汹涌暗流。
照旧,陆司敬的默不作声,和贺知澜与陆霆西之间的对酒,今晚似乎格外热闹,除了久违回归的陆衿羽,还有个谁都意料之外的出现。
谢家干掉最有力的谢慕青之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谢嘉屹。
陆衿羽和谢嘉屹不对付早就传开,此刻一头一尾,互不干涉虽显得平和,但用陆衿羽的话来,这人就是条温柔毒蛇,表面的笑越是优雅缠绵,背地里的手段越是肮脏不堪。
她就是想不通,贺知澜平时冲动也就罢了,陆司敬、陆霆西显山不露水的,又为什么要与这个定时炸-弹为伍。
就谢嘉屹当下盯着她的眉目含情,陆衿羽厌恶到极点,神色冰寒,满心作呕。
她别过眼,兀自闷了口酒,佯作并未所见。
而今晚不止是贺知澜一人的悲欢,陆司敬那边同样接到了通知,陆家要和贺家合作,可以,前提是程颐集团在下半年拿出比往年更多百分之十的利润点,摆在明面上,陆震泓才会考虑近来危机重重的贺家一条求生索。
另外,这个节骨眼上,《雾凇》,陆父陆震泓批了。
陆衿羽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酒杯“啪”一声砸桌上,怒意狂涌:“百分之十!这话他也的出来?!多久时间,半年?!他有本事怎么不去抢——!”
话未完,就被陆司敬眼神无声制止。
陆衿羽跟陆司敬在一起的相处时间要比陆霆西多得多,虽然同样怵,但陆司敬亲上加亲,总是不同。
明白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陆衿羽终是努力压制脾气。
众所周知,京城几家多为从商,陆震泓那一辈多年来就互相掣肘,表面和气,私底下却算计为惯。
陆震泓也是算计人算计了大半辈子,最后终究把矛头对准自己膝下子。
外人皆论虎毒不食子,权当陆家门庭合欢,却唯有陆家他们三个身为局中人,知晓步步为难的困境。
陆霆西是长孙,但多事现在都落到陆司敬身上,就这点儿,就表露了陆震泓有给以陆霆西警告的意思,陆霆西悉知,陆司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震泓低估了他们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情谊。
就这短短几年,陆霆西给足了陆司敬站稳脚跟的机会。
遂对陆衿羽,也是同样,陆霆西向来很少管。
可这次,他却像是若有所悟,沉默半晌最先开口:“爸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这百分之十,如果亏损,亏的也是陆家,可既然提了,明就不可能会是亏本生意,司敬,为什么一向不关注娱乐圈的长辈,会突然批《雾凇》的拍摄?还另外已经找好了投资和拍摄团队?”
陆司敬抬眼看他,正巧,撞上陆霆西眼底暗示提醒的意思。
百分之十也要,《雾凇》也要,但鱼与熊掌生来不可兼得,这必然又是一场警告,慈善晚会的确,陆家长辈是没去,但舆论风声闹成那样,又怎会不知?
陆震泓向来注意陆家颜面,却放手给陆司敬处理倪漾的事,是陆家的规矩,但不代表之后万事依旧太平。
这次陆震泓批了讲他风流的眼中钉《雾凇》,恰恰,《雾凇》的女一号就是倪漾。这部电影会如期上市么?当然不可能。
但陆震泓此举,已然是把警告摆明了给陆司敬看,要女人,还是要你的野心。
取其一,就必然弃其一。
全凭他选择。
一个父亲如何能做到这种地步,在场无人震惊。
甚至陆衿羽还觉得,陆震泓这次下手倒算是轻了,是因为陆司敬之前对集团那些汗马功劳么?
陆司敬还没出声,一旁握紧酒杯,满身狼狈的贺知澜却突然笑了,他笑里俨然有讽刺:“那如果我不需要你们帮我,是不是就不必兑现那百分之十的交易?”
论源头,就是为了贺家最近招了人,在资本市场投资严重出错,公司高层又阵营化,出问题人人推脱倒戈,最后,倒是贺知澜这个最不被看重的纨绔太子爷成了上阵解决问题的主力。
人背的时候,是不是喝凉水都不利?
贺知澜是在查公司钱款时,意外查到贺家和顾家之前的大笔交易,没被记录在案,是,贺家是救了濒死的顾家,但这次反咬贺家一口的,正是顾家。
而贺知澜向来一条道走到黑,自然,方翎翎就是顾夕翎的事情,他用一个以身试险的剧组圈套就让她暴露了。
但因此,他身上背的债务更重,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
现在,圈里所有人都传贺家不复辉煌,贺知澜再顶着京城太子爷的称呼又如何?世态炎凉,谁又比谁高贵?
不过就是树倒猢狲散,人败万人踩的荒凉境地罢了。
贺知澜光是现在旗下公司亏空的八千万就需要他去顶,但一人做事一人担,昔日东风不再,也总不能让别人因为自己连带出问题。
贺知澜咬牙,闭眼:“陆司敬,我不需要你这种帮。”
可久久,无人回应。
等到贺知澜再睁眼,就是陆司敬死寂无波的眼神,黑白分明的眼,目光尖锐,他盯着他,神色浓沉,绷紧的脾气像是早在陆震泓这些信息到来那刻就开始蓄力,直到风雨欲来。
“我帮你什么?”陆司敬握紧手里的玻璃杯,又问,“如果今天没有你这件事,你觉得他要我给他百分之十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可能性,百分之百。
贺家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贺知澜如鲠在喉,眉目暗涌狼狈,却始终,一句都反驳不出来。
似僵持了氛围,可唯有一旁的谢嘉屹,从头到尾旁观,始终隐隐有笑。
陆衿羽本就看他厌烦,现在他越笑,越是扎在她心里一根刺。
“既然无路可走,不如想想解决办法?”谢嘉屹温润的嗓音不笑尾音都上扬,缠绵,浓情,几分文质彬彬都融化在了他对向陆衿羽时的一眼望穿里。
渴盼,喜爱,甚至露骨的爱意描摹,毫不掩饰。
陆衿羽握紧拳头,终是回避他目光。
谢嘉屹却早习以为常,他笑了,目光变淡,转向陆司敬,“谢家门庭未败,或许可以帮上忙?”
“什么意思?”陆衿羽最先皱眉。
陆司敬和陆霆西依旧保持沉默的倾听。
谢嘉屹运筹帷幄笑道:“据我所知,陆家现在除了面向娱乐圈,更多的最大项目是在跟现在很有名的海离港岛项目?”
提到海离港岛,的确,不错,但陆司敬眉间隐然有了不悦,他并没断谢嘉屹,而是任由他继续。
“不排除其他利润项目,但海离港岛原先在你手里,现在却有意向要割裂回归到陆叔手里,就卡在最关键的还未割裂,不就代表油水最足的还是海离港岛这个项目?”谢嘉屹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杯中烈酒,笑意温柔,几乎到了极致的完美,“撑死百分之五,又有什么不可以?”
“那另外百分之五?”陆司敬剖析出谢嘉屹希望引导他去问的问题。
谢嘉屹笑眯了眼,“那就要看陆叔给《雾凇》找的投资方和拍摄团队是谁了。”
是谁?
陆衿羽第一时间查看,京城Vamme杂志的海外投资方,陆衿羽直觉不对,一系列查完下来,脸色慌乱又难看到根本一时难以缓解。
陆司敬大概猜到了答案,他目光冰冷。
“谁?”
陆衿羽闭了闭眼:“Vamme海外,沈舒窈。”
-
给拍的机会却不给任何得以实施的条件,光凭陆震泓的手段,只听沈舒窈一个名字,陆司敬就有了答案。
那晚的对议,除了两厢沉默,还有陆震泓亲自来的电话。
不知里头讲了什么,但陆司敬的脸色一分一秒地越来越难看。
真以为是为了救贺知澜才同样陷入的困境么?当然不是,陆司敬早就出纰漏了,在和温嘉茗进行海离港岛交易时,陆司敬有野心,但可惜碰上了暗中使绊子的人,不是温嘉茗,而是那场慈善晚会上找上温嘉茗的谢慕青。
他是没本事向陆司敬单刀赴会,但他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尽管倪漾从没属于过他,但没抢过,他就完全可以送陆司敬一场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假局。
你有野心是么?可以,我满足你的野心,甚至帮你到你站不稳的境地。
问题点,就在于温嘉茗没应允,但她那块的工作已经暗中被谢慕青动了手脚。
等到陆司敬慢一拍发觉,整个项目已经发展到没了回头路。
然而,温嘉茗那边还不知。
是陆司敬这单边汹涌四起的困途。
所以陆震泓给他下的这步棋,陆司敬不走也得走。
电话里陆震泓的每一句无疑成了今晚连呼吸都冰凉的讽刺:“我可以允许你和娱乐圈的女人玩玩,但想进门,拿慈善晚会和后续舆论来给我施压?究竟是你放松警惕了,还是她教会了你白日做梦?我可不是陆老爷子,他可以无条件默认倪姐的存在,但我不会。陆司敬,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身边想站人,我现在就送你一个无可挑剔的人选。”
挂断电话的刹那,“砰——!”
陆司敬的酒杯直接砸在地上,是连大理石瓷砖都耐抗的冲击力,带落酒水狼藉满地后,是酒杯的四分五裂的凌乱。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底以往有的笑,这一秒全权化为了浓烈的阴翳,沉默,压抑,挥之不去。
面面相觑。
最终,整个包厢只剩彼此寒凉的呼吸,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