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魔王的审问 深红如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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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湘跟着那只魅魔, 在森林里徒步行走一时。按照这龟速,回到古堡,至少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林湘:“大人, 你把我们传送回去。”

    魔王拒绝:“我想牵着你,像丛林漫步。”

    林湘认为他不可理喻。

    永夜森林的毒虫毒蚁最多,昆虫和植物都不友好。他当然无所谓,他的皮刀剑无法穿透,遑论动物的牙齿。可她一身敏感的皮肤,这么走下去,多遭罪。

    林湘挣开他:“我们各走各的,行不行?”

    魔王:“再走一会儿, 我带你回去。”

    林湘答应了。

    夜深了,森林分外寂静。

    又走一阵, 林湘心中越发警觉, 越走越慢, 望向丈夫的眼神清冷如雪。

    一个多时。

    他们走了这么久,没有遭受任何攻击。

    ……这可是夜晚。

    食人植物和蚊虫走兽主动避让, 空中的怪物也不会俯冲突袭,恶灵不见踪影。

    她甚至亲眼见过一只恶魔企图偷袭他们,却被另一只恶魔撕裂成两半。

    恶魔在帮助他们。

    不,不是‘他们’,不是她。

    林湘白天才走过这条路,它并不安宁。此刻的太平, 只有一个解释——

    她的丈夫。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只没有心脏的魅魔,一只强大的怪物。

    突然,左后方有什么闪了一下, 森冷的白光,如利齿。

    林湘倏地止步,指尖燃起一团焰火,瞬息飞射出去,半途却被阻截。

    浓稠的黑雾包围火焰,无声无息吞噬了它。

    林湘望向身边人。liJia

    魔王提起油灯照亮身后,那里有一个……人?深色皮肤的壮年男人,脸上涂了泥土和颜料。

    那人对魔王叽里咕噜了几句话,魔王简单回了一句,前者便走了。

    林湘问:“他是谁?是人类吗?”

    永夜森林的人类?

    魔王笑了笑:“阿克利坎人,他们以部落群居,有时夜晚集体出动,捕猎魔兽。他们出行从不落单。”

    他正着,又有十几个人路过。

    鞋子踩在杂草丛生的地上,衣角擦过树枝,窸窣作响。

    魔王又:“你杀了刚才那一个,被人看见,就是一整个部落的仇敌。”

    林湘被他牵着继续往前走。

    她抬起头:“我走神了,只看见白光闪了闪,没看清是什么,吓了我一跳。”

    “是他的牙齿。”魔王,“人家对你笑,你放火烧他。”

    “……”

    林湘沉默一会儿,好奇的看他:“你会他们的语言?”

    魔王:“会。”

    林湘又问:“你认识他们?”

    魔王:“他们认识我。”

    林湘皱眉:“这里怎么会有人类?我听——”

    “永夜森林没有活人。”魔王语气平淡,“这句话也对,他们不与人类为伍。”

    “为什么?”

    “因为被坑惨了。”

    魔王停下脚步,指了一个方向:“官道在那里。你知道连接东西大陆的道路怎么来的?”

    “不知道。”

    “东陆的几个大国和西陆的大国商量好了,两边一起修建防护网和官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必须保住这条路,这是东陆和西陆之间的枢纽,不能出错。修到一半,他们发现暗之国的境内,居然存在人类的部落。”

    “阿克利坎人。”

    “对。西陆的国家便与他们交好,承诺许多好处,请求他们帮助修建靠近西陆一边的道路。”

    魔王的声音平静、淡漠,如同叙久远的故事:

    “后来,路修好了,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阿克利坎人没等来当初好的报酬,反而变成西陆人口中的半魔怪物。他们的许多族人被当成魔物、战利品,押送回西陆。”

    “那之后,阿克利坎人再也不和人类来往。”

    林湘一怔。

    人类之间的争斗,这只魅魔知道的清清楚楚——也许比很多人类都清楚。

    魔王温声道:“回去吧。”

    林湘等他开星月交替的传送阵,就像芙蕾曾经使用过的。

    可他没有。

    魔王蹲下身,:“趴我背上。”

    “你要背我?”林湘怀疑,“……我是不重,这一袋子蜘蛛蛋很沉的,你能行吗?”

    魔王回头,对她笑:“上来。”

    油灯一星光芒飘摇。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他眉眼浸染暖光,血色瞳孔又变得温柔。

    林湘突然发现,他其实很年轻,甚至年少,单论相貌,至多二十岁。

    他肯定不止这岁数。

    他……死在这一年么。风华正茂的年纪,变成尸体。

    “信我。”他又。

    林湘叹了口气,趴在他背上,一只手拿着窗帘布绞成的袋子,另一只手搂紧他的脖子。

    “大人。”她在他耳侧声,“我相信你,所以不要让我掉下去,你飞的稳一点。”

    魔王轻笑了声。

    她猜出他要带她飞到天上。

    他喜欢她聪明,又怕她太聪明。

    “好。”

    黑色的羽翼往两边伸展,腾空而起的一瞬间,阴影遮挡月色。

    少女的手臂缠绕他的颈项,她的脸埋在他肩膀上。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从脸庞两侧呼啸而去,有些阴凉,还有点疼。

    这绝对是她最后一次让他带着飞,她自己来方便多了。

    她又往丈夫身上缩了缩,只露出眼睛,凝望他扇动的翅膀。

    那是,恶魔的羽翼。

    其实很漂亮,强健且极有力度的美。银色月华照亮四周,那对翅膀如两片碎裂的夜色,黑沉沉的压下。

    暗之国没有太阳,却有浪漫的月亮。

    *

    林湘回来后,忙着整理一颗颗灵石蛋,依次排列摆放在房间的角落。她还去了魅魔的房间,从他那里搬回两颗传送回来的大灵石。

    魔王没有回房。他站在楼梯下,望着妻子忙碌。

    不去帮忙,只沉默。

    芙蕾正算离开,见他这样,问了句:“今晚有计划?”

    魔王仍沉默,很久才:“我试她一次。”

    芙蕾颔首,转身离开:“……心点,别把脑子弄坏了。”

    *

    林湘已经定主意。

    等清算了韩谨岩的旧账,她回来跟魅魔离婚,问清楚他二十年前为什么找林荣旺指腹为婚。

    他有要求尽管提,她能帮则帮。

    然后,她要占山为王,她要成为一方霸主。

    她会修建自己的奢华寝宫,她才不要在这漏水的古堡住下去。

    她要做天底下最逍遥快活的狐狸精,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采谁的元阳就采谁——来往官道的人类旅客,永夜森林的半魔人,全是她的掌中猎物。

    哦对,她差点把自己的人类忘了。

    她也许会把他接来同住,半年放他一次假,回去探望那一大家子麻烦的亲戚。

    这才称得上真正的大好前程。

    *

    深夜,忙完了所有事,林湘抱着枕头,主动敲响了魅魔的房门。

    魔王问:“又在枕头里藏什么了?”

    少女摇头:“什么也没藏。”

    他点头。

    林湘乖巧的:“大人,我先洗澡。”

    魔王:“好。”

    洗完热水浴,林湘披着一条白色的干浴巾出来。这条浴巾也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上次过来好像还没有。

    魔王拍拍床铺:“来。”

    他瞧着有心事。

    林湘有点嫌弃:“你不洗吗?”

    他进去过断崖山的蜘蛛洞,他还走了那么多的路,可他的衣服是干净的。

    魔王轻叹了一声,起来:“好,我洗。”

    不一会儿,水声停了。

    魔王从浴室出来,什么也没穿。

    他重新坐回柔软的床上,靠近他的妻子。

    林湘这才看清他的背脊。

    确实如他所,有两条翅膀被砍过的疤痕,狰狞扭曲,他的翅膀被砍了不止一次。

    他很高,很瘦,但结实。

    魔王:“坐过来。”

    林湘听话地坐到他腿上。她的长发垂落,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两侧。

    魔王一只手替她整理发丝,漫不经心:“会骂人吗?”

    林湘:“会。”

    “骂几句来听听。”

    “……”

    林湘对这匪夷所思的要求保持沉默,她怀疑魅魔要坑她,不安好心。

    对方一直沉默,不话,也不催她。

    于是,林湘问:“比如?”

    魔王沉思,认真答道:“比如……卑鄙无耻。”

    他捧住少女的脸,亲吻她的额头、鼻尖、嘴唇,然后将她锁进自己怀里,拥住。

    林湘:“卑鄙无耻。”

    魔王的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他叹息:“……就卑鄙这一次。”

    林湘意识到不对,紧急后退却挣脱不开。

    魔王掌心透出金色的光芒,侵入她的脑海。

    “破碎。”

    他的声音冰冷。

    *

    少女的意识应当处于混沌状态,对他的一切问题,都会真实的回应。

    她看起来和平时也没两样。

    魔王吻她,她便吻回来。

    魔王扯动她的浴巾,她便抓他头发,唇角一点的恶作剧似的笑意,近乎引诱。

    她主动接纳他,开启甜蜜的折磨。

    魔王闷哼,含住她的红唇,将他的喘息与她听。

    一吻结束,分开。

    他望着少女媚态横生的双眸,开始了今日的审讯。

    “真名。”

    “林湘。”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全世界最香的狐狸!”

    魔王笑,凑近在她颈边轻嗅,是很香。

    他按住她,哑声:“知道你是狐狸精,不用你。”

    林湘挑眉:“知道你还问。”

    “……”

    魔王一声叹息,他继续。

    “是人类派来的奸细吗?”

    “呵,笑话。”

    “……谁叫你来暗之国的?”

    “自己来的。”

    “为什么?”

    “找灵石蛋!”

    魔王一怔,灵石?他想起那一颗颗蜘蛛蛋,正要开口,突然拧起眉。

    他的呼吸又乱了。

    “别急。”他蹙眉,柔声安抚妻子,“……我们有的是时间。”

    林湘的手捧起他的脸,亲上去。

    魔王无奈:“问完再亲,乖。”

    “可你废话好多。”女孩抱怨。

    “……”魔王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落下一吻,“我尽量简洁。”

    于是继续。

    “你找灵石蛋干什么?”

    “征服世界!”她傲然道。

    “……认真的。”

    “称霸天下。”她冷冷道。

    “……”

    魔王发现,神志不清的妻子比清醒时更难以沟通。她只想折磨他,回答的问题乱七八糟。

    他保持耐心。

    “除了征服世界,称霸天下,还有没有别的企图?”

    “有。”

    “什么?”

    “征服你。”

    魔王沉默。

    林湘脸颊绯红,双眸清亮,实在不像精神受他所挟制——可她确实又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重复:“征服我。”

    “对。”

    魔王低笑:“那可不容易。”

    林湘的指尖点在他唇角,点在那道勾起的弧度上。

    她也在笑:“你听过一句古话吗?商朝倾覆岂在一朝一夕!”

    “商朝?”魔王问,“是国家?东陆还是西陆?”

    “东陆。”

    魔王又想了会儿,笃定道:“没听过。”

    “你见识少。”

    “……”

    魔王决定不与她一般见识。

    娇妻清醒时会装乖,会口蜜腹剑。不清醒的时候,原形毕露。

    她的骄傲,不,傲慢——是刻进骨髓,溶于每一寸血肉的。

    “商朝怎么倾覆的?”

    “暴君昏庸无道,沉溺美色。”

    魔王又叹气。

    他看着意识混沌的妻子,平静的:“可我不是暴君,也不是昏君。我是一直努力修复这个坏掉的世界的明君。”

    妻子完全不信。

    她目光冷淡:“这话你也不脸红,你看看你在干什么,你看看我们在干什么。”

    魔王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他让她的另一只手抓住他冰冷的肩膀,渐渐不留余地。

    林湘呜咽了声,挠他肩膀,挠不破。

    魔王沙哑道:“你也是我大业的一部分。”

    林湘的声音微弱,可她又的字字清晰:“你先别修复世界了,先把古堡修修,不下雨也漏水,住久了会得风湿病。”

    “……”

    魔王想问的已经问完了。

    他确定,林湘不是人类派来的细作,她也没接触过不死者。

    她是一只浑身异香,专会折磨男人的傲慢的狐狸精。

    接下来,他便问别的,问他感兴趣的。

    “你——”他停顿,“你对原绯怎么想的?”

    “男狐狸精,修行不到家,分手差评,破坏公共环境,湛南讨厌他。”

    魔王沉默。

    他变本加厉的纠缠,又堵住她的嘴唇,舌头卷走她的一声声细碎低吟。

    半晌,他退开。

    “你呢?湛学长讨厌他,你也讨厌?”

    “不讨厌,不喜欢,想睡——怕惹麻烦,不睡。”

    “惹麻烦?”

    “他不是个好东西。”

    魔王又开始笑。他摇摇头,换了个话题。

    “展文豪是你杀的?”

    “算是吧。”

    “为什么?”

    “他放火烧我家,他害死我朋友——”

    “是该死。”

    “——他还欺负湛南。”

    魔王沉默片刻。然后,他:“湛学长是你欺负的。”

    “是我欺负的。”林湘理直气壮,“都算在展文豪头上。”

    “……”

    魔王捏她脸蛋,揉来揉去:“……我不是好东西,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女孩:“要你管。”

    “……”

    魔王决定将审讯收尾。

    “林湘。”他,“你对我怎么想的?”

    “长的比我还像狐狸,也许很强,冷冰冰的怪物。”

    “哦,怪物。”魔王慢条斯理的,“那真委屈你了。”

    林湘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还行,夜里尚有两分姿色,暂且忍了你。”

    “才两分?你欺骗良心。”

    “三分。”

    “再怎么也八分。”

    “想的美。”

    “……”

    魔王耐心地讨价还价,不厌其烦,最后妻子勉强答应给他六分半。他抿唇笑,笑完了,轻咬她嘴唇。

    “为什么对我喷前男友的香水?”

    “氛围感。”

    “把我当替身了?”

    “替身?”林湘双手捧住他的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一声嗤笑,“你哪一点像他?”

    魔王笑了。

    他心想,那当然,他比那个人好看多了,本体和马甲都是一个时代的颜值巅峰。

    然而,女孩又:“最多代餐。”

    “……”

    魔王此刻面临难题。

    他的身体舒适,可他心里又气到了极致,恨不得把林湘甩下去。

    而在这时,女孩又开始挠他、咬他。

    她的指甲割不动他的表皮,她的牙齿也咬不穿他的血肉。她无能狂怒,发起脾气,重重哼了声。

    又一会儿。

    她:“牙齿疼。”声的,委屈又可怜的抱怨。

    魔王叹气。

    他倾身过去:“耳朵能咬,不会牙疼。”

    林湘高兴起来,水润的眼眸绽开笑意。

    她靠近他,非常有礼貌的先亲吻、示好,接着才用牙齿咬他的耳朵。

    魔王又:“嘴唇、舌头,都能咬——但是别。”

    林湘往后退了一点,看着他。

    魔王的手指伸入女孩的长发。

    他的肤色惨白,那发丝却漆黑如墨。

    他低声的,不带感情的:“我不会痛,没有痛觉,你咬掉一块肉也不会有反应。”

    “那我怎么折磨你?”林湘,“你问了好多废话。”

    魔王不答,过了很久,他点了点嘴唇:“亲我。”

    “少占便宜。”

    “真的。”魔王平淡的,“其实不喜欢被你亲。”

    林湘生气了。

    她一脸冷漠,目光近乎尖锐,质问:“你对我惊才绝艳的吻技有何不满?”

    “……”

    魔王凝视她,凝视那双模糊了真假的眼睛,那双动怒也含着如许情意,撩拨人心的美眸。

    “没不满,只是不喜欢容易上瘾,又留不住的东西。”

    林湘怔了怔。

    眼前的怪物对她了很多话,问询调侃皆有,只在这一句,他的语气冷漠又清醒。

    冷冷清清,无波无澜的,像一潭死水,听了叫人难过。

    魔王扯起唇角,温声:“让你亲,只要你高兴。”

    他的嘴唇是深色的红,血一样的色泽,薄唇湿润。

    林湘盯着他的眼睛。

    她发现这只怪物的是真的,他是真的喜欢她亲,可也害怕她亲,他更是真的想让她高兴。

    多矛盾的人。

    “好了,不亲你,不怕。”林湘安慰。

    魔王:“乖。”

    可是下一刻,少女拎起他的尾巴,目光轻松且愉悦:“我咬你尾巴,你尾巴能咬动。”

    她真下嘴了。

    尾巴是他身体仅存的各项知觉最灵敏的地方之一,不能咬——魔王来不及阻止。

    痛苦和欢愉同时袭来,冰火两重天,他无法克制。

    林湘愣住。

    许久,他们僵持。

    “这么突然?”林湘茫然,垂眸看着那条尾巴,抱怨:“……不通知我一声的吗。”

    魔王的额头蒙上一层细汗。

    林湘看见了,因此新奇。她抬起手,轻轻触摸,他的汗也是冰冷的。

    魔王好一会儿才平静。

    他淡声道:“再来。”又警告,“尾巴让你摸,也能捏,就是不准咬。”

    林湘低哼。

    她看着黑色的长尾巴——这条平平无奇的,毫无亮点的尾巴。

    不,有亮点。

    尾巴尖长着妖冶的九瓣花。

    其他魅魔都是爱心,这只魅魔有一朵红色的花。

    林湘又抱起他的尾巴,指尖摸了摸她咬出的牙印,然后触碰那朵花。

    九片花瓣收拢又舒展,一次次盛放。

    魔王在逗她。

    林湘笑了起来,低下头,亲吻花瓣。

    她:“我喜欢红色。”

    深红如绯。

    魔王神色凝住,嘴角一点弧度也僵硬。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听见了,一字字终将铭记于心。

    入侵她的精神,扰乱她的意识,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最终心乱的人只有他。

    魔王没有心脏,他的呼吸是暗夜的心跳。

    这一刻,暗夜怦然心动。

    他拉起女孩,变换姿势。

    “今天不用抱你的枕头回去。”

    魔王压她在身下,她的体温便是他的,她的心跳也是他的,他们分享彼此。

    他滚烫而炽烈,他的心脏跳动、叫嚣,如同真切的活着。

    长夜未尽,他们不死不休。

    *

    林湘回过神,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可她的身体记得,这间房这张坏掉的床记得,空气记得。

    那只坐在地毯上看书的魅魔当然也记得,他假装无事发生。

    现在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

    经此一役,林湘已经确认,魅魔的实力在她之上。否则,即便突然出击,他也无法控制她的意识,扰乱她的记忆。

    他控制她的精神做什么?总不会只为了睡她。

    他问出他想知道的了吗?不清楚。

    但他把床做塌了,这算什么?愤怒,开心,激动?

    太多种可能。

    魔王起身,合上书本。他神态自若地往外走。

    林湘:“你精神操控我。”

    他不答话。

    “不然我怎么不记得你做了什么?没有别的解释。”

    魔王站在门口,回头:“有。”

    林湘问:“什么?”

    他认真思考。

    这只怪物装模作样的沉思,装模作样的眼睛一亮,装模作样的告诉她——

    “是快感。”

    林湘抓起一只枕头往他身上扔,快扔出去才发现抓错了,她抓了自己的。

    她放下,又拿起他的枕头,狠狠砸在已经关起的门上。