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章

    没一会儿,十四就垂头丧气回来了。

    跟着他的太监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吱声，云佩看了就了然了：“被你皇阿玛骂了？”

    十四哼哼了一声。

    云秀本想话，却被云佩打断了：“你皇阿玛骂你了,却没不同意，对不对？”

    十四一愣：“是哦,皇阿玛把我骂了一通，却也没同不同意八哥送葬。”

    “那他怎么的？”

    十四想了想：“皇阿玛骂我整天闲着没事干,不知道多读两本书,也不知道给自己找差事。”

    云佩笑了。

    她在十四去之前就想过,这对十四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皇上如今看中足亲情，十四顶着他的不喜欢还要帮老八话，也没替他开脱罪名,只是良妃好歹是老八的亲生母亲，她没了,皇阿玛该让老八去送一程。

    这对于康熙来,是一件好事，十四能够顾念着胤禩的孝道，自然也会安抚他这个被儿子们伤透了心的老父亲。

    所以她并没有拦着十四去替胤禩情，在他们这些人里,也只有老十四去替胤禩情才不会引起康熙的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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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禩到底还是赶上了良妃出殡。

    他消瘦了许多,穿着一身白，站在队伍里的时候瞧着孤零零的。

    胤禟和胤俄才是一体的,从前三个人关系还算不错，最开始的时候也有几分真心，可后来出了还欠银的事情，胤禟嘴上没什么,心里却有了嫌隙，连带着胤俄也疏远了胤禩。

    本来这也倒没什么，可谁叫八福晋天生爱惹事，知道胤禩和胤禟关系不再以后大骂胤禟，言下之意，胤禟从前和胤禩关系好，不过是看八旗对他很是支持，所以想从中分一杯羹，如今胤禩倒了，他就开始墙头草了。

    可把胤禟给气坏了，尤其八福晋还骂他钻进了钱眼子，老十是个草包，也不想想，她家老八能有那么多人围绕着，老八又一无所有，底下人的孝敬都不够他日常开支的，那些人是傻了不成，没有任何利益也跟着他？

    还不是胤禟在背后出力，替他出了不少人心银子。

    要用到的时候就他交友广阔能力出众会赚钱，用不到的时候就他钻钱眼子里，这谁能憋得住？

    更何况胤禟是真的爱钱，也爱赚钱。

    可再讨厌八福晋，他们兄弟几个二十余年的情谊，也很难舍弃，尤其看到胤禩孤零零，又没了额娘，总归是有点心疼的。

    所以胤禟又走过去了，拍了拍胤禩的胳膊。

    胤禩抬头，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胤俄没什么心思，直接：“皇阿玛既然能把你放出来送良额娘，心里肯定还是在意你的，你也不要灰心丧气，不定过段时间皇阿玛就把你放出来了。”

    胤禩摇头，低声：“皇阿玛能把我放出来，是老四和十四替我求的情。”他心里一清二楚，皇阿玛并没有原谅他，不过是对额娘还有几分情谊，不然也不会将他放出来以后一面也不见了。

    胤俄又：“这有什么的，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瞧十三都放出来了。”十三被关起来的时间可太长了，这都能被放出来，那八哥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胤禟的关注点却放在老四和十四身上，十四求情他心里倒是有底，毕竟经常跟他们混在一块儿，可老四他就没想明白了，那人平日里头冷冰冰的，虽然从前对他们也还算过得去，可后来日渐冷漠，怎么这会儿突然插了呢？

    他摸不清楚，但不妨碍他眼前一亮。

    他是个典型的商人，最爱干的事情就是以博大，既然老四对他们还有兄弟情，那平常多拉拢拉拢也不算坏处嘛。

    更何况他们中间还有云秀这个姨妈的联系，之前胤禛催还的欠款可都存在他的银行里呢。

    胤禟越想越觉得合适。

    等到把良妃的棺椁送出朝阳门，一路到了陵寝，胤禩就又被关起来了——他身上的禁令还没消掉，仍旧要被关着，吃穿用度都由人送给他。

    然而他一个失宠了的阿哥，如今又是丧事期间，到处都忙得很，难免有些疏漏，所以往往饭菜送到胤禩中都是凉透了的，他这会儿也不大在意，一心想着没了的额娘，心中悲痛，也有一点茫然。

    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想争皇位的，只是想帮助直郡王，这样能让惠妃善待额娘，让额娘的日子不那么难过。

    他最初，也只是想让额娘好过一点儿而已。

    可现在额娘走了。

    额娘入棺的时候他偷偷看过，额娘瘦了，病了那么久，又一直担惊受怕，为他焦虑，早就消瘦得不成样子，人一死，脸上更是只剩下了一层皮，叫别人看着其实是有点可怖的，可是胤禩却一点儿也不怕，那是他的额娘。

    从前出人头地的时候他总想着额娘会高兴，会自豪，可如今落魄了，他头一个反应是，额娘走的时候是不是还牵挂着他？是不是还在害怕他被一辈子圈禁？

    额娘胆，连猫都害怕，黄泉路上她会不会也害怕？

    胤禩心口疼痛，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感到茫然，他现在该做什么呢？能做什么呢？做了那些事情，终究也没让额娘享福，反倒让额娘为他担心了。

    胤禟进门看见的就是一脸颓丧的胤禩，心里头犯嘀咕，却也没什么，目光落在旁边凉透了的饭菜上倒是生气了：“大你也是个阿哥爷们，他们怎么敢如此懈怠？”

    胤禩被惊醒，见胤禟义愤填膺，下意识拦他：“算了，这是在外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胤禟没什么，黑着脸出去了。

    结果正巧看见老十，就抱怨了一句，结果老十：“我额娘没的时候我都吃不下饭，他如今这样也正常。”

    胤禟气就消了，转念又想，老八现在这个样子等到过了丧期估摸着也要被关回去的，回去了也指不定吃不上什么好东西，都成这个样子了，回头总不能把人饿死了吧？内务府是不敢这么疏忽，可若是胤禩得个什么病来不及治，估摸着也难。

    胤禟嘟囔了一句，然后朝老十：“算了，我就是个给他操心的命！他这样熬下去不成，本来身体就不好，丧期还要吃素，更难捱了，我回头给他来送饭吧。”

    他去内务府吩咐一声其实也可以，但他这不是身上也没什么差事么，要是他去内务府了，回头宜妃一准儿能得到消息，宜妃本来就不许他和胤禩来往，知道他吩咐内务府照顾胤禩，指定要有话，能把他烦死。

    所以只能他和老十交替着送。

    不过他迟疑地想了想，要不要叫上四哥和老十四？

    犹豫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还是去找找老四比较好，咳，万一他答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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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本来在和人交代户部的事情的，听胤禟来了，还愣了一下。

    他们兄弟两个也没什么交情，能有的那一点交情都是因为云秀，所以这会儿还真猜不准他来干什么，干脆把人叫进来了。

    结果听完胤禟的话，他脸就黑了。

    他是怎么想到来找自己给老八送饭的？生怕皇阿玛不知道他们结党营私？还是想指责皇阿玛苛待了自己儿子，让他饭都吃不起了？

    内务府再过分，也不至于把老八饿死！

    胤禛脸色雾沉沉地盯着胤禟，把他盯到不好意思，又很羞恼：“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要不是我想着从前你和八哥关系还好，我才不来找你。”以为他真想来面对老四这张黑脸吗？

    他也很怕的好不啦。

    胤禛抄起头的书就想丢过去，等到抄在里才想起来这不是十四弟和六弟，又放下了，只冷着声音：“你要送是你的事，找我也没用，有那闲工夫不如先把你自己头上的差事办好，再去关心别人，快三十的人了一事无成，我要是你额娘，能把你打个半死！”

    胤禟被挤兑得不行，却又不过，气哼哼地走了。

    外头胤俄在等他，老神神在在的：“碰壁了吧？早跟你过了，四哥不可能答应，白费功夫。”

    他可一清二楚，比胤禟看得明白多了：“四哥和八哥从前关系是好，可后来不是所以啊，你找他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还不如找十四呢。”

    胤禟一句话都不出来。

    他低着头：“我这不是想着四哥多少念着点兄弟情分么？”

    胤俄哂笑：“你打什么主意当四哥看不出来？”

    他们两个里头都没有合适的差事，胤俄自己好吃懒做，能过好自己的好日子就成，反正不求上进，胤禟呢，除了爱四处钻营，也就是想多捞点钱，在康熙眼里那就是不三不四的纨绔子弟，能对他们俩委以重任吗？没有差事，在外头也立不起来，就连送饭这种事儿，但凡他做了，隔天就能被皇阿玛知道。

    胤禟不想自己担风险，到底他现在和胤禩感情没有以前深了，虽然也心疼他，可心疼归心疼，他也不想把自己搭进去，要是他也被关了，一天数不着钱，能把他憋屈死。

    要是想不被发现，难免要找人兜着，钱是能买通那些盯着胤禩的人，然而也没老四保险——如今外头的兵卫都是隆科多领着的，皇阿玛信他，所以出来带的侍卫都是隆科多的人。

    要是胤禟能搞定四哥，四哥又和隆科多的关系不错，那这事儿不就稳了吗？他也不会被皇阿玛发现，还能给胤禩卖个好。

    胤俄啧了一声，要不外头的人都九哥是奸商呢，风险都给别人担着，自己只管捞东西。

    四哥又不傻，哪里会看不出来？

    所以啊，他都不用来，就知道四哥肯定会拒绝。

    他面上看着草包，可他内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